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作品集(简体新版)

第711章 神雕侠侣(16)

世人瞧瞧杨过,又转头瞧瞧他,但见一个身材肥大,另一个胖大魁伟,不由都纵声大笑。鹿清笃给世人笑得莫名其妙,抓耳摸腮,手足无措。

那公子微微一笑,以蒙语向那蒙僧说了几句,正要走出,丘处机俄然提气喝道:“不消比及十年,我丘处机就来寻你。”他这一声呼喝声震屋瓦,显得内力甚为深厚。那公子耳中鸣响,心头一凛,暗道:“这老道内力不弱,敢情他们刚才未出尽力。”不敢再行逗留,迳向殿门疾趋。那红袍蒙僧向郭靖狠狠望了一眼,与其他大家纷繁走出。

郭靖还未答复,俄然火光中黑影一晃,一个小小身子从梁上跳下,笑道:“郭伯伯,我在这里。”恰是杨过。郭靖大喜,忙问:“你如何躲在梁上?”杨过笑道:“你跟那七个臭羽士……”郭靖喝道:“胡说!快来拜见祖师爷。”

马钰等七人站起家来,那横卧在地的老道却始终不动。郭靖抢上一看,本来是广宁子郝大通,才晓得马钰等虽身受火厄,始终端坐不动,是为了庇护同门师弟。见他脸如金纸,呼吸纤细,双目紧闭,显已身受重伤。郭靖解开他道袍,不由一惊,但见他胸口印个指模,五指箕张,色彩深紫,堕入肉里,心想:“仇敌武功果是密教一派,这是大指模工夫。掌上固然无毒,功力却比当年的灵智上报酬深。”再搭郝大通的脉搏,幸喜仍洪劲有力,知他道指正宗,多年修为,内力不浅,性命当可无碍。

此时天气暗淡,大石背后更是乌黑一团。郭靖伸手石后,果觉石上有字,逐字摸去,本来是一首诗,诗云:

鹿清笃说到此处,杨过嗤的一笑。鹿清笃怒道:“小……小……你笑甚么?”杨过抬起了头,双眼向天,笑道:“我本身笑,你管得着么?”鹿清笃还要跟他斗口,王处一道:“别跟小孩子胡扯,说下去。”鹿清笃道:“是,是。师祖爷你不晓得,这小孩子奸刁得紧。我见尿屎倒来,仓猝闪避,他却笑着说道:‘啊哟,道爷,弄脏了你衣服啦!……’”世人听他细着嗓门学杨过说话,语音不伦不类,都悄悄好笑。王处一皱起了眉头,暗骂这徒孙在外人面前丢人现眼。

丘处机道:“此事说来骇人听闻,但确是用手指写的!”郭靖奇道:“莫非人间真有神仙?”丘处机道:“这首诗是两小我写的,两位都是武林中了不起的人物。誊写前面那八句之人,出身更加独特,文武全才,飘逸绝伦,虽非神仙,却也是百年可贵一见的人杰。”郭靖大是敬慕,忙道:“这位前辈是谁?道长可否引见,得让弟子拜见。”丘处机道:“我也向来没见过此人。你坐下罢,我跟你说一说本日之事的人缘。”

郭靖见这群人中形貌特异者非常很多,或高鼻虬髯,或曲发深目,并非中土人物,心中迷惑,听得殿外广场上兵刃订交与呼喊酣斗之声渐歇,知仇敌正在退去。

两名弟子神采惶恐。那年纪较大的弟子说道:“守在山下的冯师弟、卫师弟传上讯来,说这……这位郭大侠在普光寺中拍击石碑,只道他定……定是仇敌一起。”

丘处机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靖儿,我带你去看件物事。”说着向马钰与王处一点点头,回身向山后走去。郭靖向杨过道:“过儿,你在这儿跟着各位祖师爷,可别走开。”跟在丘处机前面。只见他一起走向观后山岳,脚步矫捷,不减少年。

他一面摸,一面用手指在刻石中顺着笔划誊写,俄然惊觉,那些笔划与手指全然符合,就似是用手指在石上写出来普通,不由脱口而出:“用手指写的?”

