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作品集(简体新版)

第511章 射雕英雄传(11)

这天下午申牌时分,知客僧奔出去处枯木禀报:“内里有个道人,大呼大嚷的好不凶暴,口口声声要段……段长官出去。”

焦木安知他照顾的侍从竟是个女子,既有师兄手札,便收留了。那知丘处机查知踪迹,跟着追来,在法华寺墙外窥向后园,正见到段天德拉着李萍,李萍怒骂,和他厮打。丘处机认出是郭啸天的遗孀,跃进后园要救人时,段天德已将李萍拉入了地窖。丘处机还道包惜弱也给藏在寺内,遍寻不见,定要焦木交出人来。他是亲眼所见,不管焦木如何讲解,他老是不信。两人越说越僵,丘处机一显武功,焦木晓得难敌,他与江南七怪夙来交好,便约丘处机在醉仙楼上见面。丘处机那口大铜缸,便是从法华寺里取来的。待得在醉仙楼头撞到金兵,丘处机曲解更深。

张阿生练就了一身铁布衫横练工夫,在屠房里常脱光衣衫,与蛮牛相撞角力为戏,满身又粗又硬,直如包了一层牛皮类似。他知对方这掌劈下来非同小可,但既已闪架不及,运气于肩,猛喝一声:“好!”硬接了他这一掌,只听得喀喇一声,上臂竟给他积聚全真派上乘内功的这一掌生生击断。

丘处机赞道:“好!”侧身避开,连叫:“可惜!可惜!”张阿生问道:“可惜甚么?”丘处机道:“可惜你一身好工夫,却自甘出错,既与恶僧为伍,又去作金兵喽啰。”张阿生大怒,喝道:“蛮不讲理的贼羽士,你才作金兵喽啰!”呼呼呼连击三拳。丘处机身子后缩,铜缸斜转,铛铛两声,张阿生接连两拳都打上了铜缸。

古时吴越成仇,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相图吴国。吴王部下大将伍子胥,联同智囊孙武子,练习的士卒精锐非常,批示得宜,越兵便不敌吴卒。有一日越国俄然来了个仙颜少女,剑术精美,越国大臣范蠡便请她教诲越兵剑法,终究以此灭了吴国。嘉兴是当年吴越交兵之处,这套越女剑法就在此传播下来。越国处女当日教给兵卒的剑法旨在上阵决胜,斩将刺马非常有效,但以之与江湖上技击名家相斗,就嫌不敷轻灵翔动。到得唐朝末叶,嘉兴出了一名剑术名家,根据古剑法要旨而再加创新,于锋锐当中另蕴庞大窜改。韩小莹从师父处学得了,虽成就未精,剑招却已非常不凡,她的外号“越女剑”便由剑法之名而得。

焦木于此中真相,所知自甚有限,与江南七怪出得酒楼,同到法华寺,说了师兄枯木禅师荐人前来之事,又道:“素闻全真七子武功了得,已得当年重阳真人真传,此中长春子尤其杰出,公然名不虚传。此人虽莽撞了些,但看来也不是在理取闹之人,与老衲无怨无仇,中间定有严峻曲解。”

段天德那边还敢逗留,忙带了几名军士,押了李萍,急奔雄节第八批示所来。那批示使和他是酒肉至好,闻讯大怒,正要点兵去擒杀恶道,俄然营外鼓噪声起,报称一个羽士打了出去,想必带路的军士受逼不过,将段天德的常到之处说了出来。

枯木勃然怒道:“他如此说来?”段天德道:“是。也是侄儿脾气不好,跟他辩论,说道金兵倘若渡江南下,我们冒死死战,也一定便输了。”这句话好生逢迎枯木的情意,只听得他连连点头,感觉这侄儿自从出得娘胎,唯有这句话最像人话。段天德见他点头,心下暗喜,说道:“两人说到厥后,便打将起来,侄儿不是这恶道的敌手。他一起追逐,侄儿无处回避,只得来向伯父求救。”枯木点头道:“我是削发人,不来理睬你们这些争风妒忌的丑事。”段天德要求道:“只求伯父拯救,今后决不敢了。”

