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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5章 神雕侠侣(30)

洪凌波提了几次,见师父始终无可无不成,暗自留了心,向师父详问去终南山古墓的门路,暗里绘了一图,却不知李莫愁实在并未尽举所知以告。此次师父派她上长安杀个并无多大武功的仇家,事成以后,便迳上终南山来,不料与杨过相遇;便命杨过使短斧砍开阻路波折,觅路入墓。

杨过牵着她手,走出花木丛来,转到通往古墓的秘道。此时已近中夜,星月无光。杨过拉着她手,只觉温腻软滑,悄悄奇特:“姑姑与她都是女子,怎地姑姑的手冰冰冷的,她却这么暖和。”不自禁手上用劲,捏了几捏。如果武林中有人对洪凌波这般无礼,她早已拔剑砍杀,但她只道杨过是个傻瓜,此时又有求于他,再者见他漂亮,心中也有几分喜好,竟未起火,暗道:“这傻蛋倒也不是傻获得底,却也晓得我生得都雅。”

她在石上坐下,清算给风吹散了的秀发。杨过侧着头看她,心道:“这道姑也算得挺美了,但还不及桃花岛郭伯母,更加不及我姑姑。”洪凌波向他横了一眼,笑道:“傻蛋,你尽瞧着我干甚?”杨过道:“我瞧着就是瞧着,又有甚么干不干的?你不准我瞧,我不瞧就是了,有甚么稀少?”洪凌波噗哧一笑,道:“你瞧罢!喂,你说我好欠都雅?”从怀里摸出一只象牙小梳,渐渐梳理头发。

杨过本想先到山下买药,猜想那道姑追本身不上,但见她是李莫愁的弟子,要去古墓,定是要难堪小龙女,倒不成不防。当下奔向前面农舍,用心足步盘跚,落脚极重,摇扭捏摆,显得笨拙非常。那道姑瞧得极不扎眼,叫道:“你可别跟人提及,快去快回。”杨过应道:“是啦!”悄悄在一所农舍的门边一张,见屋内无人,想是都在地步里耕耘,在壁上取了一柄伐树砍柴用的短斧,顺手又在板凳上取过一件破衣披在身上,傻里傻气的返来。

将至直赴重阳宫的通衢时,洪凌波折而向西,朝活死人墓的方向走去。杨过心想:“她公然去找我姑姑。”洪凌波走了一会,从怀中取出一张舆图,找寻途径。杨过道:“仙姑,前面走不通啦,树林子里有鬼。”洪凌波道:“你安晓得?”杨过道:“林子里有个大坟,坟里有恶鬼,谁也不敢走近。”洪凌波大喜,心道:“活死人墓果在此处。”

那道姑见他傻得风趣,微微而笑,解下身上腰带,向杨过的右足挥出。杨过听到风声,转头一望,见到腰带来势,吃了一惊:“这是我古墓派的工夫!莫非她不是全真派道姑?”当下也不闪避,让她腰带缠住右足,扑地跌倒,满身放松,任她横拖倒曳的拉返来,心下戒惧:“她上山去,莫非是冲着姑姑?”

杨过对全真教上高低下早就尽数恨上了,当下装聋作哑,只作没闻声。那道姑道:“傻小子,我的话你闻声没有?”杨过道:“闻声啦,但是我不爱站起来。”那道姑听他这么说,不由嗤的一笑,说道:“你瞧瞧我,是我叫你站起来啊!”这两句话声音娇媚,又甜又腻。杨过心中一凛:“如何她说话这等怪法?”抬开端来,只见她肤色白润,双颊晕红,两眼水汪汪的斜睨本身,仿佛并无歹意;一眼看过以后,又低下头来拾柴。

他一想到小龙女,不知她此时存亡如何,不由得忧急非常。那道姑将他拉到面前,见他虽满脸灰土,却眉清目秀,心道:“这乡间小子生得倒俊,只可惜绣花枕头,肚子里一包乱草。”听他兀高傲叫大嚷,胡言乱语,微浅笑道:“傻蛋,你要死还是要活?”说着拔出长剑,抵在他胸口。

