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鲜卑单于
温峤几次规劝,刘琨终究决定,开大会大师伙儿一起筹议筹议吧。会上,唯刘演表白态度,但愿刘琨仍奉晋朔,其他卢谌、崔悦等人,却全都偏向于归华——因为本来这班文吏就没啥节操,军覆后连续归从于羯赵。温峤当场与刘演激辩,刘伯升论辩才天然远不是温泰真的敌手,没多久便即败下阵去,只得气鼓鼓地扭头不言。
温峤苦笑道:“畴昔胡羯残虐,中原陆沉,唯裴、祖扬武河上,光复虢洛。当时胡贼之势,尚不如本日之华,建康即不敢放片舟北上;则今丹阳王虽有绍晋之志,亦唯盘据坐守罢了,安可希冀啊?且南北悬隔,势难照应,海上舟船,又多在华人手中……”
他这类反应天然也在温泰真预感当中——总不成能一传闻裴该称帝,便当场喜极而泣,朝南拜舞吧——温峤便即规劝道:“于此事,姨丈还当三思而后行啊。”
崔悦慌了,仓猝劝说道:“羯贼且尚残虐于幽、冀,句丽纳崔毖残党,平州实非承高山盘,则若无大人,我等将如何守备啊?还望大人慎思。”你好歹是一面大旗,竖在这儿,我等皆服;你如果退隐林泉,放手不睬,那平州以谁为主哪?刘演?他必定会把大师伙儿全都带沟里去啊;刘群?小年青胎毛还没退呢……
灭羯之战,就此拉开序幕。
要晓得临时非论禄位和权势,仅说爵位,刘琨于晋为广武侯,华朝却封涿县公,这毕竟差着一个层次哪。刘群乃是刘琨名正言顺的担当人,倘若从华,将来必然能够担当县公之爵;而若仍奉晋朔,不过担当个侯爵罢了。最糟糕是刘琨上表推让爵、禄,则虽勉强归华,却无职无爵能够传诸子孙……刘公度如何能够乐意呢?
刘群本人天然也出列膜拜,几次劝说。
“今以此言判定之,慕容翰必愿恭奉华朔,慕容皝闻之,或将反逆其兄所行。不管慕容是以而乱,还是不肯从华,于我皆为倒霉。然若泰真不过慕容翰,先请安于慕容皝,使皝乐从,翰亦无可禁止,事乃可成。”
归正外族之王,与本地之王,底子是两回事儿,且既已封拓跋氏代王,又何惜再给慕容氏一个“辽王”啊?毕竟比起二郡公来,王爵只是虚号罢了。
温峤拱手道:“甥自中原返来,深知晋威已堕,民气在华,且关中军兵强马壮,粮秣丰足,复得祖公相佐,灭羯当不难堪,底定天下,亦不过数年间事耳。姨丈先守并州,复奋战于幽蓟,其于晋恩,报之亦尽,又何必逆势而行呢?平州毕竟偏在一隅,难以动摇大局,若从华而夹攻羯贼,另有功业彪炳史策之日;若仍奉晋朔,与天下为敌,岂是立品之计啊?”
现在这个台阶就支到了刘越石的面前,那么你下还是不下呢?
随即愤然一拍几案,说:“我本晋臣,戮力于王事十数年,又岂能易帜而从篡逆?!”
慕容廆于晋,本为鲜卑都督,后司马邺加拜镇军将军,封昌黎、辽东二郡公——公爵而加二郡,实属初创,实在就是默许慕容部兼并二郡罢了。
但是林虑西面是太行山支脉林虑山,陡崖峭壁,极其险要,底子无路可行;其他三面,山势却相对陡峭,且山间多峡谷,是有小道可通的——西南道接共县,东南道接朝歌,东北道接安阳,北道则接涉县。
温峤答道:“宇文部不过癣疥之祸,何劳辽王亲启玉趾?今拓跋之向背,尚且不明,且即其归华,复涿公请天子诏以讨宇文,拓跋亦一定不助纣为虐……”本来大师伙儿都附晋的时候就是如许,鲜卑各部相攻,可曾担忧过中原朝廷的大怒啊?
