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百贯难得
然后郭默才把密信转递给殷峤,与之商讨。
不免越想越气闷——这仗还不晓得多久才气打完,不晓得你另有没有命折返平阳去,而就算你归去了,我上门讨要货款,就真能那么轻易到手吗?若不以百金贿赂王府门子、侍从,说不定连你的面都见不着!因而才过黄河,他就写下一封密信,交给一名机警的侍从,命他:“闻汝擅泳,可急太小平津,前去成皋,将此信献于裴使君——须得百贯为酬,若少一文,不必与也!”
郭默一撇嘴:“我哪有钱与汝?!”直接抽出刀来,就来了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随即命令将尸身抛入黄河污流。
甚么晋,甚么戎,我才不管哪,谁肯让我放心做买卖,发大财,我就帮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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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此信,郭默之以是欣喜,是因为谍报很详细。象郁翎这路贩子,那都是颠末裴该亲身培训的,并非如其所言,完整“不通军事”,以是仅寥寥数语,就把孟津方面的防务环境论述得一清二楚。
殷峤说既然您不筹算回军,那就持续在小平津这里屯扎吧,可千万别起意前出冒险,真去攻打孟津啊——“是非我所能敌也。”
徐州固然还说不上是贸易的天国,但郁翎等辈却已衷心神驰之,并且彭城还出铜,裴该拿来铸钱,这对于贩子的吸引力就更大了。故此郁翎来往徐州非止一次,真不象他向刘敷禀报的“也去过一两回”罢了。
这一口径是比来半年多才完整变动的,先是裴该对于建康的掣肘忍无可忍,因而往攻宛城,再游行江上,把本身凶悍的一面揭示给王廙、王敦看;接着受命北伐,暗沟水之战后,他又是勒碑记过,又是漫衍“徐州有一熊”等语,是想恐吓胡寇之胆。话说若裴该能够拉得出十万雄师来,他必定持续逞强,以期麻痹仇敌;但只要不到两万人,虽精而少,那就多少得煽乎一下啦。
郁翎本是家属中的小字辈,但是充满了冒险精力,裴该才刚北渡不久,他就壮着胆量过江易货,并且慢慢北进,终究把买卖一向做到胡汉国境内,乃至还凑趣上了卜氏。不过这数年间,团体而言,郁翎为徐州输无易有,次数最多,量也最大。
以是如郁翎这般并未能够节制住某种特订货源的贩子——自王导入主建康后,加大了对盐货的管控,私盐发卖也逐步不易——能够不亏本儿就很了不起啦,底子无从期望买卖坐大。这也是郁翎不顾家中反对,一意孤行北上去撞行市的首要启事。
再说郁翎派出去的那名从人,本是荆州土著,极其擅泳,即便长江宽广处也能等闲游个来回,何况河南东段黄河那狭小的水道呢?当然啦,黄河毕竟是大河,即便流缓处,倘若不识水文,也是轻易被搅进旋涡里去,骸骨无存的,以是他在郁翎的关照下,特地从水流较缓的小平津涉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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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敷感觉还是应当提示一下兄长,因而在与部下商讨过后,当即写信给刘粲,把本身的设法合盘托出,末端建议刘粲谨慎,勿中敌谋——至于孟津这儿,就算没有我在,晋人也拿不下来,完整不必在乎。
郭默问他:“卿觉得,贼能克陷成皋否?”
刘敷听了,只是捻须沉吟,却并不打断郁翎的报告。郁翎足足讲了一顿饭还多的时候,貌似确切其心甚诚,因而等他讲完以后,刘敷便即摆手放行。放行但是放行,但你得把车上的货色全都留下来——“本欲归乡发卖,今被迫折向远途,则利润必寡,不如售之于孤吧。”
那人光溜溜地趴在地上大呼:“这是要献与裴使君的,要换百贯钱的!”
