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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连城诀(5)

鲁坤道:“师父,你瞧这小子动手狠不狠?他的确是要孙师弟的命啊。”万震山心下悄悄惊奇:“这乡间小子干么如此愤激,一上来就是冒死?”

“你本身晓得,还装甚么蒜?”

戚长发哼的一声,抛剑在地,回身接过酒杯,连喝了三杯,侧过了头深思,满脸疑云,喃喃说道:“奇特,奇特!”

这一招“刺肩式”突如其来,谁也猜想不到。但见孙均肩头鲜血长流,身子摇摆,万门群弟子齐声呼喝。鲁坤和周圻双剑齐出,向狄云攻了上去。狄云长剑左一刺,右一戳,噗噗两声,鲁坤和周圻右肩别离中剑,手中长剑前后落地。

万震山沉着脸,叫了声:“很好!”

戚芳叫道:“爹爹,他们大伙儿打师哥一人,快,快救他啊。”拔出腰间佩剑,抢在狄云身边,代他挡开吴坎与冯坦刺来的两剑。

万震山道:“戚师弟,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谈谈,我们到书房中去说。”戚长发点了点头。万震山携着他手,师兄弟俩并肩走向书房。

戚芳奔了过来,抱住父亲手臂,叫道:“爹!师哥跟我们寸步不离,又有谁能教他武功了?这些剑招,不都是你白叟家教他的么?”

万家的仆人婢仆听得兵刃订交,都拥到厅上观斗。叮叮当从戎刃撞击声中,白光闪烁,一柄柄铁剑飞了起来。一柄跌入了人丛,众婢仆顿时乱作一团,一柄摔上了席面,更有一柄直插入头顶横梁。瞬息之间,卜垣、吴坎、冯坦、沈城四人手中的长剑,都让狄云以“去剑式”绞夺脱手。

沈城听师父和师叔越吵越大声,惊骇起来,急奔回厅,走到鲁坤身边低声道:“大师兄,师父跟师叔吵了起来,只怕要打斗!”

“我却听师父说过,叫做‘连城诀’。”

戚长发一呆,问道:“甚么‘连城剑法’?”

狄云忙道:“不,我打斗打输了,向师父抱怨,那不是教人瞧不起吗?”昨晚万门八弟子临走时那套说话,叫他去处师父、师伯抱怨,原是意在激得他不美意义去处戚长发、万震山赞扬,狄云公然堕入他们计中。

万圭提剑抢上,凝目怒瞪狄云,俄然一声暴喝,飕飕飕连刺三剑。狄云顺势挡开,剑交左手,右手反将过来,啪的一声响,重重打了他一记耳光。这一招更加来得俄然,万圭一怔之间,狄云已飞起左腿,踹在他胸口。万圭抵受不住,坐倒在地。卜垣抢上相扶,狄云不让他走近,挺剑刺出,卜垣只得举剑抵挡。吴坎、冯坦、沈城三人见狄云如此凶悍,而万圭坐在地下,一时站不起家,惊怒之下,各操兵刃围了上来。

“嘿嘿,哈哈,呵呵!”

万震山点了点头,道:“本来如此。”

监狱

万震山眉头一皱,说道:“既是如此,你们去领教领教狄师哥的剑法也是好的。”

万家世八弟子沈城年纪最小,却非常伶牙俐齿,抢着说道:“狄师哥打赢了吕通,说师父你白叟家怯懦怕事,不敢和吕通脱手,端赖他狄师哥出马,才赶走了他,没让你白叟家出丑。我们气不过……”万震山脸上变色,但随即笑道:“是啊,这原是全仗狄贤侄给我们挽回了颜面。”沈城道:“万师哥听他口出大言,实在气不过,这才约狄师哥比剑,仿佛是万师哥占了先。”

“你是考较我来了,是不是?”

鲁坤一听,已明其意,浅笑道:“好,四师弟,我们瞧你的了。”左手一挥,七人一齐退开,只剩孙均一人和狄云相对。

他只这么一躬身,身子尚未站直,长剑剑尖已向孙均小腹上刺了畴昔。万门群弟子齐声惊呼。孙均回剑挡格,铮的一声,双剑相击,两人手臂上各是一麻。

戚长发喝道:“你本身想得出这般奇妙的剑招?你……你竟胆敢对我胡说八道!再不实说,我一剑要了你小命。”手腕向前略送,剑尖刺入他咽喉数分,剑尖上已排泄鲜血。

“我戚长发向来就不怕你。”

但听得铮铮铮铮数声连响,狄云和孙均快剑相搏,拆到十余招后,孙均长剑微斜,小腹间暴露马脚。狄云一声大喝,挺剑直进,孙均回太长剑,已将他长剑压住,左手出掌,啪的一声,正击在他胸口。万门群弟子齐声喝采,有人叫了起来:“一个也打不过,还吹大气打八个么?”狄云身子退晃,抽起长剑,如同疾风骤雨般一阵猛攻。孙均挡得几招,发剑回攻,狄云俄然间长剑颤栗,噗的一声轻响,已刺入了孙均肩头,恰是那老丐所授的“刺肩式”。

戚芳早满肚是火,这时再也忍耐不住,大声道:“万师伯,我师哥这些伤,不是吕通打的,是你八位高徒联手打的。”万震山和戚长发同时吃了一惊,问道:“甚么?”