摺扇平放掌心,那公子夺劲未消,郭靖的掌力从摺扇传到对方手上,转为推劲,那公子站立不定,身子便欲向后飞出,郭靖掌上如略加劲力,那公子定要仰天大摔一交,郭靖却于此时放手。那公子心下明白,对方武功远胜于己,为保全本身颜面,才未推摔本身,垂手跃开,满脸通红,说道:“就教中间贵姓大名。”语气中已大为有礼了。郭靖道:“在轻贱名不敷挂齿,这里马真人、丘真人、王真人,都是鄙人的恩师。”

那公子回身出殿,走到门口,说道:“小可与全真派的过节,本日自认是栽了。但盼全真教大家自扫门前雪,别来横加禁止小可的私事。”遵循江湖端方,一人倘若自认栽了筋斗,并商定日子再行决斗,那么日子未至之时,即使狭路相逢也不能脱手。郭靖听他这般说,当即答允,说道:“这个天然。”

此时马钰、丘处机、王处1、郭靖、杨过等人均已出了大殿,站在山坡上旁观火势。后院到处火舌乱吐,火光照红了半边天空,山下水源又小,只一道泉水,仅敷平时饮用,用以救火无济于事,眼睁睁望着一座崇伟弘大的后院垂垂梁折瓦崩,化为灰烬。全真教众弟子合力阻断火路,其他殿堂房舍才不受伸展。马钰本甚悲观,心无挂碍。丘处机却性吃紧躁,老而弥甚,望着熊熊大火,咬牙切齿的谩骂。

郭靖问道:“甚么事来不及了?”杨过道:“有个羽士给人绑在那边屋里,如不去救,只怕要烧死了。”郭靖急问:“那一间?快说!”杨过伸手向东一指,说道:“仿佛是在那边,也不晓得是谁绑了他的。”说着嘻嘻而笑。

此时后院的火势逼得更加近了。丘处机抱起郝大通,说道:“出去罢!”郭靖道:“我带来的孩子呢?是谁收留着?莫要让火伤了。”丘处机等经心抗御劲敌,未知此事,听他问起,都问:“是谁的孩子?在那边?”

郭靖依言在石上坐下,望着山腰里的火光垂垂减弱,忽道:“只可惜此番蓉儿没跟我同来,不然一起坐在这里听丘道长报告奇事,岂不是好?”

郭靖这才恍然,想不到统统曲解全由此而起,说道:“那可怪不得众位道兄。弟子在山下普光寺中,偶然间在道长题诗的碑上拍了一掌,想是是以惹起众道友的曲解。”丘处机道:“本来如此,事情可也真刚巧。我们事前早已得知,本日来攻重阳宫的邪魔外道就是以拍击石碑为号。”郭靖道:“这些人到底是谁?竟敢这么大胆?”

“子房志亡秦,曾进桥下履。佐汉开鸿举,耸然天一柱。要伴赤松游,功成拂袖去。异人与异书,造物不轻付。重阳起全真,高视仍阔步。矫矫英英姿,乘时或盘据。妄迹复知非,收心活死墓。人传入道初,二仙此相遇。于今终南下,殿阁凌烟雾。”

一拉之下,那公子的身子几下闲逛,摺扇竟然并未脱手。郭靖微感惊奇:“此人年纪不大,竟然抵得住我这一拉,他内力的运法似和那青海僧灵智上人流派附近,可比灵智上人远为机巧矫捷,想来也是密教一派。他这扇子的扇骨是钢铸的,本来是件兵刃。”手上加劲,喝道:“放手!”那公子脸上斗然间现出一层紫气,但霎息间又即减退。郭靖知他急运内功相抗,本身若在此时加劲,只要他脸上现得三次紫气,内脏必受重伤,心想此人练到这等工夫实非易事,不肯使重手伤他,微微一笑,俄然伸开手掌。

