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非十四子》
“小臣乃谒者烨，奉大王之命请大子殿下至正寝。”谒者晓得荀况的身份，因此再揖，召节也被他双手捧出，示之荀况，那节是两节。君王以铜节召人是周礼，一节为召，二节为重，三节为急。谒者出示两节铜节，是说大王相召是有要事。
“殿下，敢问钜铁何时可成？”熊荆坐于大王一侧就不再是门生了，黄歇需以臣子之礼相问。
“大子殿下去过历山，殿下说此地是淮南，必有煤矿。”集尹答道。他并不太清楚熊荆嘴里淮南的含义，淮南就是清末淮南煤矿地点，他之前不知在哪，现在看来定在这历山四周。
“只是矿井已逾十丈，然所挖之煤仍不成用。”集尹道，“殿下说，此皆为煤渣，并非煤。”
“大王，铜绿山矿井很多也逾十丈，最深者近三十丈。”工尹刀进言道：“历山距郢都不远，距淮水更近。殿下言，煤铁之物，首重交通，交通不畅，本钱大增。历山既有煤渣，当有煤土，只是需挖的更深。”
“钜铁铸兵之钱何来？”黄歇再道。
“禀大王，大子傅言以学为重，大子课后即至。”谒者回报，召节捧过甚顶。
“是，父王。”熊荆回过神来，“钜铁有两种，一为墨炉所炼，一为转炉所炼，墨炉者欧丑本日便试之，明日便可知成果；转炉则要下月方试。”
世人说的恰是钜铁之事。楚国不但是用铜大国也是产铜大国，楚国的铜除了不卖给秦国和齐国，韩魏燕赵、乃至是蛮夷蛮夷，也是会卖的。正因为有铜矿之利，大府才气年入数万金，现在好了，钜铁只卖二十钱，铜却要卖三十钱，这怎得一个乱子。
“煤渣？”连同熊元在内，大师都有些绝望。十丈，按楚尺就是二十三点一米，挖了这么深还不见煤，莫不是此地无矿。
“大王，宝穴最深者近三十丈，历山十余丈深未见可用之煤，并不为过。”昭黍道，“钜铁之重，重于衡山，若成，楚国将卒可有钜铁之兵、百炼之甲，秦师必俱我。”
太子傅等因而上大夫（大夫即卿），重视礼容的荀况不惧盛暑，玄衣玄裳的朗读文章《非十二子》。所谓非十二子，便是它嚣、魏牟、陈仲、史鱼酋、墨翟、宋钘、慎到、田骈、惠施、邓析、子思、孟轲等十二人。这此中，驰名家、有墨家、有法家、有儒家，这些人皆被荀况攻讦。熊荆初听还不感觉甚么，听到最后内心想的越是庞大。
文章快末端的时候，荀况读愈发昂扬，熊荆也挺腰端庄，以免被他怒斥，谁想这时候从西室出来一个持节谒者，他的揖谦逊荀况不得不断顿下来。“你是何人？”
“孩儿拜见父王，拜见教员，见过各位大夫。”正寝里的人很多，熊荆只得一个个施礼。
“只是如何？”熊元诘问。颠末刚才的商讨，他已经明白煤的首要性。
“成与不成，全在经历。墨炉较易，转炉较难，然假以光阴，二者皆可成。”熊荆答道。
略法先王而不知其统，但是犹材剧志大，闻见杂博。案往旧造说，谓之‘五行’，甚僻违而无类，幽隐而无说，闭约而无解……是则子思、孟轲之罪也。”
荀子老迈，可精力并不委靡。不但不委靡，打击欲望还很强。若不如此，为何会一开端不教《礼》而先教《非十二子》？他对各家各说专门著文攻讦，对鶡冠子之学、对宋玉之流也多为架空，这就让熊荆有些猎奇，他会如何攻讦鶡冠子的道家。
“一天下，财万物，长养群众，兼利天下，通达之属，莫不从服，八说者立息，十四子者迁化，则贤人之失势者，舜、禹是也。今夫仁人也，将何务哉？上则……”
谒者退后，正寝一片温馨，唯有漏壶水一点点滴下。或许是太沉寂了，熊元转问集尹道：“开挖两月不足，历山煤矿如何？”
“唯。”谒者闻言将召节还给了寺人，然后退了下去。
“荆儿……”令尹相问，儿子心不在焉，熊元叫了他一句。
“善。”本日燕朝之议全因淖狡汇报而起，想到楚国的军队能够用上钜铁，熊元一阵高兴。
酷夏的午后甚是酷热，即便比及下春（悬车之前的一个时候），中庭里也还是热极。幸亏宫殿是十字形的，东西南北能够通透，为了风凉些，东宫的寺竖宫女们将四周堂门都翻开，又于太子、太子傅的几案周安排了冰块，如此才让人感受舒畅些。
“敢问殿下，钜铁若成，兵甲全由钜铁所制，铜矿铜兵如何？”钜铁是熊荆弄出来的，以是黄歇想晓得他是如何想的。