洪凌波早非常焦心,瞧这等走法,今晚不管如何不能入墓,只骂:“傻蛋,不准归去!”杨过道:“仙姑,你怕不怕鬼?”洪凌波道:“鬼才怕我呢,我一剑就将恶鬼劈成两半。”杨过喜道:“你不骗我么?”洪凌波道:“我骗你干么?”杨过道:“恶鬼既然怕你,我就带你到大坟去。那恶鬼出来,你可要赶跑他啊!”洪凌波大喜道:“你识获得大坟去的路?快带我去。”杨过怕她狐疑,唠唠叨叨的再三要她答允,定要杀了恶鬼。洪凌波连声安抚,叫他放心,说道便有十个恶鬼也都杀了。

本来洪凌波近年得师父传授,武功很有进益,在山西助师打败武林群豪,更得李莫愁欢心。她听师父议论与全真诸子较量之事,说道若能练成“玉女心经”,便不消害怕全真教这些牛鼻子老道,只可惜记录这门武学的书册留在终南山古墓当中。洪凌波问她为甚么不到墓中研习这工夫。李莫愁含混而答,只说已把这处所让给了小师妹,师姊妹俩不大敦睦,向来就没来往。她极其好胜,本身曾数度突入活死人墓、铩羽受创、狼狈逃脱之事,自不肯对徒儿提及,反说小师妹年纪幼小,武功平平,做师姊不便以大欺小。洪凌波死力撺掇师父去占墓夺经。实在李莫愁此念无日或忘,但对墓中构造参详不透,迟迟不敢脱手,听徒儿说得热切,只浅笑不答。

杨过见她脱手这招“锦笔生花”恰是古墓派嫡传剑法,心下更无迷惑:“此人多数是师伯李莫愁的弟子,上山找我姑姑,定然不怀美意。从她挥腰带、出长剑的伎俩看来,武功倒也不弱,我便装傻到底,好教她全不防备。”满脸惶恐,求道:“仙姑,你……你别杀我,我听你的话。”那道姑笑道:“好,你如不听我叮咛,一剑就将你杀了。”杨过叫道:“我听,我听。”那道姑挥起腰带,啪的一声轻响,已缠回腰间,姿势超脱,甚是萧洒。杨过暗赞一声:“好!”脸上却仍一股茫然之色。道姑心道:“这傻子又安晓得这一手工夫之难?我这但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了。”说道:“你快回家去拿斧头。”

不到一顿饭工夫,杨过已将洪凌波领到墓前。他出来时急于去为小龙女找药,没关上墓门,贰心中怦怦乱跳,悄悄祷告:“但愿姑姑不死!”便即举步入内。洪凌波心想:“这傻蛋俄然大胆,倒也奇特。”不暇多想,在黑暗中紧紧跟从,她听师父说墓中门路迂回盘曲,只要走错一步,立时迷路,却见杨过毫不游移的快步而前,东一转,西一绕,这边推开一扇门,那边拉开一块大石,竟熟谙非常。洪凌波悄悄生疑:“墓中门路有甚难走?莫非师父骗我,她怕我擅自进入么?”半晌之间,杨过已带她走到古墓中间的小龙女寝室。他悄悄推开门,侧耳聆听,不闻半点声响,待要叫喊:“姑姑!”想起洪凌波在侧,仓猝忍住,低声道:“到啦!”