全金发道:“还是把令师兄荐来的那两人请来,细心问问。”焦木道:“不错,我也没好好查问过他们。”正要差人去请段天德,柯镇恶道:“那丘处机性子好不暴躁,一上来便阵容汹汹,浑没把我们江南武林人物瞧在眼里。他全真派在北方称雄,到南边来也想横行霸道,那可不成。这曲解如果讲解不了,不得不凭武功决胜,我们一对一的跟他脱手,谁也抵挡不住。他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朱聪道:“我们跟他来个一拥齐上!”韩宝驹道:“八人打他一个?未免不是豪杰。”全金发道:“我们又不是要伤别性命,只不过叫他平心静气的听焦木大师说个清楚。”韩小莹道:“江湖上传言出去,说焦木大师和江南七怪以多欺少,岂不是坏了我们名头?”

丘处机正要闯进内殿,监寺冒死劝止,却拦不住。枯木走上前去,在丘处机臂上悄悄一推,潜用内力,想把他推出殿去,那知这一推如同碰在棉花堆里,心知不妙,正想收力,已来不及了,身不由主的直跌出去,蓬的一声,背心撞上供桌,喀喇喇几声响,供桌给撞塌了半边,桌上香炉、烛台纷繁跌落。

段天德又道:“侄儿有个平日相好的粉头,这天正在唱曲子陪侄儿喝酒,俄然有个道人出去,说听她曲子唱得好,定要叫她畴昔相陪……”枯木怫然不悦,道:“胡说!削发人又怎会到这等下贱地点去?”段天德道:“是啊,侄儿当下就出言讽刺,命他出去。那道人凶暴得紧,反骂侄儿指日就要身首异处,却在这里混闹。”枯木道:“甚么身首异处?”段天德道:“他说金兵不日渡江南下,要将我们大宋官兵杀得干清干净。”

八人奔至大殿,又听得一声巨响,还夹着金铁破裂之声。只见丘处机托着铜缸,正在敲撞大殿上悬着的那口铁钟,数击之下,铜缸已呈现裂口。那道人髯毛戟张,圆睁双眼,怒不成抑。江南七怪不知丘处机本来也非如此蛮不讲理之人,只因他连日追随段天德不得,肝火与日俱增,更将平素仇恨金兵之情,加在一起。七怪却道他恃强欺人,决意和他大拚一场。全真七子威名越盛,七怪越不肯谦让,倘若丘处机只是个知名之辈,反易于分辩了。

但丘处机与六人拚斗,对方个个都是妙手,实已颇感吃力,斗得久了,只怕支撑不住,并且对方另有两人虎视在旁,随时都会杀入,当时本身只怕要葬身在这江南古刹当中了,现在好轻易抓到敌方马脚,岂肯容情,这一掌竟使上了十成力。

段天德惊跳起来,心知那军士定是给羽士掳了去逼问,本身非论躲往那边虎帐,他总能找上门来,打是打不过,躲又躲不开,那可如何是好?这羽士已跟本身朝过了相,只冲着本身一人而来,虎帐中官兵虽多,却一定能庇护全面。惶急中俄然想起,伯父在云栖寺削发,他武功了得,不如投奔他去;又想那羽士找本身难堪,定与郭啸天一案有关,如把李萍带在身边,危急时以她为威胁,那恶道便不敢冒然脱手,当下逼迫李萍换上军士装束,拉着她从营房后门溜了出去,黑夜中七高八低的往云栖寺来。

李萍受了段天德的挟制恐吓,在一旁听着他肆意扯谎,却不敢出一句声。

八人群情未决,忽听得大殿上震天价一声巨响,似是两口巨钟相互撞击,世人耳中嗡嗡嗡的好一阵不断。柯镇恶一跃而起,叫道:“来啦!”

