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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7章 射雕英雄传(87)

黄蓉又道:“当时你与沙通天、彭连虎、梁子翁、灵智和尚他们联了手来打我一小我,是不是?”欧阳克待要辩白,申明并非本身约了这很多妙手来欺负她,但只说了一句:“我……我不是和他们联手……”胸口已痛得不能再吐一字。

欧阳锋瞋目向他斜视一眼,大声叫道:“洪老叫化,恭喜你收的好徒儿啊。”

这时郭靖只听欧阳锋初时以雷霆万钧之势要将黄药师赛过,箫声东闪西避,但只要筝声中有些微间隙,便立时透了出来。过了一阵,筝音渐缓,箫声却愈吹愈回肠荡气。郭靖忽地想到周伯通教他背诵的“空明拳”拳诀中的两句:“刚不成久,柔不成守。”公然甫当玉箫吹到清羽之音,蓦地间铮铮之声高文,铁筝重振声望。

欧阳克道:“岳父大人问话,我焉敢打诳。”黄蓉啐道:“你再胡言乱语,我先打你老迈几个耳括子。我问你,我跟你在燕京赵王府中见过面,是不是?”

黄蓉耳中塞了丝巾,并未听到他这一声喝采,俄然见他出去,欣喜交集,奔上来握住他的双手,叫道:“靖哥哥,你终究来了……”神情又高兴,又悲苦,一言未毕,眼泪已流了下来,跟着扑入他的怀中。郭靖伸臂搂住了她。

本来欧阳锋杖头铁盖如以机括翻开,现出两个小洞,洞中各有一条小毒蛇爬出,蜿蜒游动,可用以攻敌。这两条小蛇是花了十多年的工夫哺育而成,以数种最毒之蛇相互杂交,才产下这两条毒中之毒的怪蛇下来。欧阳锋奖惩部下叛徒或劲敌仇家,常使杖头的怪蛇咬他一口,遭咬之人浑身奇痒难当,不久毙命。欧阳锋虽有解药,但蛇毒入体以后,即使服药救得性命,也不免刻苦百端,武功大失。黄蓉见欧阳克摈除蛇群,猜想欧阳锋亲身所养的毒蛇必然更加奇特短长,顺口一句,恰正说到西毒叔侄最犯讳之事。

黄蓉道:“我爹爹吹箫给你听,给了你多大脸面,你竟塞起耳朵,太也无礼。来到桃花岛上作客,胆敢欺侮仆人!”黄药师道:“这不算无礼。他不敢听我箫声,乃有自知之明。先前他早听过一次了,哈哈。你叔公铁筝之技妙绝天下,你有多大本领敢听?那是等闲试得的么?”从怀里取出一块丝帕撕成两半,把她两耳掩住了。

这时发啸之人已近在身边树林当中,啸声忽高忽低,时而如虎啸狮吼,时而如马嘶驴鸣,或若长风振林,或若微雨湿花,极尽千变万化之致。箫声清柔,筝声凄厉,却也各呈妙音,涓滴不落下风。三般声音胶葛在一起,斗得难明难分。

黄药师和欧阳锋同时心头一震,箫声和筝声顿时都缓了。那啸声却愈来愈近,想是有人乘船近岛。欧阳锋挥手弹筝,铮铮两下,声如裂帛,远处那啸声忽地拔高,与他交上了手。过未几时,黄药师的洞箫也插手战团,箫声偶然与长啸辩论,偶然又与筝音缠斗,三般声音此起彼伏,斗在一起。郭靖曾与周伯通玩过四人相搏之戏,于这三邦交兵的混战局面并不陌生,心知必是又有一名武功极高的前辈到了。

秦筝本就调子凄楚激越,他这西域铁筝噪音更是凄厉。郭靖不懂音乐,但这筝声每一音都和贰心跳相分歧。铁筝响一声,贰心一跳,筝声越快,本身心跳也逐步减轻,只感胸口怦怦而动,极不镇静。再听少时,一颗心仿佛要跳出腔子来,斗然惊觉:“若他筝声再急,我岂不是要给他引得心跳而死?”仓猝坐倒,宁神屏思,运起全真派道家内功,心跳便即趋缓,过未几时,筝声已不能动员贰心跳。