但是对方却不肯说,只是几次求恳,请郭默送他到成皋去,他受命面谒裴使君。郭默恼了,便道:“如此拙舌之辈,如何为使?想必身上必有密信。”命令搜身。
郁翎心中苦闷,却也不敢回嘴——如果个小军官还罢了,本身能够将出卜泰来吓阻他,可劈面这位乃汉帝之子,封渤海王,拜大将军,伸出枚手指来就能轻松捏死卜泰,我哪儿敢驳他的意义啊?人不直接充公货色,正法商队世人,我就算侥天之幸了……
因而也不管气候酷寒,三下五除二把来人剥了个精光,乃至于每寸皮肉都捏过了,连前面都挖了挖,仍然不见片纸只字。郭默不由嘲笑:“倒藏得周到——可打散了他的发髻看。”
裴该“因商为间”,给来自远方,或者肯于远行的商队供应了很多便当办法和减税机遇,只要他们帮手窥测各方情势,及时供应谍报,并且帮手裴该漫衍一些传言,则返回徐州后,必受重赏。故此固然身边并无监督者,郁翎还是本能地在刘敷面前说了谎话,相干吴中内幕,说组非常,兖、豫说七分,徐州只说三分罢了。
当然啦,他不会特地为裴该保密,只是某些事情,刘敷不问起来,我大可闭口不言嘛。
休说孟津敌情未明,即便已知端底,以郭默“雷霆营”这戋戋一千来人,若无万全之策,他也是不敢往攻的,故此行至小平津四周,间隔孟津渡不到二十里,便即临时屯扎下来。随即遣出马队往孟津方向哨探,但将近半数都为胡骑所杀,剩下一半儿全给堵了返来,竟然连渡口的影子都没能瞧见。郭默正自沉闷,部下绳捆索绑押过来一人——恰是郁翎那名从者。
这家伙见是晋军,倒并不惊骇,只是水性虽好,口齿却弱,又纯是南音,郭默和殷峤凑过来一起猜谜,好不轻易才搞明白对方的来源。郭默大喜:“汝既言自孟津北渡,复南归河南,则孟津究竟有多少胡贼,军势如何?可备悉对吾言之。”
这是因为裴该重商,其麾下彭城内史熊远更是欲以工商富国,在裴该的指导下,改传统的过关抽税为贸易抽税——也就是说,你东西卖不出去,那就一文不收,境内关所绝无截留。固然就团体而言,商税不是减轻了,而是增重了,但这属于能够核算得清的开消,因此遭到商贾们的遍及拥戴。
郁氏源流很多,郁翎这一支,自称出于春秋期间的吴国大夫郁伯,世居吴郡,从汉朝开端就私卖海盐,其家遂丰——不过职位很低,商贾向来被士人瞧不起,并且郁氏也几百年间没出过啥读书人,为官者数量直接为零。
既然徐州军弱,又只要戋戋数千之众,他们底子就没机遇拿下孟津,则此举必为佯动也。为甚么要佯动?就是让我方认定他们已无正面对战之策、之勇,好勾引刘粲持续向南边挺进。徐州方面或许是真没有拮抗之力了,但祖逖的豫州军却一定……祖逖勾引刘粲南下,必有奸谋!
详细这些蜀锦、蜀盐代价多少,以何物付出,天然都由刘敷说了算,并且刘敷手头除了军器、军粮,也没有甚么别的东西,因而只签下一张“白条”,要郁翎将来到平阳去支取。
要晓得若无军事知识和经历,即便一支小队在面前摆列,若不掐指导算,也可贵精确数字;而如有必然的知识和经历,即便成千上万兵马,一眼扫过,便知约数;一座关隘戍守得是否周到,除非对方成心以假藏真,则只需远观,也能明其大抵。
但是通过郁翎的报告,刘敷认定徐州兵比预先假想的还要弱——之以是能在暗沟水畔击溃刘乂,那真是皇太弟太没用,而非敌军甚强。比来徐州火线粮道被断,裴该使数千军东归,则他在成皋城里还能剩下多少?说不定派出来这几千人就是主力了吧?
对于徐州,郁翎首要提了提裴该的屯田之策,说徐州南部的出产已有必然规复,彭城采铜铸钱,赢利颇丰。至于武备,郁翎说了:“草民不通军事,唯知徐州之兵,多为江北初募流民也,于邗沟四周开荒屯垦,唯农闲时始发以竹木,略略练习数日……”
以是郁翎这封密信上写得很清楚,胡军在孟津,约摸两千人守备,已据关隘,并分营渡口,戍守尚算周到,且又有伪大将军刘敷率约三千人来援……
郭默答道:“卿所料是也,然我止千人,即便回援,能济得甚事?如何建功?”
