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回 桑间濮上钓月圆
辛修甫和陈海秋等人从在味莼园返来,便一向到西鼎丰林媛媛院中。陈海秋吃紧忙忙地写起宴客票来。
辛修甫点一点头道:“我们同到张园去也好。”说着便要出去叮咛下人去叫马车。
辛修甫想着归去也没甚么事情,便约王小屏和陈海秋等人到天仙戏园去看戏。
说着,大师也是唏嘘嗟叹一番。
辛修甫等人正在游目骋怀之际,俄然瞥见一个美人缓缓的从前面转了过来,腰细惊凤,鬟低敛雾,宜主娇娆之态,凌华婀娜之姿,扶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丫环,走到辛修甫面前,凝眸一视,便愣住脚步含笑道:“辛老,好久没见了。”
进了戏馆,天然有认得的案目赶快过来号召。
辛修甫听了恍然大悟,本来这个姚月仙,刘仰正也做过的,辛修甫同王小屏曾经在席上和她碰到过几次。难怪辛修甫见了她感觉好生面善,却一时候想不起来,现在听了王小屏的话,心上方才明白。暗想上海的这班红倌人,真是不知廉耻,好好的嫁人了,却偏又要出来厮混。
陆丽娟也瞥见了,赶紧别过甚去不去看他,口中低低的说道:“这号人,去看他做甚么!”
辛修甫等人夙来知伸谢月亭的大名,这是个新进着名的人,扮演的是须生,大师免不得都细细的旁观。只见他面如满月,肤若凝脂,骨格小巧,身材均匀。更兼喉音高亮,清脆非常,唱到那几句摇板,直唱得非常沉郁,无贫苦楚,好象一声声、一句句都能唱出眼泪来。
王小屏道:“前几年已经都是这个模样了,非论甚么良家女子,还是堂子里的人,吊起膀子来都是在戏馆里,把戏馆当作他们的台基普通。你向来不是很喜好听戏,以是没有留意罢了。”
王小屏听了陈海秋的解释,笑了一笑,还想要开口说甚么时,被陈海秋拦住道:“闲话少说,明天是礼拜六,张园里头非常热烈,我们坐在这里也没有甚么意义,还是到张园去坐一会儿如何?”
辛修甫举目看时,只见楼下正桌上的客人固然不见得非常拥堵,却也坐得满满的没有甚么空位,只要楼上的人略略少些。
辛修甫见他们走了,方才对王小屏和陈海秋说道:“现在上海的真是世风日下,像如许的事情还不敷为奇,更有一些大户人家的内眷,也似这般的在外边混闹混搞,没羞没臊,不顾廉耻。唉,民气不古啊!”
陆丽娟看不下去了,便立起家来,辞了辛修甫等,往老洋房那一边走去。
陆丽娟又号召了王小屏和陈海秋两个,便也渐渐的坐下来,开口便问道:“辛老,章二少到天津去可有信来?你可晓得他几时返来呀?”
恰是:桑间濮上,采兰赠芍之风;北阁西厢,待月期星之约。
辛修甫便是抬高了声音问王小屏道:“这个男的是廉小福,阿谁女的又是甚么人?你认不认得?”
辛修甫道:“信是常常有的,信上说蒲月份会返来。你和他是很要好的,莫非他去了,信都没有给你一封不成?”
这些客人因为气候非常酷热,略略的坐了一会儿,便都谢了仆人,散席归去。
王小屏点头道:“这般气候到戏馆里去听戏,可不是本身找苦吃吗?”
话说辛修甫和王小屏正在书局的书房中闲谈,陈海秋便闯了出去,要在他的另一个相好林嫒嫒那边请他们吃花酒。辛修甫迷惑他的相好不是范彩霞吗,跳槽了?陈海秋便是解释了一番。
辛修甫便同他们几个走出西鼎丰弄口,一起往天仙戏园来。
前人的这类台下台下都是戏的感受,当代人是没法体味的。实在这类台下台下的互动,还是满有兴趣的,到处是戏,到处是故事,喜好做吃瓜大众,爱侃八卦的人,千万不要错过了,下回的八卦更热烈。
陈海秋道:“明天是礼拜六,这个时候已经差未几有九点多钟,只怕包厢早就已经挤满了。”
辛修甫听了非常叹赏道:“端的名不虚传,不愧是个后起之秀。”一面听着,一面留意往厢楼两旁一看,只见两边楼上有好几个年青的女子,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台上的谢月亭。这一个眼波斜溜,那一个檀口微开;这一边方才巧笑承欢,那一边又是娇声引逗。那种妖娆冶荡的模样,竟是难以描画。并且,这几个女子的模样也实在是奇特,说是良家女子吧,恰好是一付跅弛不羁,荡检逾闲的模样;说她们是堂子里头的倌人吧,可那穿戴打扮又不像是吃把式饭的。
到了安垲第,辛修甫同王小屏、陈海秋下车出来,就在台阶上拣张桌子坐下。