枯木大惊,叫道:“道长光临敝寺,有何见教?”丘处机道:“我来找一个姓段的恶贼。”枯木自知不是他敌手,说道:“削发人慈悲为怀,道长何必跟俗人普通见地?”

段天德手上剧痛,满身酸麻,忙道:“道爷要找段大人么?他……他在西湖船里喝酒,也不知明天回不返来。”丘处机信觉得真,松开了手。段天德向两名军士道:“你们快带领这位道爷,到湖边找段批示去。”两名军士尚未贯穿,段天德喝道:“快去,快去,莫惹道爷活力。”两名军士这才会心,回身走出。丘处机跟了出去。

韩宝驹叫道:“七妹,咱兄妹先上。”他是韩小莹的堂兄,性子最急,唰的一声,腰间一条金龙鞭已握在手中,一招“风卷云残”,疾往丘处机托着铜缸的右手手腕上卷去。韩小莹也抽出长剑,迳往丘处机后心刺到。丘处机前后受敌,右手回转,当的一响,金龙鞭打上铜缸,同时身子略侧,已让过了后心来剑。

丘处机打伤一人,精力一振,在兵器丛中单掌如同铁爪般持续进招。全金发“啊哟”声中,秤锤已给他抓住。丘处机回力急夺,全金发力量不及,让他拉近了两尺。丘处机侧过铜缸,挡在南希仁与朱聪面前,左掌发劲,往全金发天灵盖直击下去。

他伯父削发已久,法名枯木,是云栖寺的方丈,之前本是军官,武功出自浙闽交界处仙霞派的嫡传,属于少林派旁支。他夙来不齿段天德为人,不与来往,见他夤夜狼狈逃来,甚为惊奇,冷冷的问道:“你来干甚么?”

段天德从埋没之处出来。枯木怒道:“甚么野羽士了?如不是他部下容情,我一条老命早不在了。”段天德道:“这恶道多数是金人派来的细作,不然如何定要跟我们大宋军官难堪?”知客僧返来禀报,说道人已经走了。枯木道:“他说些甚么?”知客僧道:“他说本寺若不交出阿谁……阿谁段长官,他决不罢休。”

段天德晓得伯父一贯悔恨金兵,如果说了真相,自认会同金兵去捕杀郭杨二人,只怕伯父立时便杀了本身,是以在路上早已想妥了一套说辞,见伯父神采不善,忙跪下叩首,连称:“侄儿给人欺负了,求伯父作主。”

丘处机喝道:“下贱东西,谁来听你胡说?瞧我的!”俄然间左手拳掌并用,窜改多端,连下杀手,酣斗中蓦地飞出一掌,猛向张阿生肩头劈去,这一掌“天外飞山”去势独特,迅捷非常,目睹张阿生没法避开。焦木叫道:“道长休下杀手!”

数招一过,丘处机看出她剑法奇妙,当下以快打快。她剑法快,丘处机脱手更快,右手以铜缸挡住韩宝驹的金龙鞭,左掌着着抢快,硬打硬拿,要强行篡夺韩小莹手中长剑。半晌之间,韩小莹倏遇险招,给逼得退到了佛像之旁。

焦木见世人越打越猛,心想时候一久,两边必有毁伤,急得大呼:“各位停止,请听我一言。”但世人斗发了性,却那边收得停止?