比及殷峤见了手札,也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便劝郭默:“如此,贼无可乘,我等不如退去吧……”刘粲派兵东进,固然行进在伊水之南,但间隔郭默所部也不过十多里地罢了,“雷霆营”探马隔着伊水早已远远瞥见,回报郭默,估计仇敌是筹算去攻打成皋。殷峤的意义,我们不过一千来人,即便虚张旗号,假装不过五千,就算以划一数量攻打关隘,也是底子打不下来的,则敌军必不为意啊——敌不为意,佯攻就没成心义。以是还是撤吧,归去帮手裴使君守备成皋好了。
但是才刚登岸,就被晋军给逮住了。
殷峤摇点头:“成皋城内,有徐州精锐四千,十里外成皋关内,复有四千,刘粲若举全军往,非旬日亦难攻陷,到时候豫州军北援,表里夹攻,必可摧破之;若使别将往,恐反为裴使君毁灭于城下。我军速速回援,或有建功的机遇。”
确切如安西将军刘雅所言,我军背山立阵,与敌对峙,候其粮尽自退,是最稳妥的手腕。当然啦,那样就没法重创晋寇,刘勋建议趁机决斗,也有必然事理……但刘粲若仓促南下,就不免会为敌所制,踩进祖逖预设的圈套里去。
加起来就是五千之众啊,且领军的并非知名下将,而是刘敷,真是完整的无隙可趁……郭默这才把脸给沉了下来,愁闷之余,搂不住火,干脆把送信之人给一刀宰了。
在裴该看来,倘若周边有劲敌,那便要示之以强,使对方等闲不敢起觊觎之心;如果周边无劲敌,那便要示人以弱了,如许仇敌才不会顾忌你,不至于把徐州归入短期内必须肃除的目标行列。当时在徐州,北有曹嶷,守成之辈,底子有力以谋徐州——特别是徐南;西有祖逖,本为盟友;南有建康政权,临时还不至于兵器相见,那我天然要逞强了。
郁翎拜别以后,刘敷立召麾下将吏商讨,说:“阿兄恐是中了晋寇的奸计也!”
要晓得畴前各地常常是过关收税,并且肆意反复征收,贩子临出行前,底子计算不清本身这趟会丧失多少,并且常常是在半途中丧失货色,比及了买卖地点,所余乃至不敷半数,那还能有多少利润啊?最要命的,一旦货色滞销,被迫原路返回,另一半儿说不定也会折出来……陆地行商,常常比冲冒海上的怒涛巨浪,风险更大。
只是郁翎这半年来一向在西方贸易,想要寻机打通入蜀的商道,未返徐州,以是并不清楚裴该的口径已然转了,还是遵还是日的叮咛,极言徐州军弱,不堪战也——都是屯垦的农兵嘛,练习很少,并且平常练习都只能操着竹枪、木刀,怎能够有太高的战役力?
这也是出于裴该的关照,要他若遇胡贼,尽量把我徐州的兵力往小弱里说——这叫“韬光养晦”。
那人还想挣扎,当不得数名“雷霆营”军卒一起将之按翻在地,里里外外埠翻检了三遍——可惜一无所获。郭默干脆命令:“剥尽了搜。”
公然从发髻里搜到了一张纸条,军士呈上,郭默接过来展开一看,先是喜出望外,随即却又深深地拧起了眉头。
在刘粲看来,晋人粮秣不敷,军心必摇,己军恰好趁此机遇击破之,或者起码也重创之,使其三五年内再不敢北窥,则胡汉国有机遇西平关陇,北定并州,然后尽力以谋中原。而在这类环境下,成皋方面俄然发数千兵来攻孟津,正申明他们计穷力蹙,乃求幸运一逞——不趁这个机遇先下成皋,再破祖逖,要更待何时啊?
郭默捻须沉吟很久,缓缓地说道:“刘敷为人,我亦略有所闻,年青气盛,夙来轻浮……我有一计,或能诱擒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