刘群刘公度,乃是刘琨的次子,但为嫡长,其人本性聪敏,世情练达,深得高低爱敬。但是刘群毕竟年事还轻,才刚行过冠礼没两年,即便是天纵奇才,论声望也必定比不上刘演、温峤、崔悦等人……故此在崔悦想来,倘若仓促间以刘群为主,必致个人分裂啊,乃恳请刘琨收回成命。
“吾少年时,曾与祖士稚约,若异日四海鼎沸,当相避于中原……不想当避者,别有别人……”
裴该不筹算让二郡——不管是哪二郡——给慕容廆,但是又想皋牢之,乃至拔擢之,以便将来东鲜卑的慕容,能够互助拮抗西鲜卑的拓跋。他问裴嶷,裴文冀就说:“何不封以王号呢?”
“儿臣传闻中国有语,‘远交而近攻’,则我家欲得户口、牛羊,强大国势,唯自近处取,岂有从赵而远伐华之理啊?莫非阿爷想对涿公动手不成么?石赵虽弱,若尽力以赴,足以兼并东北,唯我家与刘家并力,始可御之。若背华而攻刘,则反倒自弱其势了。
慕容廆摆宴接待温峤,席间问他:“承蒙天子错爱,使我王于辽地,自当为国度驰骋疆场,伐灭羯贼。何如宇文在西,为羯贼所勾引,每常扰乱,吾欲先灭宇文,又恐拓跋掣肘。大司空……不,现在是少师、涿公了,不知可肯为我上奏,明命讨伐宇文哪?”
刘琨道:“料丹阳王必不肯从华,可奉其进位以续晋祚,南北夹攻华贼。”
“永嘉之初,辽东大乱,慕容翰曾经劝说慕容廆,云:‘辽东倾没,经已二岁,中原兵乱,州师屡败,则勤王仗义,合法时也。单于该当明九伐之威,救倒悬之苦,合义兵以诛乱夷素连、木津等,上则兴复辽邦,下则兼并二部,忠义彰显于本朝,私利归之于我国。此乃我等鸿渐之始也。’
慕容皝摆手道:“不成,阿爷既受华诏,岂能再见赵使?现在华、赵相争,先不提华强而赵弱,即便石勒终得天下,恐亦将逐阿爷于塞外——他中国人自有地盘,岂肯等闲让人——即便暂允割让地盘,乃至于出售宇文,亦不过对付一时罢了。
裴该本来就判定,刘琨若还是个聪明人,没有因为屡战屡败而伤到了脑筋,则就情势而言,他多数是情愿,或者说必须归从于华朝的。当然啦,人间本多知其不成为而为的忠臣义士,题目司马氏的权威已然堕到了谷底,另有多少民气甘甘心为其殉死呢?
就在裴该践祚后不久,祖逖亲率雄师分开荥阳,先顺利霸占了卷县,复度过黄河,挥师北进。前锋祖济进抵朝歌,邵竺迎入,一起商讨下一步的战事。
当然啦,实际环境,刘琨占有辽东,但除昌黎外,把辽西也让给了慕容部。裴该就曾经腹诽过,刘越石曾请割五县给拓跋,今又奉二郡于慕容,这家伙倒是既善于借师助剿,又善于割地啊……
因而他在朝歌仅仅安息了一日,便亲率马步军四千余人,前去攻打林虑——段文鸯手痒,亦请命随行。恰好石勒放出了禁闭中的大将郭敖,命其携子郭太——前被石虎所伤,已经好得差未几了——率军去守林虑,两军劈面撞见。
以是这回温峤既受华任,复为华廷前去册封慕容廆,拜其为“辽王、大将、东鲜卑单于”。临行前,刘琨关照他说:“卿可直往慕容庭,勿途见慕容翰。今慕容翰镇守于外,慕容皝跟随于侧,闻二子素反面,则若慕容翰乐允其事,慕容皝必定从中作梗……
刘越石无法之下,只得依从群僚之言——关头刘氏个人的中坚多为亲眷,不是刘越石的侄子就是外甥,他就不成能硬起心肠来不管不顾啊——即请温峤取出华廷之诏来,面北拜受了。随即温峤更请刘琨写下一封亲笔手札,他好持之去封拜慕容廆。
太行山巍峨险要,其东麓的地形亦非常庞大。倘若沿通衢而行,朝歌东北百里外就是荡阴,荡阴之北六十余里是安阳,都属于重镇,估计不是那么轻易拿得下来的。而林虑县在安阳正西百余里处,四山环绕,周边阵势平坦,且城小守弱,攻打起来应当不难——只是不成能绕过荡阴、安阳,先去打林虑啊。
慕容皝之以是有这些话,一则是因为他事前受了温峤的奉求,二则是图谋其庶兄慕容翰。慕容氏固然得了大片故晋地盘,慕容廆却仍居塞外,把那些农耕地区全都交给慕容翰去打理,以是在慕容皝看来,即便将来我们要被迫北退,丧失最大的也是大哥你,那你还敢跟我面前人五人六的奓毛吗?再者说了,我还但愿你到时候果断不肯退呢,那就能够借华人之手来撤除你啦!
