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这恰是部属难以了解之处，王迟在陆府是公认的性子纯良、软弱可欺，也从未传闻过有甚么过人之举，与在丞相府的聪明机灵判若两人。”
众大臣擦擦额角干笑，心中恍然：傻呀！上朝时天气未明，坐着马车来谁能看到！
这一日，王述之走到哪儿，百姓们崇拜的目光就跟到哪儿，而其他朝臣则是马车行到哪儿，百姓们的指指导点就跟到哪儿。
司马嵘暗笑他故作姿势，面上却只能憋着，正色道：“丞相不必担忧，先前摔上马车时离宫门不远，四周并无百姓，亲目睹到的只要诸位大臣。”
中间的亭台楼阁憋笑不已。
“嗯。”王述之点点头，“看来陆子修的确待他不薄，那陆太守呢？”
“陆太守对王迟极不待见，他们父子二人曾因王迟入京一事起过争论。”
风骚萧洒的王丞相竟狼狈地滚上马车，此事非同小可。
又过两日，受命调查司马嵘秘闻的裴亮前来丞相府拜见。
王述之哈哈大笑：“没人逼着你们走路啊？秘闻成心练练腿脚强身健体，这你们也要管？”
二人在热烈的大街上行走，立即引来无数人的目光，年青女子们交头接耳，群情纷繁。
王述之眼神微微一顿。
“是。”司马嵘想起本身滚上马车时仿佛是让他护着的，不由抬眼朝他看了看，“丞相可有那里摔疼了？”
“回丞相，王迟八岁入陆府为奴，至今共有九年，头一年在府中做一些简朴粗活，以后八年一向跟从在陆府二公子身边服侍，算是伴读，也算是仆人。”
“那王迟在陆府的言行举止如何？”
司马嵘正在揣摩先前的事，闻言赶紧将手放下：“不要紧，方才多谢丞相脱手相救。”
王述之抬手扶额：“头疼。”
“故弄玄虚！”王述之朝他点了点，拂袖轻笑，并未多问。
大人们神采涨得比如猪肝，逃也似的奔回本身的府邸，第二日再无人敢乘车去上朝，可到了宫门口一看，王述之翻开帘子萧洒万千地从他家马车高低来，不由目瞪口呆。
“那是天然，丞相身边的嘛！不然能长得这么都雅？”
王述之微微眯眼，上回与陆温叙话，便已发觉他仿佛对王迟并不对劲，现在看来，这此中恐怕有些渊源。
王述之端倪伸展，与世人拱手道别，悠哉悠哉地走到司马嵘身侧，拿笏板在他脑袋上敲了敲：“低着头做甚么？见不得人还是如何的？”
王述之将他叫进书房内，屏退了旁人，拂袖坐下，猎奇问道：“查得如何了？”
二人唱完了双簧，四周的百姓早已从冲动变成赞叹敬佩，年青女子们犹踌躇豫地收起手中香囊，仿佛再多扔一个就要将他们累趴下来，最后只好让开一条道，满眼不舍地目送他们分开。
王述之笑了笑：“归去找府中李大夫拿些药。”
王述之见他兜起的衣摆中已经盛满果帕，点头而笑：“美意难却，你且再累半晌，很快便到家门口了。”
王述之摆摆手，眼中笑意更浓：“陆子修那温吞水的性子竟也会发怒，我倒有些等候此次新亭文会了。”
王述之微挑眉梢，心中顿时了然，笑应道：“无妨，马车留一辆急用便可，现在战乱未息，朝廷需求用银两的处所多，我身为百官之首，天然当省则省。”
第二日，大臣们下朝后走出宫门，左看右看都没看到丞相府的马车，只要一个埋着头看不清面孔的仆人在树旁站着，不由大为惊奇，心想：莫非是丞相昨日丢了颜面，本日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司马嵘高低打量他一眼，见他神清气爽，笑得又如此张狂，忽地有些无语：“丞相那里疼？”
可不就是见不得人么，也不知宫里究竟如何了，总要把稳一些才是。
“部属不敢妄言，不过别的查出一件事，听起来有些无稽之谈。”
大晋民风开放如此，大人们也很头疼，最后实在扛不住，纷繁下车步行，可走着走着又累得慌，两条腿开端颤抖，不断地抬袖擦汗，如此辛苦却再次遭来非议。
“头疼……头疼啊……”王述之一脸无法地摇点头，回身闲庭信步地朝前面人声喧闹的大街走去。
二人很快就被团团围住，有施礼的，有打号召的，有上来就往他们手里塞香帕的，热忱难以抵挡，几近寸步难行。
“恰是被那些大臣见到才头疼啊！这动静若传到皇上耳中，指不定要如何嘲笑，那我早朝时岂不是颜面扫地？”
“以丞相的清名，届时颜面扫地的将会是诸位大臣。”
王述之神采不动，沉默半晌，俄然笑起来：“不查倒好，如何越查越猎奇了？”