“大子殿下如何说？”昭黍问道。
工尹刀说话的时候，黄歇斜看着他，等他说完才收回目光。他现在有一种担忧：造府也好、玉府也好，说不定哪天会全归于大府。
“禀大王：已辩准矿脉，只是、只是……”历山煤矿已由集尹卖力，用的不再满是农工，铜绿山专业铜矿工调来了很多。
“呵呵……”世人惊奇间，黄歇笑了，“荀子为师以严闻名，于稷下时教课便不喜旁扰。”
东宫里，荀况倾情朗读，正寝楚王案下，黄歇、昭黍、淖狡、工尹刀、集尹等人跪坐而议。
“老子有见于诎，无见于信，有诎而无信，则贵贱不分；有齐而无畸，则政令不施；有少而无多，则大众不化……”
荀况讲课先是由本身通读一次，下节课由门生背咏，然后讲授。《非十二子》加上攻讦老庄以后就是《非十四子》，《非十四子》篇章不短，荀况担忧弟子了解不了，故分四课讲完。
“大王，钜铁真若二十钱一斤，也不过是钜铁。为兵、为甲，仍要工匠铸锻编缮，所费之大，国力恐不济；再则，全军若全用钜铁，铜兵如何？铜矿又如何？三则，弃铜而用钜铁，若铜阴化为币，币多货必贵，楚国之市乱矣。此三倒霉请大王沉思，行其利而除其弊。”
“罢了。”熊元说话了，他的声音还是中气不敷，病也只是稳定，并未病愈——这是夏天，夏天热，身材、血管收缩，病情自会缓一缓。“此事待荆儿课后在议吧。”
“大王，大子殿下于堂外求见。”寝外寺人入内禀告。
黄歇治国老成，钜铁虽有各种好处，却也有诸多坏处，以是他请楚王慎重。
“这但是国务！”淖狡气急。他头一甩，胡子横飞，“再去召大子。”
“可成否？”黄歇诘问。
“不急。”荀况还是刚才被打断朗读时的不悦神情，“大王即命我为大子傅，自在我教诲大子。诸事，以学为重。你去正寝复命，就言大子殿下课后即到。”
“铜兵尽数改换，铜矿量需而产。”熊荆答道。
“铸兵之钱何来？”熊荆没想他担忧这个，笑道：“令尹放心，此钱将出于大府。”
“荆儿，来此。”熊元指了指本身身边的位置，笑容满面。
召本身来燕朝天然是为了钜铁，熊荆当时就猜到了，可向来的路上开端，他就在想刚才荀况教的课：‘一天下，财万物……八说者立息，十四子者迁化’。看来李斯作为他的弟子，焚书坑儒不是没出处的，也只要焚书坑儒，才气达到‘八说立息，十四子迁化’的目标。
“犯警先王，不是礼义，而好治怪说，玩琦辞，甚察而不惠，辩而无用，多事而寡功，不成觉得治法纪；但是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足以欺惑愚众，是惠施、邓析也。”
“快，召。”朝议辩论是常事，熊元已听的倦了，儿子一来，他精力顿时好上很多。
昭黍言辞凿凿，自发得是，黄歇并不想和他对辩，他再次告道：“大王，楚国以内，秦侯猖獗，恐我等本日之议，旬月后当为秦王所知。当时，敌如有备，万事皆难。”
“祭献全然遵礼，各神无一缺漏。”工尹刀答道。
刚想着荀况会如何攻讦鶡冠子的道家，荀况就开端历数道家之罪。诎就是屈，信便是伸，此话的意义是说道家只会‘屈’而不见‘伸’，过分勉强责备了。而勉强责备的成果就是朱紫不贵，因为屈伸是辨别贵贱品级的标记，朱紫只屈不蔓延就会贵贱不分。
“令尹之说谬矣。”昭黍不屑。“我楚国之铜售予各国，钜铁所换下之铜兵，亦可售予各国。铜矿为矿，铁矿煤矿亦为矿，钜铁若成，铜矿之徒当迁于历山，改铜而为煤铁，如此产铜大减，铜价只贵不廉。钜铁兵甲非一年便行全军，铜兵亦非一年售予各国，此售之钱，可为换兵之费，即便不敷，也相差无几。”
“秦侯猖獗？令尹诸事皆推于秦侯，为何独我不见秦侯？”昭黍气急而笑，欲指又停。
荀况说完就不再看谒者，又开端朗读：“今夫仁人也，将何务哉？上则法舜、禹之制，下则法仲尼、子弓之义，以务息十四子之说，如是则天下之害除，仁人之事毕，圣王之迹著……”
“祭献可有遵礼？”昭黍再问。他是保守的贵族，担忧开矿的时候没有祭奠山神水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