鹿清笃续道:“弟子天然着恼,冲畴昔要打,那知这小孩举起净桶,又向我抛来。我大呼:‘小杂种,你干甚么?’忙使一招‘激流勇退’,立时避开,一脚却踩在屎尿当中,不由得滑了两下,总算没跌倒,不料这小……小孩儿乘我慌乱之时,拔了我腰间佩剑,剑尖顶在我心口,说我只要动一动,就一剑刺了出来。我想君子不吃面前亏,只好不动。这小孩儿左手拿剑,右手用绳索将我反绑在柱子上,又割了我一块衣衿,塞在我嘴里,厥后宫里起火,我走又走不得,叫又叫不出,若非尹师叔相救,岂不是活生生教这小孩儿烧死了么?”说着瞪眼瞪眼杨过,恨恨不已。

尹志平横了他一眼,急步抢到东配房,踢开房门不见有人,又奔到东边第四代弟子修习内功的静室,一推开门,但见满室浓烟,一个道人给缚在床柱之上,口中呜呜而呼,情势已甚危殆。尹志平当即拔剑堵截绳索,救了他出来。

杨过伸了伸舌头,当下向马钰、丘处机、王处一三人叩首,待磕到尹志平面前时,见他年青,转头问郭靖道:“这位不是祖师爷了罢?我瞧不消叩首啦。”郭靖道:“这位是尹师伯,快叩首。”杨过心中老迈不肯意,只得也磕了。郭靖见他站起家来,不再向别的三其中年道人叩首见礼,喝道:“过儿,如何这般无礼?”杨过笑道:“等我磕完了头,那就来不及啦,你莫怪我。”

郭靖简朴说了杨过出身,又说是带他来拜入全真派门下。丘处机道:“靖儿,你武功早已远胜我辈,何故不本身传他技艺?”郭靖道:“此事容当渐渐禀告。弟子本日上山,获咎了很多道兄,极是不安,谨向各位道长谢过,还望恕罪莫怪。”将众道误己为敌、接连脱手等情说了。马钰道:“若非你及时来援,全真教不免一败涂地。大师是本身人,甚么赔罪、多谢的话,谁也不必提了。”

那道人鹿清笃是王处一的徒孙,刚才死里逃生,心中急了,见到杨过就要扑上厮拚,全没理睬掌教真人、师祖爷和丘祖师都在身边,听得王处一这么呼喝,才想到本身无礼,顿时惊出一身盗汗,低头垂手,说道:“弟子该死。”王处一道:“到底是甚么事?”鹿清笃道:“都是弟子无用,请师祖爷惩罚。”王处一眉头微皱,愠道:“谁说你有效了?我问你是甚么事?”

那贵公子摺扇一开一合,踏上一步,笑道:“这些朋友都是我带来的,你只要接得了我三十招,我就饶了这群牛鼻子老道如何?”郭靖见情势危急,不肯多言,右手探出,抓住他摺扇猛往怀里一带,他若不放手放扇,便要将他身子拉过。

鹿清笃道:“是,是。弟子奉师父之命,在后院扼守,厥后师父带了这小……小……小……”他满心想说“小杂种”,终究想到不能在师祖爷面前无礼,改口道:“……小孩子来交给弟子,说他是我教一个大仇家带上山来的,为师父所擒,叫我好都雅守,不能让他逃了。因而弟子带他到东边静室里去,坐下不久,这小……小孩儿就使狡计,说要拉屎,要我放开缚在他手上的绳索。弟子心想他小小一个孩童,也不怕他走了,便给他解了绳索。那知这小孩儿坐在净桶上假装拉屎,俄然间跳起家来,捧起净桶,将桶中臭屎臭尿向我身上倒来。”