裴亮接着道：“王迟晕过一次，再次醒来便如同换了小我，那几名家奴在被杖毙之前曾偷偷说他鬼上身，这是陆府下人之间的传言，不知是真是假。”
“咦？这不是前次见到的公子吗？本来他是丞相身边的人，难怪长得如此姣美！”
亲信大臣们苦不堪言：“您住得近，我们住得远呐！”
“非也，皇上甚是对劲。”
司马嵘赶紧跟上，心机转了一圈：“但是皇上对丞相送书画作贺礼有些不满？”
“说。”
王述之面露惊奇，疾步走到近前，体贴扣问：“哎呀，诸位大人这是如何了？好端端出了这么多汗？”
司马嵘：“……”
“这马车内不知坐着哪位大人呐？丞相都节衣缩食了，这位大人的马车竟然这么豪华……”
书画没题目，贺礼一案已在暗中调查，也不会有太大题目，那就只要先前马车被毁的事了，而太子与王氏的明争暗斗临时轮不到本身插嘴，司马嵘考虑了一番，道：“丞相但是感觉本日丢面子了？”
“嗯？”王述之顿住脚步，转头看他，眼中暴露几分笑意，“拍马屁都拍得不着调。”
“是呀是呀，丞相靠着两条腿高低朝，他们却舒舒畅服坐在马车内，啧啧……”
司马嵘随便一瞟便能看到百姓们热切的目光，又道：“丞相说得在理，只是没了马车，小人两只手怕是要忙不过来了。”
王述之没忍住笑出声来，立即引发一阵惊呼，忙对四周百姓点头浅笑，即便是朝服持重，也难掩娴雅适意之气度，的确堪比嫡仙下凡。
第三日，大臣们纷繁效仿王述之，上朝乘车，下朝走路，可即便如此仍然是累得慌，回到府中点头顿足：“太子殿下砍丞相的马车何为，殃及池鱼啊，哎呦……”
司马嵘抬开端，一本端庄道：“小人不重视就打了个盹。”
“是呀是呀……”
四周顿时响起一片恍然大悟的赞叹声。
王述之愣了半晌，哈哈大笑：“有！疼死了！”
“王迟受陆二公子照拂，最多也就是受些言语之欺，不过在入京前一日却遭几名家奴毒打，陆二公子一怒之下将那几人都杖毙了，此事倒是失实。”
裴亮面露惭愧：“部属办事不力。”
“诸位大人临时忍耐几日，秘闻此举自成心图。”王述之故作高深莫测，好言好语地将他们哄走了，一得清净就转头看向司马嵘，笑意深远。
前面的大臣们一个个都命自家车夫驾着马车抢先恐后追过来，有些是赶着过来问候的，有些是赶着过来瞧热烈看笑话的，司马嵘转头一看，呼啦啦一大片，文臣竟也能涌动出疆场杀敌的气势。
“大话连篇。”王述之勾起唇角，却并未多问，只将笏板往他手中一塞，抢先走了。
司马嵘趁着人多之际开口：“丞相为民着想是美意，可您再如何节衣缩食都不能先把马车给省了，您看朝中诸位大臣有哪位是不坐马车的？”
“在陆府的这些年倒是查清楚了，不过八岁之前倒是一团谜，他年幼随流民入吴郡，被卖到陆府，小人只查出他本姓赵，乳名小郎，因战乱颠沛流浪，家中父母已故，其他一概不知。”
王述之听得风趣，侧头朝司马嵘打量一眼，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本来你长得好竟是我的功绩？我如何不记得我何时生过你这般大的儿子？”
“穿冷巷！”王述之朝左边一指，拽着他胳膊就将人拖畴昔。
王述之挑眉：“八年呐？”
“是。”
干系密切的亲信大臣们纷繁跑来丞相府哭诉：“丞相呐，您快大发慈悲，下朝也乘乘马车吧，下官们这老胳膊老腿的怕是将近撑不住了……”
“那是丞相呐！丞相本日竟然未乘马车！”
王述之起家来回踱步，越想越感觉不对劲，蹙眉沉吟道：“依我看，王迟必然胸有丘壑，莫非在陆府那些年都是装的？”
“嗯？”王述之敛起唇边含笑，放下快意朝他看过来，“你可查清楚了？”
司马嵘安闲一笑：“丞相尽管往人多之处走，颜面扫地的究竟会是何人，过两日便可见分晓。”
王述之带着司马嵘从冷巷的另一头绕出来，低头欲掸衣袖，这才重视到身上的衣裳已经干清干净，不由转头朝司马嵘看了一眼，见他正皱着眉头揉肩，便停下脚步：“如何？摔疼了？”
冷巷狭小，马车没法通行，那些文臣脚力不济，上马追逐有*份，追不上又感觉没面子，只好望巷兴叹。
司马嵘垂眉耷目，只作没瞥见。
“丞相大人走起来就像神仙一样，一丝汗都没瞧见，可有的大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