杨过伸手去接,假装接得不准,让那银子撞在肩头,落下来时,又碰上了右脚,他端住右脚,左足单脚而跳,大呼:“嗳哟,嗳哟,你打我!我跟妈妈说去!”说着大呼大嚷,拾起银子,回身向山下急奔,要去买药。

杨过道:“都雅啊,就是,就是……”洪凌波道:“就是甚么?”杨过道:“就是不明白。”洪凌波向来自大肤色白腻,肌理晶莹,听他这么说,不由勃但是怒,站起家来喝道:“傻蛋,你要死了,说我不敷白?”杨过点头道:“不明白。”洪凌波怒道:“谁比我更白了?”杨过道:“昨晚跟我一起睡的,就比你白很多。”洪凌波道:“谁?是你媳妇儿,还是你娘?”心中转过一个动机,就想将这肤色比本身更白的女人杀了。杨过道:“都不是,是我家的白羊儿。”洪凌波转怒为笑,道:“真是傻子,人怎能跟畜牲比?快走罢。”挽着他臂膀,快步上山。

那道姑笑道:“傻蛋,你只叫我仙姑就得啦,你妈呢?”杨过道:“我妈刚才骂了我一顿,到山上砍柴去啦。”那道姑道:“嗯,我要用把斧头,你去家里拿来,借给我使使。”杨过大奇,双眼发直,吵嘴流涎,傻相装得越加像了,不住点头,道:“那不可,斧头不能借人的。”那道姑笑道:“你爹妈见了银子,就肯借斧头啦。”说着扬手将一锭银子向他掷去。

他侧身先挡住了玉米,以免给乡农捉贼捉赃,再斜眼看时,却见是个妙龄道姑,身穿杏黄道袍,脚步轻巧,缓缓走近。她背插双剑,剑柄上血红丝绦在风中猎猎作响,显是会武。杨过心想此人定是山上重阳宫里的,多数是清净散人孙不二的弟子。他想女道姑就不必跟她难堪了,低了头自管在地下掇拾枯枝。

那道姑心想:“此人蠢如猪羊,正合我用。”因而拉住他袖子,走上山去。她轻功不弱,行路天然极快。杨过却跌跌撞撞,左脚高,右脚低,远远跟在前面,走了一阵,便坐在路边石上不住拭汗,呼呼喘气。那道姑连声催促快走。杨过道:“你走起路来像兔子普通,我怎跟得上?”那道姑见日已偏西,心中老迈不耐烦,回过来挽住他手臂,向山上急奔。杨过只跟不上,双脚乱跨,忽尔在她脚背上重重踹了一脚。

那道姑走到他身前,问道:“喂,上山的路怎生走法?”杨过暗道:“这女子是全真教弟子,怎能不识上山途径?定然不怀美意。”当下也不转头,顺手向山一指,道:“顺通衢上去便是。”那道姑见他上身赤裸,下身一条裤子甚为敝旧,脏兮兮的也不晓得是沾了油漆,还是染了菜汁,蹲在道旁执拾柴草,猜想是个平常庄稼汉。她自大仙颜,任何男人见了都要目不转眼的呆看半晌,这少年竟然瞥了本身一眼便不再瞧第二眼,竟似瞎了眼普通,不由有气,但随即转念:“这些蠢牛笨马普通的乡间人又晓得甚么?”说道:“你站起来,我有话问你。”

杨过心想古墓中没银子去买药,到山下见到药店,或偷或抢,见机行事便了,便即走出古墓。但见阳灿烂目,清风拂体,花香劈面,好鸟在树,那边还是墓中阴沉惨怛的风景?

杨过原不想招惹她,但听她说话奇特,倒要尝尝她有何企图,因而干脆装痴乔呆,怔怔的望着银子,道:“这亮晶晶的是甚么啊?”那道姑一笑,说道:“这是银子。你要新衣服啦、大母鸡啦、白米饭啦,都能用银子去买来。”杨过装出一股茫然不解的神情,心想:“我抢了她银子,就好到山下去给姑姑买药。”说道:“你又骗我啦,我不信。”那道姑笑道:“我几时骗过你了?喂,小子,你叫甚么名字?”杨过道:“大家都叫我傻蛋,你不晓得么?你叫甚么名字?”

