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不吉2
“速派精卒？”为令尹已有一个多月，昭黍还是没法从左徒转入令尹这个角色，特别没法了解大司马府这个机构，统统对他来讲都是新奇的。
“轻贱又如何？”阴文君不怒反笑，安然受之。“若轻贱可存社稷，我甘愿轻贱。”
“若非圣王，岂有天命？若非天命，何有天机？如非天机，怎致目盲？”观季说罢收回白叟般的感喟。“我已闻命，等不到那日了，你若亲见，当不忘祭告为兄。”
“穆陵关本为齐国统统，还之，有何不成？”弋菟的定见和郦且截然相反。“大王存亡未卜，大王若安，岂虑小小穆陵关？请令尹割莒城以北予齐国，请齐国出兵。”
且秦国攻我，不为拔城掠地，只为击杀大王。大王若薨，或郢都另立新王，秦魏自当撤兵。以一人之死而换举国之安，何而不为？”
“即墨大夫田合曾言愿出兵互助，然……”与齐国的谈判并不顺利，谈着谈着齐人不竭加码。昭黍道：“我国需割让莒城以北予齐国，即墨大夫方肯出兵十万助我。”
“不成。”观季抓住了他想抢龟甲的手。“圣王也，天命在身，上必眷之，你我何做杞人？”
“然也。”弋菟大声道。“侦舟言之，陈郢东湖已涸，北城一片汪洋，秦军浸城也。以信平君守城之法，门上暗门甚多，水浸一月，城必坏。大王只能率军退入王城，王城狭小，不能久守，请速派精卒救之，我弋阳之师可为前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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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前年实际征召士卒约三十八万，不召江东之卒，那就只剩下三十三万。三十三减去已征召的二十万，能征召的县卒不过十三万。除了马谷、穆陵关、城阳、新蔡四地的七万人不成变更，期思项燕麾下的三万、能赴陈勤王的士卒一共不过十六万。即便加上陈郢城内的五万人，也只要二十一万，而秦魏联军却有四十万。
“主君？”家臣涓滴不害怕弋菟手上的钜剑，只问昭黍。
“大将军但是忘了两年前助负刍为王之言？”阴文君一点也不想滚，反而提起了旧事。
“大兄……”闻命之人便是将死之人。臣子常常伏剑，皆言‘臣闻命矣’。观季天然不会伏剑，可他的朝气便如他的双目，早就暗淡一片。“弟知也。”观曳退后几步，伏拜相答。
“若非圣王……”说到这，观季喋喋笑了几声，“我岂会目盲？”
“不吉。”郢都卜尹府，灼烧龟甲的火焰还未燃烧，群舞祷告的巫觋方才退出中廷。卜尹观曳拿着犹带火温的龟甲，久久久久地看罢，最后吐出这两个字。
“以一人之死而换举国之安……，这是大王！大王！！”项燕再度气愤，他诘责道：“你也是大王之臣，你可有半分君臣之守？你岂能说如此大逆之语？”
“然否？”阴文君呵呵笑了两声，“我闻当年淖狡回军救济郢都时，大将军一卒不发。”
“我不知大王，我只知楚国、只知社稷！”项燕痛斥，可阴文君声音更大。“秦王已虑我楚国，祖太后见此不得不君子弃瑕，请秦王击杀大王。大王薨后，秦军必定攻赵，我楚国得安。”
“大王危矣！”观曳急道，“当速速报于令尹，举兵赴陈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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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速请。”重臣人在郢都能来商讨的，也就只要太宰阴文君、太傅宋玉、左尹蒙正禽、箴尹子莫、军校鲁阳君、太卜观季、司空唐缈等七人。这些人很快就接召而来，可真正来到令尹府商讨的，只要宋玉、蒙正禽、子莫、鲁阳君、唐缈五人。观季不来情有可原，他眼睛已经瞎了，身材也不适，可阴文君不来就很诡异了。
“齐国？”弋菟也晓得己方兵少，一个月内能征集的兵士不超越三十万，并且还要驻守城阳、新蔡等地，剩下赴陈救济不过十数万人。“齐国肯出兵助我？”
“恩……”观季探出双手接过他手中的龟甲，用手细细捏抚甲片上的裂纹，终究点下了头。此时的他，已经瞎了。
“你……”兄长俄然目盲是很奇特。几个月前双目另有神采，谁料比来几月眼睛日渐浑浊，到最后竟然目盲了，而这统统皆因那日大王入府卜问天命。