那公子将信将疑,心想刚才和全真众老道斗了半日,他们也只一个天罡北斗阵短长,如单打独斗,仿佛都不是本身敌手,怎地他们的弟子却这等短长,再向郭靖高低打量,见他面貌俭朴,甚为平淡,一身粗布衣服,无异平常庄稼男人,但手底下工夫却当真深不成测,便道:“中间武功惊人,小可佩服,十年以后,再来领教。小可于此处另有俗务未了,本日就此告别。”说着拱了拱手。郭靖抱拳行礼,说道:“十年以后,我在此相候便了。”

郭靖正要扣问仇敌是谁,只见尹志平右手托在一个胖大道人腋下,从浓烟中钻将出来。那道人给烟薰得不住咳嗽,双目堕泪,一见杨过,便即大怒,纵身向他扑去。杨过嘻嘻一笑,躲在郭靖背后。那道人也不知郭靖是谁,伸手便在他胸口推去,要将他推开,去抓杨过。那知这一下如同推在一堵墙上,竟纹丝不动。那道人一呆,指着杨过破口痛骂:“小杂种,你关键死道爷!”王处一喝道:“清笃,你叫唤甚么?”

丘处机剑眉早已竖起,待掌西席兄一开口,当即说道:“志敬主持外阵,敌友不分,当真无用。我正自奇特,怎地外边安下了这么强的步地,竟转眼间就让仇敌冲了出去,攻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哼,本来他变更北斗大阵去禁止你来着。”说着须眉戟张,甚为愤怒,当即呼唤两名弟子上来,扣问何故误认郭靖为敌。

马钰笑道:“靖儿,这是你的儿子罢?想是他学全了他娘的本领,这般刁钻机警。”郭靖道:“不,这是我义弟杨康的遗腹子。”丘处机听到杨康的名字,心头一凛,细细瞧了杨过两眼,果见他端倪间依罕见几分杨康的模样。杨康是他唯一的俗家弟子,虽这徒儿不肖,妄图繁华,认贼作父,但丘处机每当念及,总自发教诲不善,乃至让他误入歧途,常感惭愧,现下听得杨康有后,心诽谤感欢乐齐至,忙问打量。

丘处机道:“这诗的意义你懂么?”郭靖此时已是中年,但丘处机对他说话的口气,仍与十多年前他少年时普通无异,郭靖也觉原该如此,答道:“前面八句说的大抵是张良罢,这故事弟子曾听蓉儿讲过,倒也晓得,说他在桥下为一名老者拾鞋,那人许他孺子可教,传他一部异书。厥后张良帮手汉高祖建国,称为汉兴三杰之一,终究功成身退,隐居而从赤松子游。前面几句说到重阳祖师的事迹,弟子就不大懂了。”丘处机问道:“你知重阳祖师是甚么人?”

郭靖一怔,答道:“重阳祖师是道长师父,全真教的开山祖师,当年华山论剑,武功天下第一。”丘处机道:“那不错,他少年时呢?”郭靖点头道:“我不晓得。”丘处机道:“‘矫矫英英姿,乘时或盘据’。我恩师不是生来就做羽士的。他少年时先学文,再练武,是一名纵横江湖的豪杰豪杰,只因仇恨金兵入侵,毁我田庐,杀我百姓,曾大肆义旗,与金兵对敌,占城夺地,在中原建下了轰轰烈烈的一番奇迹,厥后终以金兵势盛,先师连战连败,将士伤亡殆尽,这才愤而削发。当时他自称‘活死人’,接连几年,住在本山的一个古墓当中,不肯出墓门一步,意义是虽生犹死,不肯与金贼共居于彼苍之下,所谓不共戴天,就是这个意义了。”郭靖道:“本来如此。”

二人来到山岳绝顶。丘处机走到一块大石以后,说道:“这里刻得有字。”

推荐小说:

津川家的野望 |  明若晓溪Ⅱ:冬日最灿烂的阳光 |  魔尊死亡后绑定反派系统 |  田家小厨娘 |  二嫁豪门,妈咪你别跑 |  史上第一剑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