陈海秋道:“你们不消另叫马了车,我这辆马车是借章季居章京卿的,是船式的双马车,非常宽广,不要说坐三小我,就坐四小我也坐得下。”
王小屏俄然笑道:“我们方才瞥见的廉小福和姚月仙,廉小福恰好是天仙戏园里的武生,姚月仙自从和廉小福有些首尾,想来必然是每天要到天仙去看戏的,我们明天去看看他们两小我的把戏也好。”
辛修甫听了,便点头应允。
那一些男男女女的旅客,见了廉小福和姚月仙两小我的这般风景,就是傻子也看得出来是如何回事了。更何况廉小福也是一个驰名的武小生,每天登台演戏,认得他的人很多,大师免不得都在背后里窃窃群情,有些人乃至无所顾忌地开端指指导点起来。
手锣一响,谢月亭徐行出来。
陈海秋听了甚是欢畅,催着辛修甫快去,迟了恐怕没有坐位。
大师一同走了出去,坐上马车,公然三小我坐在里头甚是宽广。那马夫把丝缰一带,加上一鞭,便滚滚滚滚的一起往味莼园来。
辛修甫赶紧回过甚去看时,只见一男一女两小我从斜刺里渐渐的走过来。那女子二十来岁的模样,穿著一件白官纱衫,玄色本国纱裙,内里衬着淡妃色金阊纱裤,面上不施粉黛,只是淡淡的点着一点胭脂,傲视飞扬,丰神活动。一面走着,一面不时的溜转目光,照顾那同来的男人,笑吟吟暴露一团媚妩,软怯怯妆成满面风情。那男人随在女子的背后,年纪约有三十多岁,穿著一件白香云纱长衫,手中拿着一把雕翎扇,那头上的前刘海儿差未几有一二寸长,刷得非常划一,发光可鉴。眉清目秀,齿白唇红,倒是一张瘦骨脸儿,两边的颧骨生得高高的,满脸上堆着一团滑气。手上却带着一个全绿玻璃翠班指、两个金刚钻戒指,灿灿烁烁的,光彩照人。紧紧的跟在那女子的前面,两只眼睛骨碌碌的四围飞射。
辛修甫看了一眼,蓦地想起了这个男人,清楚就是天仙戏园里头的武小生廉小福。阿谁女子固然很有些面善,却一时想不起是甚么人。看着他们两小我的模样,清楚是干系亲厚得很,便是很有些看不上眼。
陆丽娟刚说到这里,俄然王小屏拉了辛修甫一把道:“你看,你看!”
陆丽娟面上一红道:“我统共就接到他一封信。”
顺手拿过一张戏单来看时,只见排的廉小福的《长阪坡》、谢月亭的《四郎探母》、小连生的《四进士》。台上已经做到一阵风的《泗州城》,《泗州城》完了,就是小连生的《四进士》,做得甚是精力。《四进士》做完,便是谢月亭的《四郎探母》。
王小屏附耳说道:“女的就是东尚仁的姚月仙,新嫁了电报局总办宣柳生的,你莫非不认得吗?”
正想着,只见廉小福和姚月仙在草地上兜了一个圈子,回身走下台阶,就在劈面的一张桌子上双双坐下。两小我也没说话,但是倒是在做电波交换,眉来眼去,电波四溅,你放给我一个脉脉含情大法,我飞你一个目挑心招大招,只见空中是电光闪闪,大招频飞,委实可谓端倪传情的教科书版。
只见那些女子,固然一个个端倪含情,矫饰风骚,一双眼睛死死地盯在谢月亭的身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谢月亭却只是专注地演他的戏,不甚理睬。固然也偶然会回她们几个眼风,却始终是随随便便的,并没有过分决计。
这个时候,恰是六点多钟,落日西下,晚风徐来。那一班来乘凉的人实在很多,一个个都在辛修甫等面前畴昔。倌人里头也有几个是认得的人,见了辛修甫等人大师点一点头。
辛修甫便问:“另有全间的包厢没有?”
那案目弯背躲身、满面添花的道:“别人来是腾不来的了,现在辛老爷要,不管如何让也要让出一间来。”说着,便引着世人走上楼去,公然让了一间包厢出来,请辛修甫等人出来坐下。
辛修甫看了嗟叹连连,叹一口气道:“如何上海这处所的民风现在竟坏到这般地步?我记得前几年的时候还不是这个模样,隔未几时竟会现出这般怪征象?”
辛修甫赶紧昂首看时,本来不是别人,就是那章秋谷的相好陆丽娟,便也向她含笑点头,号召她坐下。
辛修甫听了,便也不再说甚么,只是细细的看那台上的谢月亭,看他是如何应对那些女子。
辛修甫道:“包厢里看戏的人少些,又有电扇,我们只要去包一间就是了。看戏固然苦热,回到家里去也是一样的。还是找些消遣的事情,比闲坐着好些。”
一会儿的工夫客人来了,陈海秋叮咛摆起台面来。
廉小福和姚月仙见了,晓得群情的是他们两个,被别人当作猴子看,两小我就有些坐不住了,只好付过茶钱,立起家来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