温峤分开洛阳后,便即乘车东向青州,复请卫循放海船,送他归往平州。一到襄平,他便仓猝来见刘琨,奉告裴该受禅之事,刘越石不由感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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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琨就问了:“卿有何言?”
在本来汗青上,刘琨固然蜷屈于幽州,仍然上表劝进,请司马睿即位,本身继奉晋朔,那是因为他没有第二家权势能够投奔了。胡、羯残暴无德还则罢了,关头与晋仇深似海——连续逮了两名晋帝,还没多久就全给弄死了——则刘琨不管从胡还是从羯,都不免背德附逆之讥。
而在这条时候线上,司马邺禅位,就实际上来讲,华朝乃是晋家的合法担当者,而不是篡逆者——虽说本色没啥辨别啦,但传统儒家就讲个法度精确啊。比如今后明朝虽逐蒙元,却仍然自称是上继元朝正统,而不是隔过元朝去找宋朝;再比如满清固然伐灭南明,一向追杀永历帝到缅甸,也仍然宣称入关是为了剿除流寇,为明朝报仇。实在这就是给胜朝旧臣和士人一个台阶下罢了。
慕容廆终究听取了慕容皝的进言,不见赵使,将其直接摈除出境了。
倘若他果断不肯从华,不受圣旨便可,底子没需求上辞表啊。刘越石的意义,我为群僚所拖累,只得昂首而食“华粟”,但既曾为晋臣,不便再受华禄——当华朝制下一平头百姓可也。
故而祖济预算,倘若林虑有羯贼重将镇守,则必遣军于山前设防,己军不先拿下荡阴、安阳,就底子打不畴昔。但按照邵家军的哨探,目前城防尚虚,则能够趁此机遇,经东南道奇袭林虑,再由林虑去攻涉县。只是正如邵竺所言,行动必然要快,稍有迟缓,仇敌也不是傻子,必定会堵上这个缺口。
祖济说了:“羯贼败退,精锐已受重挫,在元帅看来,唯能恪守各城,以阻我直向襄国罢了,再有力与我野战,除非——石勒急召上党蘷安来。故此我军该抢先向林虑、涉县,堵塞釜口陉,使上党军不得出,则胜局定矣。”
“则与其攻宇文,不如先助涿公征句丽,使我两家皆无后顾之忧,乃可照应王师,平灭羯赵。若能灭羯建功,则慕容必右于拓跋,复有王师互助,还怕宇文为患么?辽王既王鲜卑左部,宇文当在治下,为辽王之臣民也。”
“中国土地,固然肥饶,终非我等可治,不如依温泰真之言,寻机远征句丽,虏其公众,复照应王师灭羯,更回师以并宇文。到时候兵雄势长,即便退归塞外,也可保安;况乎华虽得天下,毕竟初定,或者暂不敢发兵来逐我,亦未可知啊——阿爷三思。”
邵竺禀报导:“末将前令人探查,林虑羯兵不过千数,不敷为虑。然亦须速进,不然襄国必遣上将来守……”
刘琨尚在犹疑,说:“既然卿等情愿从华,我也不便阻卿等长进之路……即将权益交卸,自归故乡去罢了。”转过甚去,便命崔悦:“道儒且为我草拟辞表吧。”
慕容廆当时只是笑笑,不再固请,下来后却私语其子慕容皝、慕容仁,说:“中原丧乱,我家是以而得辽西地盘,倘若华朝大盛,灭羯后兵向东北,或将逐我于塞外。时势如此,恐怕难以对抗,我故此而恭奉华朔,然欲趁机伐灭宇文,雄善于草原,而温泰真竟不允,何如?”顿了一顿,又说:“羯使亦至,可要召其来见,说说前提么?”
温峤服从而去,公然直向慕容庭,先去拜访慕容皝,说华朝今封令尊辽王,君若互助成全其事,既为世子,将来必可绍继父爵。慕容皝大喜,公然向乃父进言,终究慕容廆亦受华朝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