黄蓉耳中塞了丝巾,听不到声音,一向笑吟吟的望着二人吹奏,看到厥后,只见二人神采慎重,父亲站起家来,边走边吹,脚下踏着八卦方位。她知这是父亲常日修习上乘内功时所用的姿式,必是敌手极其短长,是以要出尽力对于,再看欧阳锋头顶如同蒸笼,一缕缕的热气直往上冒,双手弹筝,两手衣袖偶然鼓风胀大,偶然挥出阵阵风声,看模样也当是涓滴不敢怠惰。

他呆呆的想了很久,只听得箫声越拔越高,只须再高得少些,欧阳锋便非败不成,但至此为极,说甚么也高不上去了,终究大悟,不由哑然发笑:“我真是蠢获得了家!人力偶然而穷,心中所想的事,十九不能做到。我晓得一拳打出,如有万斤之力,仇敌必定粉身碎骨,但是我拳上又如何能有万斤的力道?四师父常说:‘看人挑担不吃力,本身挑担压断脊。’挑担尚且如此,何况是这等高深的武功。”

黄蓉道:“好罢,我也不消你答话,你听了我的问话,只须点头或点头便是。我问你:沙通天、彭连虎、梁子翁、灵智和尚这干人都跟我作对,是不是?”欧阳克点了点头。黄蓉道:“他们都想抓住我,都没能胜利,厥后你就脱手了,是不是?”欧阳克只得又点了点头。黄蓉又道:“当时我在赵王府的大厅当中,并没谁来帮我,孤另另的好不成怜。我爹爹又不晓得,没来救我,是不是?”欧阳克明知她是要激起父亲顾恤之情,因此对他厌恨,但究竟确是如此,难以狡赖,只得又再点头。

黄蓉道:“爹爹你不信,我来问他。”转头向着欧阳克道:“你先罚个誓,如果答复我爹爹的问话中有半句谎话,今后便给你叔叔所养的怪蛇咬死。”她此言一出,欧阳锋与欧阳克当即神采大变。

郭靖本来还道两边相互谦让,再听一阵,却又不像。他资质虽钝,但两人反覆吹奏攻拒,听了小半个时候下来,也已明白了一些箫筝之声中攻伐解御的法门。再听一会,俄然想起:“遵循空明拳拳诀中的事理,他们两边的攻守当中,好似各有马脚和不敷之处,莫非周大哥传我的口诀,竟比黄岛主和西毒的武功还要短长么?”转念一想:“必然不对!倘若周大哥武功真的高过黄岛主,这一十五年当中他二人已不知拚斗过多少次,岂能仍给困在岩洞当中?”

他本来运气同时抵抗箫声筝音,甚感吃力,这时心无所滞,身在局外,静听两边胜负,噪音与贰心灵已不起感到,但觉心中一片空明,诸般纤细之处反听得更加明白。周伯通授了他七十二路“空明拳”,要旨原在“以空而明”四字,若以此拳理与黄药师、欧阳锋相斗,他既内力不如,自难取胜,但若置心局外,却能因内心澄彻而明解妙诣,常言道:“冷眼旁观”,他此时则做到了“冷耳旁听”。他一向不明白本身内力远逊于周伯通,何故抗御箫声之能反较他为强,只因那晚周伯通身在局中,又因昔年的一段情孽,魔由心生,致为箫声所乘,郭靖童真天真,却不是纯由内力凹凸而决强弱。

再听一会,忽觉两般噪音的消长之势、攻合之道,却有很多处所与所习诀要甚不不异,心下迷惑,不明其故。好几次黄药师明显已可得胜,只要箫声多几个转折,欧阳锋必将抵挡不住;而欧阳锋却也错过了很多可乘之机。

