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月夜鬼故事
程平跟着陆允明先去正殿拜佛。
陆允明绷不住，笑了，“陶公的诗也乱改，更加没端方了。”
“传闻当年修庙铸钟时，历三年，钟竟不成，这铸钟匠人竟将其季子扔进炉中。”程平疾言厉色地说。
“月白风清，如此良宵，平给座主讲个传奇吧。”
陆允明抿着嘴看她一眼。
小沙弥并不嫌少，欢天喜地地收下，又给程平出主张，“本日悟净师叔在，施主去找他解签，他解得最好。”
程平得寸进尺地打趣道：“陶靖节早说过‘此中有真意，欲辨忘时候’，座主也算和了先贤之言了。”
程平笑了：“哦？那多谢大师吉言了。”
“本来这铸匠从老婆怀里夺走季子时，其妻只来得及扑过来抢下一只鞋。”①程平叹口气，讲完了她的传奇。
这位悟净师父长得浓眉大脸，一脸朴重，让人油但是生一种信赖之感。
现在这寺庙早已不复当年盛况, 气势却还是恢弘的，树木参天, 僧舍仿佛, 磨损的石阶上铺着些青苔，小径上偶见来往的和尚, 一副清幽古寺气象。
又在殿里转了几圈，把正殿侧殿的泥像壁画看了一遍，暮鼓敲响的时候，程平完整不焦炙了，这会子想走也来不及了，明天只能夜宿和尚庙了。
知客僧带着两个小沙弥殷勤地过来问讯。这类大庙的知客僧见多识广，都长着火眼金睛，一看这位郎君便知是位朱紫, 殷勤得很, 领他去净了手, 又亲身服侍陆允明拈香。程平只在旁等着。
“在弟子故乡，有间小庙，叫阿娘庙。庙里有大钟，敲打时声音绵长苦楚。”
又过了一会儿，陆允明才返来，见了程平，罕见地有些不美意义：“……不知不觉就忘了时候……”
程平笑着答“好”，叉手送陆允明。
陆允明含笑听她瞎掰。
跟和尚们吃了一顿规律严明的饭，程平返来洗漱完，坐在屋里百无聊赖，早晓得带一本传奇来了。
陆允明跟程平解释：“本来只想出去逛逛，不料了尘大师远游返来，大师行迹飘忽，四年未曾回长安了……”
上午跑马乱逛, 下午就要做点文明人该做的事了――去寺庙“参禅”。
悟净点点头：“施主这签抽得甚好，本签主着科考顺利，宦途对劲。”
“哦？讲来听听。”
停顿一下，声音转成幽幽的：“待钟成了，敲打时，便好像小儿在喊娘。又有人说，若连着击打，还能辩白出更多――‘阿娘啊，另有一只鞋呢。’”程平又捏着嗓子学小儿哭喊。
程平把签子递给他。
程平便去侧殿找那位与沙和尚法名不异的解签。
程平遵循礼节避出去，颠末时恰听到女郎问：“这‘东风花草香’如何，如何与姻缘有关呢？”
来到后殿，一个胖和尚坐在蒲团上正打盹，面前摆着一个签筒，一个小筐，内里有些散钱。
寺里的晚钟敲响，程平脑筋里灵光一闪，有了！
程平看那签上诗文：“东风花草香”，上面又有标注的小字“上签”。
知客僧来请陆允明和程平去给他们筹办的禅房。
刚要关窗，“吱嘎”，隔壁的窗户也推开了。
再不走，时候就有点紧了……程平看看西边的太阳。
殿上正中一尊坐佛，塑得极大，眉眼慈悲，俯视众生。侧面的菩萨像却活泼很多，身形灵动，面庞娇媚。
顺手推开窗，程平歪着头往外看，内里没有“露似真珠”，却有如弓弯月，恰挂在假山顶上，花香也更浓，挺好的夜景。
等他走远了，程平请小沙弥带本身去抽签。
陆允明： “……早点睡吧。”
程平咧着嘴笑道：“座主晚安。”
程平莞尔，如果是老头老太太拿着这个签子来问寿数，想来这悟净大师也有说法，果然是解签的一把妙手。
程平笑道：“座主固然去，这寺庙这么大，够弟子逛些时候的。”
菩提寺就在乐游原上, 还是当年武皇在位时修建的。传闻武皇暮年常被恶梦缠扰，因而请菩提寺的和尚做水陆大法会, 厥后睡得公然安稳了。由是, 菩提寺香火鼎盛一时。
程平把前面的大殿都逛了一遍，塔也看了，园子也看了，转返来，已经申正，而陆侍郎这时候竟然还没返来。
拜了佛, 拈了香，陆允明又去找主持大师谈禅说经。
能见到陆侍郎这般神采，程平感觉再在寺里住两天也值了。她嘴里说着“无妨”，脸上却显出促狭来。
小和尚待要叫他，程平摆摆手，悄声问了然抽签的代价，摸出十文铜钱来放在小钱筐里，又顺手从签筒里摸出一根签子。
程平只好缩回关窗的手，笑问：“座主也睡不着吗？”
正看得努力儿，突听那边有人语，程平扭头，是一个女郎要解签。
程平风俗性地把寺庙当景点儿观光, 一扭头却发明陆允明神采庄严得很，竟然也很有点“宝相寂静”的意义, 程平赶快也严厉了面皮。
小沙弥不过八九岁年纪，长得圆脸圆眼睛，一副机警相，程平看他实在敬爱，便从荷包里拿出几个钱来：“多谢小师父带路，这几个钱，小师父买果子吃吧。”
唐朝的画颇具写实性，即便是宗教画，形象也很逼真。这侧殿墙壁上画的是《佛祖讲经图》，佛祖、其他诸佛、菩萨、听经的凡人，面孔神采各别。程平看此中一个抬着头满脸惊奇的凡人，特别像宿世单位的一名客户经理，那瞪起来的眼睛、微张的嘴，程平仿佛又听到了熟谙的声音：“啊？真的吗？”
小沙弥把刚才抽的签子送归去。程平又放下些钱，便负动手随便漫步着看这侧殿的壁画。
陆允明笑笑，“好。”走出两步，又转头道：“寺里的签很灵验，你去抽一支吧。”
陆允明点点头，“嗯。”然后便不说话了。
知客僧本来想让他们住阿谁院子，两人不约而同地点头，因而就住了这个能够蹭到花香的隔壁。
悟净师父很端庄严厉的声音：“这是杜工部诗作里的一句，前面是‘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女施主听这两句就明白了。这是姻缘签里顶好的签子了。”
顿时关窗，分歧适，不说话又有点难堪，但说甚么呢？莫非要和陆侍郎“谈星星谈玉轮谈人生抱负”？程平赶快胡噜胡噜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又暗忖，如何骑马的时候也不说话，当时不感觉难堪呢？静态与静态的题目？
季候启事，寺里的客房空了很多，陆允明和程平住了两间很不错的禅房，院内一片修竹，又有几块小巧山石垒成的假山，还能闻到阵阵花香――隔壁院子里种了好大一棵牡丹花树，开了约摸有上百朵花，灼灼如烟霞，美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