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1章 射雕英雄传(81)
周伯通叹了口气，说道：“世上聪明人本来是有的，不过这类人你倘若赶上了，多数非倒大霉不成。”郭靖心下又不觉得然，暗忖：“蓉儿聪明之极，我赶上了恰是天大的福分，怎会不利？”他夙来不喜与人辩论，当下也不言语。
周伯通脸一板，厉声道：“你说甚么？”郭靖晓得说错了话，忙道：“做兄弟的一时讲错，大哥不要介怀。”周伯通笑道：“这称呼是千万弄错不得的。倘若你我假扮戏文，那么你叫我娘子也好，妈妈也好，女儿也好，更错不得一点。”郭靖连宣称是。
周伯通恍但是悟，说道：“啊，是了。九阴真经上载明很多恶毒险恶武功，那都是黄裳的仇敌使的。黄裳要知其破法，必先知其练法，是以将练法和破法全都写入了真经，真经的要旨是在击破险恶武功之法，而不在险恶武功的练法。黄老邪的门徒，也多数是大邪小邪，他们不学破法，却去学了邪法。”要知邪法易练而破法难通，破解之法，须以上卷中的内功为基，陈玄风只盗得下卷，一上手便练九阴白骨爪、摧心掌、白蟒鞭等较易工夫，艰巨的破解之法不能练，只得置之不睬，周伯通却又不知了。
周伯通侧过了头，问道：“你猜我如何会在这里？”郭靖道：“兄弟正要叨教。”周伯通道：“说来话长，待我渐渐对你说。你晓得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五人在华山绝顶论剑较艺的事罢？”郭靖点点头道：“兄弟曾听人说过。”周伯通道：“当时是在寒冬岁尽，华山绝顶，大雪封山。他们五人丁中议论，手上比武，在大雪当中直比了七天七夜，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四小我终究佩服我师哥王重阳的武功是天下第一。你可晓得五人因安在华山论剑？”郭靖道：“这个兄弟倒未曾传闻过。”周伯通道：“那是为了一部经文……”郭靖接口道：“九阴真经。”
周伯通自发解通了黑风双煞武功的来源，洋洋得意半晌，问道：“刚才我们讲故事讲到了那边？”郭靖道：“你讲到天下的豪杰豪杰都要掠取九阴真经。”周伯通道：“不错。厥后事情越闹越大，连全真教教主、桃花岛主黄老邪、丐帮的洪帮主这些大妙手也插上手了。他们五人商定在华山论剑，谁的武功天下第一，经籍就归谁统统。”郭靖道：“那经籍毕竟是落在你师哥手里了。”
周伯通见他不大努力，说道：“你如何不问我厥后如何？”郭靖道：“对，厥后如何？”周伯通道：“你如不问厥后如何，我讲故事就不大有精力了。”郭靖道：“是，是，大哥，厥后如何？”周伯通道：“那黄裳心想：‘本来我也老了，可也没几年好活啦。’他花了这几十年心血，想出了包含普天下各家各派工夫的武学，过得几年，也染上了那谁也逃不过的瘟疫，这番心血岂不是就此埋没？因而他将所想到的法门写成了高低两卷书，那是甚么？”郭靖道：“是甚么？”周伯通道：“唉，莫非连这个也猜不到吗？”郭靖想了一会，问道：“是不是九阴真经？”周伯通道：“我们说了半天，说的就是九阴真经的来源，你还问甚么？”郭靖笑道：“兄弟就怕猜错了。”
待得郭靖说完，周伯通还问：“厥后如何？”郭靖道：“厥后就到了这里。”周伯通沉吟半晌，道：“嗯，本来阿谁仙颜小丫头是黄老邪的女儿。她和你好，如何回岛以后，俄然影踪不见？此中必有启事，定是给黄老邪关了起来。”郭靖忧形于色，说道：“弟子也如许想……”眉头深锁，便想出去寻觅。
周伯通道：“我们大宋之前有个天子，叫做徽宗。徽宗天子信的是玄门，他于政和年间，遍搜普天下道家之书，雕版印行，一共有五千四百八十一卷，称为《万寿道藏》。天子委派刻书之人，叫做黄裳……”郭靖道：“本来他也姓黄。”周伯通道：“呸！甚么也姓黄？这跟黄老邪黄药师全不相干，你可别想歪了。天下姓黄的东西多得紧，黄狗也姓黄，黄牛也姓黄。”郭靖心想黄狗黄牛一定姓黄，却也不去和他多辩，只听他续道：“这个跟黄老邪并不相干的黄裳，是个非常聪明之人……”郭靖本想说：“本来他也是个非常聪明之人。”话到口边，却忍住不说出来。