“拿甚么来?”

“你明显满腹诗书,却假装卤莽不文。我们同门学艺十几年,谁还不晓得谁的底?你不懂‘连城诀’三字,又怎背得出《论语》、《孟子》?”

狄云狂怒之下,牛脾气发作,俄然纵身跳起,抢过放在身后几上的长剑,拔剑出鞘,跃在厅心,叫道:“师父,这万……万圭说打败了我,教他再打打看。”戚长发大怒,喝道:“你回不返来?”离座出去,又要挥拳殴击。戚芳一把拉住,叫道:“爹爹!”

“拿来!”

“师父失落了一本练武功的书,找来找去找不到,郁郁不乐,就此去世。你又不是不晓得,何必问我?”

戚芳霍地站起,道:“我们跟爹爹说去,教万震山评评这个理看。”她大怒之下,连“万师伯”也不称了,竟直呼其名。

万震山道:“如何是圭儿像占了先?”沈城道:“昨晚万师哥和狄师哥如何比剑,我们都没瞧见。明天凌晨万师哥跟大伙提及,仿佛是万师哥用一招……用一招……”他转头问万圭道:“万师哥,你用一招甚么招数胜了狄师哥的?”万圭道:“是‘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他二人一搭一档,将“八人联手”之事推了个一干二净。万圭如何胜了狄云,旁人见都没见到,天然谈不上联手相攻了。沈城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谁都不信他会扯谎。

孙均沉默寡言,常常整天不说一句话,是以能用心向学,剑法在八同门中最强。他见师兄弟推己出马,当即长剑一立,低头躬身,这一招叫做“万国仰宗周,衣冠拜冕旒”,乃是极具礼敬的起手剑招。但当年戚长发向狄云说剑之时,却将这招的称呼说做“饭角让粽臭,一官拜马猴”。意义是说:“我是好好的大米饭,你是一只臭粽子,表面上让你一下,恭敬你一下,我内心可在骂你!我是官,你是猴子,我拜你,是官拜牲口。”狄云见他施出这一招,心下更怒,当下也是长剑一立,低头躬身,还了他一招“饭角让粽臭,一官拜马猴”,针锋相对,毫不逞强。

万震山道:“狄世兄这几招,不是‘连城剑法’是甚么?坤儿、圻儿、圭儿,大伙都返来。你们狄师兄学的是戚师叔的‘连城剑法’,你们如何是他敌手?”又向戚长发嘲笑道:“师弟,你装得真像,当真大智若愚!‘铁锁横江’,委实了不起。”

酒过三巡,万震山见狄云嘴唇高高肿起,饮食不便,说道:“狄贤侄,昨儿辛苦了你,来来来,多吃一点。”夹了一只鸡腿,放在他碟中。周圻鼻中俄然哼的一声。

那老丐叹道:“此中启事,一时不便细说,你若泄漏了今晚之事,我性命难保,定要死在五云手万震山的剑底。”狄云吃了一惊,奇道:“老伯伯,你武功这么高强,怎会怕我师伯?”那老丐不答,扬长便去,说道:“你是否故意害我,那全瞧你本身了。”狄云忙追了上去,说道:“我多谢老伯伯还来不及,怎会害你性命?我如果泄漏一字半句,教我天诛地灭。”那老丐点点头,叹了口气,足不断步的走了。

狄云大声叫道:“昨儿早晨是八个狗杂种打我一人,本日又是八个狗杂种……”

“不如乐之者!”

万震山嘲笑道:“戚师弟,你何必再装腔作势?令爱都说得明显白白了。‘铁锁横江’的高超手腕,不必使在本身师哥身上。来来来!老哥哥贺你三杯!”说着满满斟了两杯酒,仰脖子先喝了一杯,说道:“做哥哥的先干为敬!你不能不给我这个面子。”

八名弟子巴不得师父有这句话,大家提起长剑,分占八方,将狄云围在垓心。

“有甚么好笑?”

戚长发气得满脸通红,伸手一拍桌子,喝道:“云儿,我千叮万嘱,叫你不成和万师伯门下众师兄失了和蔼,怎地打起架来了。”狄云听得连师父也信了沈城的话,只气得浑身颤栗,道:“师父……我……我……我没有……”戚长发劈脸劈脸一记耳光打了畴昔,喝道:“做错了事,还要狡赖!”狄云不敢闪避,戚长发这一掌打得好重,狄云脸颊本就青肿,顿时肿上加肿。戚芳急叫:“爹,你也不问问清楚。”

这日晚间,万震山在厅上设了筵席宴请师弟,八个门下弟子鄙人辅弼陪,十二人团团坐了一张圆桌。

万震山双掌一击,笑道:“很好,很好!戚师弟,难为你练成了‘连城剑法’!恭喜,恭喜!”声音中却尽是苦楚之意。

狄云怒道:“你……你胡说八道……我……我几时……”他本就不善言辞,听得沈城扯谎诬衊,又急又怒之下,更加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狄云大呼:“你们八小我再来打我,有种的就一齐来。那一个不来,便是乌龟儿子王八蛋。”他急怒之下,口不择言,漫骂起来,没想到这句话已骂到了万师伯。