郭靖虽将“空明拳”拳诀读得烂熟,但他悟性本低,周伯通又不善讲授,于此中含义,十成中也懂不了一成,这时听着两大妙手以乐声比试,两边攻拒进退,与他所熟读的拳诀似有暗合,本来不懂的地点,经两般噪音数度拚斗,垂垂明白了此中的一些关窍,不由欢乐。跟着又模糊感觉,迩来周大哥所授武功诀要,有些句子与现在耳中所闻的筝韵箫声仿佛也可互通,但诀要通俗,又未经详细讲授,现在两般噪音纷至沓来,他一想到诀要句子,心中混乱,晓得危急重重,立时撇开,再也不敢将思路带上去。

郭靖猎奇心起,倒要听听欧阳锋的铁筝是如何的短长法,反走近几步。

只听得两边所吹打声愈来愈急,已到了短兵相接、白刃搏斗的关头,再斗半晌,必将分出高低,正自替黄药师担心,俄然间远处海上模糊传来一阵长啸。

洪七公听黄蓉说她父亲常平常称道本身,也甚欢畅,笑道:“药兄首创武学,广博高深,这小妮子一辈子也学不了,又怎用得着我来多事?不瞒你说,我收她为徒,其志在于吃白食,骗她不时烧些好菜给我吃,你也不消谢我。”说着两人相对大笑。

欧阳克肋骨折断,胸口又中了她的金针,疼痛难当,只是要强好胜,拼运气内功忍住,不说话时还可运气强行抵挡,刚才说了那两句话,已痛得额头盗汗直冒,听黄蓉又问,再也不敢开口答复,只得点头。

欧阳锋道:“兄弟工夫不到之处,请药兄容让三分。”盘膝坐在一块大石之上,闭目运气半晌,右手五批示动,铿铿锵锵的弹了起来。

欧阳锋叫道:“大师把耳朵塞住了,我和黄岛首要吹打。”他随来的世人晓得这一奏非同小可,脸现错愕之色,纷撕衣衿,先在耳中紧紧塞住,再在头上密密层层的包了,只怕漏进一点声音入耳。连欧阳克也忙以棉花塞住双耳。

郭靖在竹林入耳着二人吹奏,思考这玉箫铁筝跟武功有甚么干系,何故这两般声音有恁大魔力,引得民气中把持不定?当下凝守心神,不为乐声所动,然后细辨箫声筝韵,听了半晌,只觉一柔一刚,相互荡漾,或猱进以取势,或缓退以待敌,正与妙手比武普通无异,再想多时,终究明白:“是了,黄岛主和欧阳锋正以上乘内功相互比拚。”想了然此节,闭目听斗。

黄蓉牵着父亲的手,说道:“爹,你瞧,你一点也不成怜蓉儿,如果妈妈还在,你必然不会如许待我……”黄药师听她提到过世的爱妻,心中一酸,伸出左手搂住了她。

欧阳克方觉他左掌按到本身右胁,已知这是降龙十八掌中的短长家数,只可让,不成挡,忙向左急闪,郭靖那一招“亢龙有悔”刚好凑上,蓬的一声,正击在他左胸之上,喀喇声响,打断了一根肋骨。他当对方掌力及胸之际,已知若以硬碰硬,本身心肺均有为掌力震碎之虞,忙顺势后纵,郭靖右掌之力,再加上他向后飞纵,身子直飞上竹亭,在竹亭顶上踉跄数步,这才落地,心中羞惭,胸口剧痛,渐渐走回。

他自忖武功本就高过郭靖,这一拳又带了三分偷袭之意,俄然间攻敌不备,猜想必可打得对方目肿鼻裂,出一口心中闷气。不料郭靖此时身上的工夫,较之在宝应刘氏宗祠中与他比拳时已大不不异,目睹拳到,身子略侧,便已避过,跟着左手发“鸿渐于陆”,右手发“亢龙有悔”,双手各使一招降龙十八掌中的高招。这降龙十八掌掌法之妙,天下无双,一招已难抵挡,何况他以周伯通双手互搏,一人化二的奇法分进合击?以黄药师、欧阳锋眼界之宽,腹笥之广,却也是从所未见,都不由一惊。

欧阳克见到郭靖本已心头火起,见黄蓉和他这般亲热,更加愤怒,晃身抢前,挥拳向郭靖劈面猛击畴昔,一拳打出,这才喝道:“臭小子,你也来啦!”