“有何荒诞可言？”阴文君辩驳道，“大王刚烈，过刚则易折，薨于陈郢虽非我等之愿，然大王将薨，为何不能言即位之事？”
“那也要县邑有卒可派。”阴文君涓滴不畏项燕的肝火，他慢条斯理的合上纸扇，起家告别。他这边刚走，飞讯官便闯了出去。“报大将军：陈郢危矣，令尹请大将军速速至郢商乞援陈之事。”
想到二十一万楚军对阵秦魏四十万雄师，昭黍一阵点头：“我军兵寡，当请齐国出兵。”
“主君……”闻声出去的是昭黍的家臣，弋菟的令命他当然不受。
“请令尹急令各县各邑速召士卒，并召大将军至郢。”郦且当然晓得光靠五万人救不了陈郢，“召县卒之命当即由飞讯收回，雄师最迟三旬日可至陈郢，三旬日内王城当无忧。”
“大将军如果不信，请杀我。”期思项燕军幕，本该寝疾的阴文君摇着一把折扇，安坐以谈。
“大兄何言！”观曳有些冲动。“大王困于陈郢蒲月之久，今消息全无。怎能不救？圣王之说乃唐渺之言，焉能信之？”
“速去制诏。”昭黍终究点下了头，踌躇的他又加了一句。“江东之卒不召。”
“莒城以北？”郦且当即想起了穆陵关，沉痛道：“不值也。穆陵关一去，齐国进可攻、退可守。他日齐国再伐我，若之何？”
“阴文君寝疾乞假。”昭黍说着阴文君家宰所回之话，“本日所议，乃请齐国出兵之事……”
征召县卒确是可行，只是已经是仲春下旬，三月恰是春种时节，这个时候全面征召各县士卒，必定会迟误农时。看着案几上的征召符节，昭黍俄然就踌躇了。他踌躇弋菟一点也不踌躇，他喊道：“来人！令尹有命，各县各邑，速征士卒赴陈勤王。”
“荒诞！”项燕又一次看到阴文君以拥立新王作钓饵的恶心嘴脸，上一次是在两年前。
不需昭黍叮嘱，一个月的时候，江东之卒也召不了，他们太远太远。能征召的只是淮水南北之卒。只是马谷驻兵一万，城阳、新蔡、穆陵关三地各驻兵二万，期思项燕麾下有三万，再加上陈郢的五万，以及郢都正在练习荡舟的五万精卒，已经有二十万人。
“那也是你等轻贱夫子之社稷，非我决烈楚人之社稷！”项燕怒站起来，他的肝火无处宣泄，一剑将横在阴文君身前的案几劈成两半。“陈郢若失，我项燕必救之。滚！滚出我的幕府！”
“大王未曾失德，岂能废之？”项燕一向鄙夷阴文君的为人，怎奈之前有过合作，他能够不与阴文君合作，但不能不见别人。“且军中士卒皆敬大王，何人敢行废立之事。”
阴文君一言点明项燕的态度，让项燕有磨难言。他再道：“大王生而知之、天纵之才，我知矣；大王威武敢战、深得士心，我也知矣。然，此与县公、邑尹何益？那个情愿看到大王之誉士入封县下各党、各族、各闾？新政者，变法也。陈县如何？陈县尽废县吏，代以誉士，陈公与其说是县尹，不如说是陈列。
“当时郢都兵变，大子存亡未卜。”项燕急道。
“去！”项燕再也忍不住了，他手指向帐外，要阴文君滚出去。
“陈郢无讯已有十七日，请令尹速派精卒救陈，晚之悔矣。”同一时候，大司马府府尹弋菟、作战司郦且等人对着暂代令尹的昭黍深揖。
“此事……”割让莒城以北不止放弃穆陵关那么简朴，这还包含琅琊。别的莒城一去，下一个能停止齐军南下的城池只能是沂水沐水之间的郯城。郯城距穆陵关三百里，一下工夫退这么远，即是舍去了鲁地的侧翼，将鲁地的阳城、费邑直接透露在齐人的戈戟之下。
“精卒……”昭黍想起了敖仓，更想起了熊荆‘不要以陈郢得失为虑’之语，他点头道：“不成。精卒乃袭敖仓之卒，怎能派至陈郢，且人数不及五万，秦魏雄师四十万，如何能救？”
“啊……”事情竟然牵出了华阳太后，击杀大王才是秦军伐楚的终究目标。恍然觉悟的项燕双眼怒瞪，他蓦地深吸一口气，捶着几案痛骂道：“轻贱！轻贱之极也！！”
“阴文君为何不在？”子莫一向抨击阴文君通秦，对他极其在乎。
亲县邑、远郢都一向是项氏的风格，项氏乃楚国社稷之臣，而非楚王之臣。回军救济郢都项燕做不到，他必须保卫楚国每一寸地盘而非庇护郢都一个未龀的大王。
“还不速去制诏传讯？！”弋菟见他如此顿时怒了，他急得呛的一声抽出钜剑。
“请齐国出兵互助之事，还需再议。”想到莒城的意义，昭黍还是不敢做主。“起码要请重臣商讨。”
“大王困于陈郢，秦军不破陈郢毫不罢休。大将军觉得，秦魏四十万雄师，我能胜否？”阴文君收扇反问道。“且我非言废立之事，乃言大王薨后那个即位之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