狄云大吃一惊,他本来凡事不敢瞒骗师父,但那老丐说得清清楚楚,倘若泄漏了传剑之事,定要送了那老丐性命,本身是以而立下重誓,决不透露一字半句,便道:“师……师父,是弟子……弟子本身想出来的。”

万震山听他左一句“王八蛋”,右一句“狗杂种”,心下也动了真怒,这八人中的万圭是他亲生儿子,狄云如此漫骂,口口声声便是骂在他的头上。他见八个弟子分站八方,隐然有分进合击之势,喝道:“狄师兄瞧不起我们,要以一个斗八个,莫非我们本身也瞧不起本身?”

沈城道:“我小便去!给狄云这小子这么一下子,吓得我屎尿齐流。”鲁坤沉脸喝道:“八师弟,你丢的丑还不敷么?”沈城伸了伸舌头,仓促离席。他走出厅门,到厕所去转了转,蹑手蹑脚的便走到书房门外,侧耳聆听。

第二回

江南三湘一带官方科学,穿戴衣衫让人补缀或钉缀纽扣之时,若说了话,就会给人冤赖偷东西。“空心菜”倒是戚芳给狄云取的外号,笑他直肚直肠,没半点机心。

“是啊。这本练武的书,叫做甚么名字?”

万门八弟子面面相觑。有的神采乌青,有的喃喃谩骂。

鲁坤一怔,站起家来道:“我们瞧瞧去!”周圻、万圭、孙均等都急步跟去。

“甚么练成、练不成的,我半点也不懂。”

戚芳拉了拉狄云的衣衿,两人从边门出去,来到一口井边,见四下无人,便在井栏圈上坐了下来。戚芳问道:“师哥,你昨晚跟谁打斗了?”狄云嗫嚅未答。戚芳道:“你不消瞒我,明天你跟吕通相斗,他一拳一脚打在你身上甚么处所,我全瞧得清清楚楚,他可没打中你眼睛。”狄云料知瞒她不过,心想:“我只要不说那老伯伯的事,就不要紧。”因而将万门八弟子如何半夜里前来挑衅、如何比剑、如何落败受辱的事一一都说了。

戚芳越听越怒,一张俏脸胀得通红,愤怒忿的道:“他们八小我打你一个,算甚么豪杰?”狄云道:“倒不是八小我一齐脱手,是三四个打我一个。”戚芳怒道:“哼,他们三四个联手打你,已经赢了,其他的就不必脱手。倘若三四个打不过,还不是五六个、七八个一起了局?”狄云点头道:“那多数会如许。”

只听得师父的声音说道:“戚师弟,十多年来揭不破的谜,到本日才算本相明白。”听得戚长发的声音道:“小弟不懂,甚么叫做本相明白。”

狄云呆了一阵,俄然想起没问那老丐的姓名,叫道:“老伯伯,老伯伯!”但那老丐没入树丛当中,已影踪不见了。

大弟子鲁坤道:“是,众位师弟退开,让我先领教狄师哥的高招。”五弟子卜垣最工心计,昨晚见到狄云与万圭脱手,这乡间佬武功不弱,这时情急冒死,大师兄一定能胜,如让他先博得一仗,即使再有人将他打败,也已折了万门锐气,同门中剑术以四师兄孙均为第一,最好让孙均一上手便将他打败,令他再也说嘴不得,便道:“大师哥是我们同门榜样,何必亲身出马?让四师哥经验经验他也就是了。”

“我如何晓得?你问我干甚么?”

“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甚么?”

戚芳哼了一声,见他衣衫破坏甚多,心下怜惜,从怀中取出针线包,就在他身上补缀。她头发擦在狄云下巴,狄云只觉痒痒的,鼻中闻到她少女的淡淡肌肤之香,不由得心神泛动,低声道:“师妹!”戚芳道:“空心菜,别说话!别让人冤枉你作贼。”

狄云连使“刺肩式”、“耳光式”、“去剑式”三路剑招,半晌之间便将万门八弟子打得大败亏输,自是对劲,只胜来如此轻易,心中反而胡涂了,不由到手足无措,瞧瞧师父,瞧瞧师妹,又瞧瞧师伯,不知说甚么话好。戚长发走近身去,接过他手中铁剑,俄然剑尖抖起,指向他咽喉,喝道:“这些剑招,你跟谁学的?”

次日凌晨,戚长发见狄云目青鼻肿,好生奇特,问道:“跟谁打斗了,如何伤成这个模样?”狄云不善扯谎,支吾难答。戚芳笑道:“还不是明天给阿谁甚么悍贼吕通打的么?”戚长发决计想不到昨晚之事,也不再问。

戚长发双目瞪视,神采茫然,不知如何是好。

“那还用我多说么?师父他白叟家是如何死的?”

戚长发喝道:“云儿,你胡说些甚么?比剑就比剑,是比嘴上聪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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