他虽在作弄那道姑,心中顾虑着小龙女的安危,脸上不由深有忧色。那道姑嗔道:“你哭丧着脸干么?快给我笑啊。”杨过咧开了嘴,傻笑几声。那道姑秀眉微蹙,道:“跟我上山去。”杨过忙道:“不,不,我妈叮咛我不成乱走。”那道姑喝道:“你不听话,我立时杀了你。”说着伸左手扭住他耳朵,右手长剑高举,作势欲斩。杨过杀猪也似的大嚷起来:“我去啊,我去啊!”

那道姑又问:“你知不晓得山上的那座大墓在那里?”杨过一怔,仍不昂首,干脆答道:“不晓得!”那道姑发觉到他神采有异,心想这孩子约莫是惊骇大坟,见他满脸稚气,对本身毫不动心,也不活力,又想:“本来是个不懂事的傻孩子。乡间人不懂甚么面貌斑斓,银钱老是贪的。”她急于问路,不能色诱,便以财诱,从怀里取出两锭银子,叮叮的相互撞了两下,说道:“小兄弟,你听我话,这两锭银子就给你。”

杨过心想这般披荆斩棘而行,搅上一年半载也走不近古墓,痴聪慧呆的只依命而行。闹了大半时候,天气全黑,还行不到里许路,离古墓仍极悠远。他挂念小龙女之心越来越热切,急于想去瞧她,暗想本身能制住这小道姑,也不怕她能有甚么古怪,举斧乱劈几下,对准一块石头砍了下去,火星四溅,斧口顿时卷了。他大声叫道:“嗳哟,嗳哟,这儿有一块大石头。斧头坏啦,转头爹爹准要打我。仙姑,我……我要回家去啦。”

那道姑“嗳哟”一声,怒道:“你作死么?”但见他气味粗重,当真累得短长,伸左臂托在他腰里,喝一声:“走罢!”揽着他身子向山上奔驰,轻功发挥开来,半晌间就奔出数里。杨过让她揽在臂弯,背心感到的是她身上温软,鼻中闻到的是她女儿香气,干脆不使半点力量,任由她带着上山。那道姑奔了一阵,俯下头来,见他脸露浅笑,显得甚为舒畅,不由有气,松开手臂,将他掷落,嗔道:“你好高兴么?”杨过摸着屁股大呼:“哎唷,哎唷,仙姑摔痛傻蛋屁股啦。”

那道姑又好气又好笑,骂道:“你如何这生傻?”杨过道:“是啊,我本来就叫傻蛋嘛。仙姑,我妈说我不姓傻,姓张。你但是姓仙么?”那道姑道:“你叫我仙姑就得啦,管我姓甚么呢。”本来她便是赤练仙子李莫愁的弟子、当日去杀陆立鼎满门而给武娘子逐走的小道姑洪凌波。杨过想密查她姓名,她竟不透露。

小龙女微微睁眼,说道:“我受激吐血,师父之前曾说,该找人参、田7、红花、当归之类药物服了,渐渐保养,不然吐血不止,伤势难愈。”杨过道:“我这就出去找药,你乖乖的躺着歇息。”小龙女闭了眼,悄悄的道:“你要谨慎!”杨过道:“是。姑姑,我不放心分开你。”小龙女道:“你去好了,我就要死,也等你返来再死。”

他回到红花丛旁先前练功之处,赵志敬和甄志丙已人影不见,便展开轻功向山下急奔。中午时分,已到了山脚,他放慢脚步而行,走到溪边,将本身身上的血迹稍事洗濯。走了一阵,腹中饿得咕咕直响。他自幼闯荡江湖,找东西吃的本领实在了得,四下张望,见西边山坡上长着一大片玉米,因而畴昔摘了五根棒子。玉米尚未成熟,但已可食得。他拾了一些枯柴,便想设法生火烧烤来吃,本身吃三根棒子,余下两根拿去给师父。忽听树后脚步声细碎,有人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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