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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4章 鹿鼎记(244)

世人一听,哄堂大笑,才知是泰都统夫人喝醋,去抄打他的外宅。

韦小宝道:“多大哥,我给你瞧一样好玩的物事。”说着从衣袖中取出一叠手帕来,递到多隆面前,手帕上绣的是一幅春宫图,图中男女脸孔俊美,姿势活泼。多隆一见之下,目光顿时给吸住了,翻过一块手帕,上面一块帕子上绣的又是别的一幅春宫,姿式甚是独特。多隆笑道:“这模样倒古怪得紧。”连续翻下去,每块帕子上所绣的人物姿势愈出愈奇,有一男二女者,有二男三女者。多隆只看得血脉贲张,笑道:“兄弟,这宝贝儿是那边来的?你给哥哥也买上一套。”韦小宝笑道:“这是兄弟贡献大哥的。”多隆如获珍宝,眉花眼笑的连声多谢,将一叠手帕珍而重之的支出怀中。

一行人抬了冯锡范正要解缆,俄然两名亲兵快步出去,向韦小宝禀报:“启禀大人:甜水井泰都统的外宅,这会儿闹得天翻地覆,正在打大架。”

终康熙之世,这两队罗刹兵一向在清军中退役,忠心不二。本国使臣前来北京,见到中国天子役使罗刹官兵,无不心中畏敬。直到众罗刹兵逐步老死,“俄罗斯佐领”的体例方始裁撤。(按:关于被俘罗刹兵编入清军详情,具见俞正变《癸巳类稿》卷九〈俄罗斯佐领考〉。萧一山《清朝通史》云:“俘献京师,玄烨赦之,编为佐领,是为俄罗斯族兵,其苗裔今有存者云。”则俄罗斯兵有和中国女子通婚而生养后代者。)

他那边晓得,泰都统夫人不迟不早于当时出师,并非刚巧,而是韦小宝算定时候,派人向她通风报信的。他天然更加不会晓得,韦小宝派了亲兵,在监斩的席棚中搭了复壁,将冯锡范藏于其内。待验明茅十八正身,牵列席棚之时,韦小宝拿出春宫手帕来,引开了多隆的目光,部下亲兵立即将茅十八和冯锡范二人掉了包。当时冯锡范昏倒不醒,满脸是血,穿着打扮和茅十八一模一样,在法场中低头而跪,当即斩首,冯茅二人面孔身材固然有异,却谁也没有发觉,刽子手所杀的,实在是冯锡范的头。

韦小宝道:“验明正身,立斩钦犯茅十八一名。”提起朱笔,在木牌上画了个大圈,摔了出去。一名亲兵拾起木牌,将茅十八拉了出去。

韦小宝笑道:“大哥,你快带领人马,赶去劝架。这一下老泰给你揪住了小辫子,保管他前锋营从今而后,再也不敢跟我们御前侍卫作对。”

辰牌时分,宫里传出旨来:“江洋悍贼茅十八大逆不道,唾骂大臣,着即斩首,命抚弘远将军、一等鹿鼎公韦小宝监斩。”

多隆给他一言提示,大喜之下,伸手在本身额头用力一凿,笑道:“我这胡涂蛋!这么好的机遇也不抓住。多谢兄弟指导。弟兄们,大伙儿去瞧热烈啊。”带领众侍卫,向甜水井胡同急奔而去。

便在这时,内里砰砰砰连放三炮,亲兵队长出去禀告:“时候已到,请大人监斩。”

当即叫了亲兵队长出去,密密叮嘱一番,赏了他一千两银子,别的又有一千两银子,命他去分给办事的其他亲兵。那队长躬身伸谢,说道:“大人放心,统统自会办得妥妥贴贴,决不有误。”

茅十八坐在开顶的牛车当中,双手反绑,颈中插了一块木牌,写道:“立斩钦犯茅十八一名”。牛车自骡马市大街向西,众百姓纷繁聚观。茅十八沿途又叫又唱,大喊:“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豪杰。以是名叫茅十八,早晓得是要杀头的。”街边百姓大声喝采,赞他:“有种,是硬男人。”