郭靖听到精美之处,不觉情不自禁的张口高喝:“好啊!”他一声喝出便即惊觉,待要逃脱,俄然青影明灭,黄药师已站在面前。这时三般噪音齐歇,黄药师低声喝道:“好小子,随我来。”郭靖只得叫了声:“黄岛主。”硬开端皮,随他走入竹亭。

只听得筝声渐急,到厥后如同金鼓齐鸣、万马奔腾普通,蓦地里柔韵细细,一缕箫声幽幽的混入了筝音当中,郭靖只感心中一荡,脸上发热,忙又镇慑心神。铁筝声音虽响,始终掩没不了箫声,双声杂作,调子奇特之极。铁筝犹似荒山猿啼、深林枭鸣,玉箫恰如春日和歌、深闺私语。一个极尽惨厉凄惨,一个却柔媚宛转。此高彼低,彼进此退,互不相下。

郭靖这下脱手,不但东邪西毒齐感惊奇,欧阳克惊怒交迸,黄蓉鼓掌大喜,连他本身也大出料想以外,不知本身武功已然大进,还道欧阳克忽尔疏神,乃至给本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怕他要使短长杀手反击,退后两步,凝神待敌。

欧阳锋见情势不对,接口道:“黄女人,这很多成名的武林人物要留住你,但你身有家传的绝世技艺,他们都何如你不得,是不是?”黄蓉笑着点头。黄药师听欧阳锋赞她家传武功,微微一笑。欧阳锋转头说道:“药兄,舍侄见了令爱如此技艺,倾倒不已,这才飞鸽传书,一站接一站的将讯息自中原传到白驼山,求兄弟万里迢迢的赶到桃花岛亲来相求,以附婚姻。兄弟固然不肖,但要令我这般马不断蹄的兼程赶来,当世除了药兄而外,也没第二人了。”黄药师笑道:“有劳台端,可不敢当。”想到欧阳锋以如此成分,竟远道来见,却也不由对劲。

这时黄蓉早已解下耳上丝巾,听欧阳锋这声呼唤,知是洪七公到了,真是天上送下来的救星,发足向竹林外奔去,大声叫道:“师父,师父。”

黄药师向欧阳锋道:“你的蛇儿不能掩住耳朵。”转头向身边的哑巴老仆打了个手势,那老仆点点头,向驱蛇男人的脑筋挥了挥手,要他领部属避开。那些人巴不得溜之大吉,见欧阳锋点头示可,忙摈除蛇群,跟着哑巴老仆指导的路子,远远退去。

黄蓉指着欧阳克道:“爹爹,这好人欺负我,若不是七公他白叟家瞧在你的面上脱手相救,你早见不到蓉儿啦。”黄药师斥道:“胡说八道!好端端的他怎会欺负你?”

黄药师一怔:“怎地蓉儿叫老叫化作师父?”只见洪七公背负大红葫芦,右手拿着竹杖,左手牵着黄蓉的手,笑吟吟的走进竹林。黄药师与洪七公见过了礼,酬酢数语,便问女儿:“蓉儿,你叫七公何为么?”黄蓉道:“我拜了七公他白叟家为师,事前来不及求你答应。你常平常称道七公本领高强,为人仁义,女儿听很多了,猜想你必然同意。爹爹,女儿事前没叨教你,是女儿不对,你别见怪吧!”黄药师大喜,向洪七公道:“七兄青睐有加,兄弟感激不尽,只小女混闹玩皮,还盼七兄多加管束。”说着深深一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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