周伯通说道：“他恐怕这部大道藏刻错了字，天子发觉以后不免要杀他的头，是以上一卷一卷的细心校读。不猜想这么读得几年，他竟然便精通道学道术，更是以而悟得了武功中的高深事理。他无师自通，修习内功外功，竟成为一名武功大妙手。兄弟，这个黄裳可比你聪明很多了。我没他这般本领，猜想你也没有。”郭靖道：“这个天然。五千多卷道书，要我重新至尾读一遍，我这一辈子也就干不了，也不知有多少字不识得，更别说体味甚么武功了。”
郭靖道：“如许说来，这部经籍倒是天下第一害人的东西了。陈玄风如不得经籍，那么与梅超风在乡间隐姓埋名，快欢愉乐的过一世，黄岛主也一定能找到他。梅超风倘若不得经籍，也不致弄到本日的境地。”
郭靖道：“定是他的仇敌得知他武功大进，怕了他啦，都躲了起来。”周伯通点头道：“不是，不是。当年我师哥说这故事给我听的时候，也叫我猜。我猜了七八次都不中，你再猜。”郭靖道：“大哥既然七八次都猜不中，那我也不消猜了，只怕连猜七八十次也不会中。”周伯通哈哈大笑，说道：“没出息，没出息。好罢，你既然认输，我便不叫你猜这哑谜儿了。本来他那几十个仇敌全都死了。”
周伯通道：“兄弟你如何如此没出息？九阴真经中所载的武功，奇特奥妙，神妙之极。学武之人只要学到了一点半滴，岂能不为之神魂倒置？即使是以而招致杀身之祸，那又算得了甚么？我们刚才不说过吗，世上又有谁是不死的？”郭靖道：“大哥那你是习武入迷了。”周伯通笑道：“那还用说？习武练功，滋味无穷。世人笨拙得紧，有的爱读书仕进，有的爱黄金宝玉，更有的爱绝色美女，但这此中的兴趣，又怎及得上习武练功的万一？”
周伯通道：“是啊。用心研讨武功，四十多年很轻易就畴昔了。我在这里已住了十五年，也不如何。黄裳见那年青貌美的小女人变成了老太婆，非常感慨，但见那老婆婆病骨支离，躺在床上只喘气，也不消他脱手，过不了几天她本身就会死了。他数十年积在心底的深仇大恨，俄然之间消逝得无影无踪，还给那老婆婆喂粥服药。兄弟，每小我都要死，我说那谁也躲不了的瘟疫，便是大限到来，大家难逃。”郭靖沉默点头。周伯通又道：“我师哥和他那七个弟子每天讲究修性养命，莫非真又能修成不死的神仙？长生修仙甚么的，我全不信，是以牛鼻子羽士我是不做的。”郭靖茫然入迷。
周伯通道：“撰述九阴真经的启事，那黄裳写在经籍的序文当中，我师哥是以得知。黄裳将经籍藏于一处极奥妙的地点，数十年来从未有人见到。那一年不知如何，此书忽活着间呈现，天放学武之人天然个个都想获得，大师你抢我夺，一塌里胡涂。我师哥说，为了争夺这部经文而丧命的豪杰豪杰，前前后后已有一百多人。凡是到了手的，都想依着经中所载修习武功，但练不到一年半载，老是给人发觉，追踪而来劫夺。抢来抢去，也不知死了多少人。得了书的千方百计遁藏，但追夺的人有这么许很多多，老是放不过他。那诡计狡计，硬抢软骗的把戏，也不知为这部经籍使了多少。”
周伯通道：“不是乔装改扮。你想，黄裳的几十个仇敌，个个都是妙手，武功包含诸家各派，多么通俗，多么繁复？他要破解每一人的绝招，可得破钞多少时候心血？本来他单独躲在深山当中研讨武功，日思夜想的就只是武功，别的甚么也不想，不知不觉竟已过了四十多年。”郭靖惊道：“过了四十多年？”
郭靖“咦”的一声，道：“这可奇了。莫非是他的朋友还是他的弟子代他报仇，将他的仇敌都杀死了？”周伯通点头道：“不是，不是！差着这么十万八千里。他充公弟子。他是文官，交的朋友也都是些文人学士，要吟诗作对做文章，倒还能够，怎能代他杀人报仇？”郭靖搔搔头，说道：“莫非俄然起了瘟疫，他的仇敌都染上了疫病？”周伯通道：“也不是。他的仇敌有些在山东，有些在湖广，有些在河北、两浙，没有一起都染上瘟疫之理？啊，是了，是了！对啦，有一项瘟疫，倒是大家都会染上的，非论你逃到天涯天涯，都避他不了，你猜那是甚么瘟疫？”
郭靖把伤寒、天花、疹子、痢疾猜了六七种，周伯通老是点头，最后郭靖说道：“口蹄疫！”一出口便知不对，仓猝按住了嘴，笑了起来，左手在本身头上拍了一下，笑道：“我真胡涂，口蹄疫是蒙古牛羊牲口的瘟疫，人可不会染上。”
周伯通道：“是啊！兄弟，你年纪虽小，武林中的事情倒晓得得很多。那你可晓得九阴真经的来源？”郭靖道：“这个我却不知了。”周伯通拉拉本身耳边垂下来的长发，神情甚是对劲，说道：“刚才你说了一个很好听的故事给我听，现下……”郭靖插口道：“我说的都是真事，不是故事。”周伯通道：“那有甚么别离？只要好听就是了。有的人的平生一世便是用饭、拉屎、睡觉，倘若把他平生一件件鸡毛蒜皮的真事都说给我听，吃甚么青菜豆腐，如何大便小便，老顽童闷也给他闷死了。”郭靖点头道：“那也说得是。那么请大哥说九阴真经的故事给兄弟听。”