枯木道:“你在营里当官,不去欺负别人,人家已谢天谢地啦,又有谁敢欺负你啦?”段天德晓得越将本身说得不堪,越易取信,连称:“侄儿该死,该死。前日侄儿和几个朋友,到清冷桥西的瓦子去玩耍……”枯木鼻中哼了一声,神采顿时大为不愉。本来宋朝的倡寮称为“瓦舍”,或称“瓦子”,取其“来时瓦合,去时崩溃”之义,意义是说易聚易散。

朱聪一见大惊,铁骨扇穿出,疾往丘处机“璇玑穴”点去,这招以攻为守,恐怕五弟受伤以后,仇敌持续追击。

朱聪见己方四人联手,仍处下风,向全金发一招手,二人从两侧攻上。全金发使的是一杆大铁秤,秤杆使的是长枪和杆棒门路,秤钩飞出去能够钩人,如同飞抓,秤锤则是一个链子锤,一件兵器有三般用处。朱聪擅于点穴之术,破油纸扇的扇骨乃是钢铸,将扇子当作了点穴橛,在大家兵器飞舞中找寻对方穴道。

丘处机的铜缸回扭转侧,好像一个大盾牌,挡在身前,大家的兵器又怎攻得出来?他左手擒拿劈打,却又趁机反袭。那沉重的铜缸拿在手中,身法虽难灵动,但以寡敌众,由此而尽挡仇敌来招,毕竟利胜于弊。

段天德大怒,提起腰刀,直抢出去,喝道:“造反了么?”挥刀往丘处机腰里横扫畴昔。丘处机见是一名军官,抛动手中军士,不闪不架,左手探出,抢前抓住了他手腕,喝问:“段天德这狗贼在那边?”

枯木想起兄弟昔日之情,又恼那道人出言无状,便道:“好,你就在寺里客舍住几日避他一避。可不准混闹。”段天德连连承诺。枯木叹道:“一个做军官的,却如此没用。当真金兵渡江来攻,那如何得了?唉,想当年,我……”

枯木把段天德叫来。段天德惊道:“是他,恰是他。”枯木道:“这道人如此凶恶,他是那一门那一派的?”段天德道:“不知是那边来的野羽士,也不见武功有甚么了不起,只不过体力大些,侄儿无用,抵敌不住。”枯木道:“好,我去会会。”来到大殿。

丘处机不睬,大踏步走向殿内。这时段天德早已押着李萍躲入密室。云栖寺香火甚盛,当时恰是春季进香季候,四方来的善男信女络绎不断。丘处机不便强搜,嘲笑数声,退了出去。

段天德是惊弓之鸟,也未几说,带了侍从与李萍便走,此次是去投城外全捷第二批示所。那批示所地处偏僻,丘处机一时找他不到。段天德惊魂稍定,想起那道人在千百军士中横冲直撞的威势,当真不寒而栗。这时手腕肇端剧痛,越肿越高,找了个虎帐中的跌打大夫来一瞧,腕骨竟给捏断了两根。上了夹板敷药以后,当晚不敢回家,便住在全捷第二批示所内。睡到半夜,营外清净起来,说是守岗的军士俄然不见了。

枯木向段天德瞪眼一眼,说道:“你说话不尽不实,我也难以穷究。只是这道人武功实在太强,你若落入他手,性命毕竟难保。”沉吟半晌,道:“你在这里不能耽了。我师弟焦木禅师功力远胜于我,只要他或能敌得住这道人,你到他那边去避一避吧。”段天德讨了手札,连夜雇船往嘉兴来,投奔法华寺方丈焦木大师。

韩宝驹与韩小莹大惊,双双跃起,两般兵刃疾向丘处机头顶击落。丘处机只得闪身避开。全金发乘机窜出,这一下死里逃生,只吓得满身盗汗,但腰眼里还是给踹中了一脚,剧痛彻骨,滚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南山樵子南希仁和笑弥陀张阿生一个手持纯钢扁担,一个挺起屠牛尖刀,上前夹攻。鏖战中丘处机突飞左掌,往张阿生面门劈到。张阿生后仰相避,那知他这一招乃是虚招,右足俄然飞出,张阿内行腕一疼,尖刀脱手飞出,他拳术上成就远胜兵刃,尖刀脱手,竟不在乎,左腿略挫,右掌虚晃,呼的一声,左拳猛击而出,劲雄势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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