亲兵将茅十八抱入紧靠席棚的韦大人座车,塞住了他嘴巴,马不断蹄的送往扬州,过了黄河才跟他申明本相,又送了他三千两银子。茅十八死里逃生,锐气大挫,又觉韦小宝拚了性命救他,并非不讲义气之人,自也不会张扬出来了。

韦小宝笑问:“这位八姨太边幅如何?”多隆大拇指一翘,说道:“嘿嘿,了不起!”韦小宝笑道:“你可不能见色起意,乘火打劫!”多隆哈哈大笑,道:“兄弟你放一百二十个心,你大哥那能这么不长进?老泰虽是我仇家,这类事情你年老是决计不干的。”

韦小宝道:“好!”站起家来,拉着多隆的手,走到棚外。只见茅十八低头沮丧的跪在法场当中,便如昏倒了普通。鼓手擂起鼓来,鼓声一停,披红负伤的刽子手举起手臂,靠鄙人臂的鬼头刀向前一推,顿时将犯人的脑袋切下,左足飞出,踢开脑袋。犯人身子向前一倒,脖子中鲜血狂喷。

韦小宝进宫覆旨。康熙即行召见。他很多隆回报,知韦小宝监斩茅十八时曾堕泪不止,这时见他双目红肿,心下微感抱歉,又想他忠心为主,非常可贵,温言慰抚了几句,说道:“小桂子,你抓来的那些罗刹兵,大多数求我开释返国,我都已放了,却有二百多名情愿留居中国,他们说中国气候暖和,吃得又好!”

而后十多天中,王公大臣一个个设席和韦小宝庆功道贺,听戏打赌,更无虚夕。

韦小宝道:“北京比莫斯科热烈好玩,跟从皇上办事,又比跟从那两个不顶用的罗刹小沙皇,风景多了。”康熙浅笑道:“我将这批罗刹兵编为两个‘俄罗斯佐领’。这两队兵,就拨归你统带罢。你可得好好管束,不准他们在京里肇事。”韦小宝大喜,跪下谢恩。

茅十八目青鼻肿,满脸是血,显是受了苦刑。他一见韦小宝便破口痛骂:“韦小宝,你这不要脸的小汉奸,本日你做老子的监斩官,老子死得一点不冤。谁叫我当日瞎了眼睛,从扬州的婊子窝里,把你这小汉奸带到北京来?”众亲兵大声呼喊,茅十八却越骂越凶。

韦小宝来到府门前下车,那辆马车迳自向南,出了北都城,一向往南,向扬州而去。

韦小宝连日酬酢,也有些腻了,挂念着六合会的兄弟,心想天子的手腕越来越短长,本身在公爵府纳福,青木堂的众兄弟可别让天子给一网打尽了,须得筹议个计算才是。因而扮作个大族公子模样,要双儿扮作了亲随,两人来到天桥,在人丛中混了半个时候,便见徐天川背着药箱,坐在一家小茶社中喝茶。

世人都吃了一惊,均想:“如何泄漏了风声?泰都统有了防备,这件事可要糟糕。”

多隆道:“差事办成了,我们别过了罢。我要去见皇上覆旨。”韦小宝哽咽道:“多大哥,此人跟我挺有友情,实在是皇上的严旨,救他不得,唉!”说着以袖拭泪,抽抽泣噎的哭了起来。多隆叹道:“兄弟很够义气。你好好收殓了他,给他安葬,那也很对得起死者了。”韦小宝应了一声,抽泣不止。