周伯通道：“他那些仇敌本来都已四五十岁、五六十岁，再隔上这么四十多年，到当时岂另有不一个个都死了？哈哈，哈哈，实在他压根儿不消操心想甚么破法，研讨甚么武功，只须跟这些仇敌比赛长命。四十多年比下来，老天爷自会代他把仇敌都清算了。”郭靖点了点头，心想：“那么我要找完颜洪烈报杀父之仇，该是不该？”
周伯通又道：“不过话说返来，研讨武功自有无穷兴趣，一小我生活着上，若不研讨武功，又有甚么更风趣的事好干？天下玩意儿虽多，但是玩得久了，毕竟没味。只要武功，才越玩越风趣。兄弟，你说是不是？”郭靖“嗯”了一声，不置可否，他可不感觉练武有甚么好玩，平生练武实在吃足了苦头，只是从小便咬紧了牙关苦挨，向来不肯贪懒罢了。
周伯通续道：“那黄裳逃到了一处穷荒绝地，躲了起来。那数十名敌手的武功招数，他一招一式都记在内心，苦苦思考如何才气破解，他要想通破解的体例，去杀了他们报仇。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终究每一个仇敌所使过的古怪恶毒招数，他都想通了破解的体例。他非常欢畅，猜想这些仇敌就算再一拥而上，他独个儿也对于得了。因而出得山来，去报仇雪耻。不料那些仇敌一个个都不见了。你猜是甚么启事？”
郭靖道：“那定是脱手打斗了。”周伯通道：“可不是吗？一动上手，黄裳的武功古里古怪，对方谁都没见过，当场又给他打死了几人，但他寡不敌众，也受了伤，冒死逃脱了。那些人气不过，将他家里的父母妻儿杀了个干清干净。”郭靖叹了口气，感觉讲到练武，到厥后总不免要杀人，模糊感觉这黄裳倘若不练武功，多数便没如许的惨事。
周伯通道：“那黄裳练成了一身武功，还是做他的官儿。有一年他治下呈现了一个希罕古怪的教门，叫何为么‘摩尼教’，又叫‘明教’，说是西域波斯胡人传来的。他们一不拜太上老君，二不拜至圣先师，三不拜如来佛祖，却拜本国的老魔，但是又不吃肉，只是吃菜。徽宗天子只信玄门，他晓得以后，便下了一道圣旨，要黄裳派兵去剿除这些邪魔外道。不料明教的教徒当中，实在有很多武功妙手，众教徒打起仗来又大家不怕死，不似官兵那么没用，打了几仗，黄裳带领的官兵大败。贰心下不忿，亲身去处明教的妙手应战，一口气杀了几个甚么法王、甚么使者。那晓得他所杀的人中，有几个是武林中王谢大派的弟子，因而他们的师伯、师叔、师兄、师弟、师姊、师妹、师姑、师姨、师寄父、师干妈，一古脑儿的出来，又约了别派的很多妙手，来向他难堪，骂他行事不按武林端方。黄裳说道：‘我是仕进儿的，又不是武林中人，你们武林端方甚么的，我安晓得？’对方那些阿姨寄父七张八嘴的吵了起来，说道：‘你若非武林中人，如何会武？莫非你师父只教你武功，不锻练武的端方么？’黄裳说道：‘我没师父。’那些人死也不信，吵到厥后，你说如何？”
周伯通哈哈大笑，说道：“你越猜越乱了。那黄裳找遍四方，终究给他找到了一个仇敌。此人是个女子，当年跟他脱手之时，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女人，但黄裳找到她时，见她已变成了个六十来岁的老婆婆……”郭靖大为惊奇，说道：“这可真希罕。啊，是了，她乔装改扮，扮作了个老太婆，盼望别让黄裳认出来。”
郭靖道：“兄弟虽也练了一点粗浅工夫，却体味不到此中有无穷之乐。”周伯通叹道：“傻孩子，傻孩子，那你干么要练武？”郭靖道：“师父要我练，我就练了。”周伯通点头道：“你真笨得紧。我对你说，一小我饭能够不吃，性命能够不要，工夫却不成不练。”郭靖承诺了，心想：“我这个把兄多数为了嗜武成癖，才弄得这般疯疯颠颠的。”说道：“我见过黑风双煞练这九阴真经上的武功，非常恶毒险恶，那是千万练不得的。”周伯通点头道：“那定是黑风双煞练错了。九阴真经正大光亮，怎会恶毒险恶？”郭靖亲目睹过梅超风的武功，说甚么也不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