韦小宝接了上谕,在府门外点齐了亲兵,只见多隆带领了数十名御前侍卫,押着茅十八而来。

韦小宝以衣袖拭泪,实在是将袖中备下的生姜揉擦双眼,辣得眼睛通红,堕泪不止,心中悄悄好笑,光荣战略胜利。多隆又安抚了几句,送他上了车,这才上马而去。众亲兵簇拥着马车,迳回公爵府。另有几名亲兵以草囊括起犯人尸首,放入早就备在一旁的棺材,盖上棺盖钉实。

观斩的众百姓纷繁群情,都说茅十八临死之前还敢破口痛骂,当真是豪杰豪杰,也有怕事的便出言诃责,说这钦犯大逆不道,决不成赞他,以免肇事上身。

韦小宝安排已毕,回进内堂。七个夫人和后代都给太后召进皇宫去了,屋里冷冷僻清,和衣在床上躺了一会,不久天便亮了。

韦小宝问道:“甚么人打大架?”一名亲兵道:“小人等一共八人,奉了大人将令,在甜水井胡同前后刺探,俄然见到一队娘子军,总有三四十人……”韦小宝皱眉道:“甚么娘子军?”那亲兵道:“回大人:这一大队人都是大脚女人,有的拿了赶面棍儿,有的拿了洗衣棒,另有拿着门闩扁担,冲进泰都统的外宅,乒乒乓乓的乱打,把一个花不溜秋的小娘子拉了出来,用皮鞭狠狠的抽。”韦小宝道:“这可奇了!再探。”两名亲兵承诺了出门。

出得宫来,两队罗刹兵已在太和门外金水桥边侍侯。罗刹兵穿了新制的清兵服色,光鲜称身,倒也神情。韦小宝叮咛:每人赏银二十两,给假三天。罗刹兵大呼“乌拉”不已。

韦小宝瞧着躺在地下的冯锡范,深思:“这家伙怎生措置才是?放了他以后,他必然要去禀告皇上。就算拿不到我把柄,皇上也必猜到是我作的手脚。”背负双手,在厅上踱来踱去,又想:“天一亮,就得去杀茅大哥,可有甚么体例救别性命?‘大名府’劫法场是不可的,法场,法场……”

俄然之间,想起了一出戏来:“〈法场换子〉!对了,薛刚闯了祸,满门抄斩,有个徐甚么的白胡子老头儿,把本身的亲生儿子,在法场换了一个薛甚么的娃娃出来……”

这一日多隆来访,提及冯锡范失落了十多天,他家人已告上了顺天府。多隆低声问道:“兄弟,那晚我们痛打了他一顿,厥后如何了?”韦小宝道:“厥后就送他回家了,这家伙到那边去啦?”多隆道:“不是你杀了他?”韦小宝道:“如果我杀了他,你必然也在旁瞧着。多大哥,你有没瞧见?”多隆忙道:“没有,没有!我们只狠狠打了他一顿,那边杀他了?”韦小宝道:“是啊。兄弟自从奉旨带兵后,虽已交卸了副总管的差使,但只如果御前侍卫们干的事,非论有甚么干系,兄弟仍然跟大哥一起担负。”

韦小宝回到府中,公主和其他六位夫人、三名后代都已从宫中出来,大家得了太后很多犒赏,公主却愀然不乐。

他看过的戏文实在很多,剧中人的名字不大说得上来,故事却记得清清楚楚的。一想到〈法场换子〉,跟着又想起了别的一出戏来:“〈搜孤救孤〉!这故事也差未几,有个叫做程婴的黑胡子,把本身的儿子去更调了主子的儿子,让儿子去杀头,救了小仆人的性命。乖乖不得了,幸亏茅大哥的年纪跟我儿子不一样,不然的话,要我将虎头、铜锤奉上法场杀头,换了茅大哥出来,虽说朋友义气为重,这类事情我但是千万不干的。很好,很好!”向着躺在地下的冯锡范重重踢了一脚,说道:“你运气不坏,韦大人这就收了你做干儿子。韦大人的亲儿子舍不得换,干儿子就马草率虎。”

第二路探子跟着来报:“回大人:泰都统骑了快马,已赶到甜水井胡同。他衣服也没穿好,左脚有靴子,右脚倒是赤脚。本来带领娘子军攻打甜水井胡同的,便是泰都统夫人。”

多隆手舞足蹈,说道:“这一下可有得老泰受的了。”

韦小宝不去理他,问多隆道:“老泰如何了?”多隆笑道:“昨晚我赶到时,老泰已给他夫人抓得满脸都是血痕。他一见到我,这份狼狈样儿可有得瞧的了。我做好做歹,劝住了他夫人,又把他八姨太接到我家里,让两个小妾相陪。老泰千恩万谢,感激得了不得。”

韦小宝下车进棚,马车停在棚边。韦小宝升座,请多隆坐在一旁。多隆皱眉道:“这犯人尽说大逆不道的瞎话,在这里煽动听心,我们尽快把他斩了罢。”韦小宝道:“是。”喝道:“带犯人!”四名亲兵将茅十八推动棚来,要按他跪倒,茅十八说甚么也不肯跪。韦小宝道:“不消跪了。”转头向多隆道:“大哥,验明正身,没错罢?”多隆道:“没错!”

多隆浅笑道:“乱子是不会有的。冯家咬定那晚是前锋营老泰派人来接他去的,厥后就没回家。顺天府亲身去拜访老泰,问起那晚的事。老泰好不难堪,支支吾吾的不肯多说,厥后老羞成怒,大发脾气,顺天府也不敢查了。”说着站起家来,拍拍韦小宝的肩头,笑道:“兄弟,你是福将。那想到事情会有这么刚巧,老泰的夫人迟不迟、早不早,恰好会在这一晚心血来潮,带领娘子军去攻打甜水井胡同。这一来,甚么事都教老泰给担负了去。”贰心中料定,冯锡范定是暗中给韦小宝杀了,这件事本身固然也担了些干系,但嫁祸于前锋营泰都统,却大合己意。

茅十八凛然站在法场中间,大呼:“我们都是大汉百姓,花花江山却给鞑子占了,总有一日,要把鞑子杀得干清干净!”

来到骡马市大街和宣武门大街交叉十字路口的菜市口法场,韦小宝的亲兵早已连夜搭好了席棚,棚前棚后,保卫得极其周到。多隆奉了康熙的叮嘱,恐怕六合会要劫法场,已知会九门提督,派了两千名官兵在法场四周扼守。

那亲兵说到这里,也忍不住笑,又道:“那位太太抓住了泰都统,劈脸就是噼噼啪啪两个耳括子,跟着又是一脚,好不短长。泰都统打躬作揖,连说:‘太慨气怒!’”

当下两人押着茅十八,往菜市口法场而去。多隆骑马,韦小宝则乘了一辆大马车。

目睹他鼻孔流血,内伤甚重,韦小宝甚感痛快,杀师父之仇总算报了一小半,再打下去只怕便打死了,当即摇手制止,命亲兵剥光他衣衫,用一条毛毡裹住。这时冯锡范已然奄奄一息,人事不知。

多隆笑道:“这就到老泰的八姨太家去罢。”赵齐贤笑道:“最好把老泰的八姨太也剥光了,将两人捆在一起。”众侍卫大乐,轰然喝采。多隆要瞧泰都统的八姨太给剥光了衣衫的模样,笑道:“此次我来带队。”

韦小宝一问,本来太后对七个夫人一视同仁,公主虽是她亲生女儿,却无半句较亲热的言语。韦小宝天然明白此中原因,暗想:“太后没对你特别不好,已是瞧在你老公份上了。”说道:“太后是很识大抵的,只怕对你特别好了,六个姊妹妒忌。”公主怒道:“她是我亲娘,对我好些,莫非她们也会妒忌?”韦小宝搂住她,笑道:“我对你特别好些,瞧她们吃不妒忌?”众夫人叽叽喳喳,笑成一团。公主是直性子人,大师一闹,也就豁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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