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胡马

第二十三章、筮占

本来建康政权实际上的节制地区,并不但仅江南之地,还包含了荆州的江北地区,以及徐、豫。现在裴、祖既已北伐,裴该复入长安在朝,即是说把徐、豫都从建康“剥”离出来,直接附属于长安朝廷了,即便荆州的江北地区,也一定安稳——若再派一个第五猗过来,就没有裴该去攻他啦。

刘隗不由皱眉,半晌不语。

郭璞心说你记得那么清楚干吗?当即笑笑:“若天下定,宰臣自当居于都邑,燮理阴阳,然今乾坤板荡,岂有不出之理啊?我意是指裴公当居关中,不宜迁天子还洛。”

梁芬一抬右手,手掌向前,朝裴该一比划,那意义:能够了,到此为止,你不要再说下去了——这个事理我不是不晓得啊,但事涉武天子的施政,还是少说为妙。但他随即就接着裴该的话头说道:

郭璞说那是当然的,我没那么大嘴巴。

第一个天然是胡寇,也包含了河北的石勒——当时王浚被杀之事尚未传入关内,因此在梁芬看来,羯奴并不敷惧,若破平阳,即便不能如刘琨所言加以招安,也可轻松剿除之,裴该倒也不跟他多辩——第二个是秦州的司马保,而第三个,就是建康的司马睿。

厥后郭璞又靠着说祥道瑞获得了司马睿的正视,不太正视归正视,毕竟此人出身太低,是以只担负过著作佐郎的吏职,最高成绩也不过跟王隐共撰了《晋史》罢了——他是没赶上好时候,若在汉武帝期间,说不定就能受拜为将军并且尚主了……

果不其然,本身此番前来,肩上的担子确切很重啊!

刘隗从建康带来的这小我,实在还是裴该的同亲呢——他是河东郡闻喜县人,姓郭名璞字景纯,乃是当时闻名的文学家和训诂学者。

他沉吟半晌,这才想起来问郭璞:“然于卿刚才街上所言蒯彻之语,又有何示?”郭璞一摊手:“筮无明断,或某看错,或非数年间事,变数正多,故不得解也。”

裴该初入长安之时,和梁芬就时势有过一次长谈。梁芬既然已经决定与裴该合作,也便不再玩儿虚的了,坦言对于长安朝廷来讲,现在有三大敌。

但是刘隗强要其筮,郭璞无法,只得取出筮草来,焚香礼拜,占上一回——实在他也挺猎奇的,本身刚才瞧的是不是准呢?《易》又会如何结论?

因而刘隗便道:“事不成延,时不成迟,我等本日便进谒往谒裴公去吧。”

梁芬说了:“我晋之以是衰颓,皆因诸王骚动,各欲在朝,乃至于觊觎神器,乃相攻伐之故也。若诛杨骏后,贾后不讽楚王,使害汝南王,又何致如此?”

裴该心说那是因为司马炎太怂,明显有充足的气力、很好的情势,早十年便可灭吴,他却始终犹踌躇豫的,不敢去打——你要换了司马懿父子尝尝?或许不等孙晧下台,晋军就进了建业城了。

以是刘隗闻言,当场大惊失容,忙着诘问郭璞,你瞧得准不准哪?莫非说裴公命当背晋,且真有天子之份不成么?郭璞不敢打包票,说我只是简朴瞧瞧,还没有卜筮呢,一定就做得了准。因而刘隗便扯着郭璞归去,要他筮占。

至因而对朝廷倒霉,还是对裴该本人倒霉,郭璞没明说,刘隗也不便细问了。

十有八变后,上艮下坤,得一“剥”卦,之卦在六三。郭璞解释说:“山附于地为剥,示居上者厚德,而使民安乐之意——岂裴公之谓乎?”

这话是甚么意义呢?按照《史记·淮阴侯传记》所载,齐人蒯彻(因避汉武帝讳,书中写作蒯通)以相术干谒韩信,看完了就说:“相君之面,不过封侯,又危不安。相君之背,贵乃不成言。”言下之意,是要韩信“背”汉,说你若不“背”,位不过封侯,且有厄难,若然一“背”,贵不成言——你能当天子啊!

刘隗轻叹一声道:“也罢了。畴昔王莽克己礼贤之时,魏武初挟天子之日,何尝有篡汉之意啊?待等时移势至,终非人力所能挽回。且若天要灭晋,即不亡于裴,也将亡于胡,我等凡俗,何敢窥天?只能就目下情状,尽力跋涉罢了。”随即正色关照郭璞:“景纯,本日之事,出卿之口,入我之耳,慎勿再使第三人晓得。”

他当着刘隗之面筮占,这是搞不了鬼的,因为《易经》为“五经”之一,是儒者的必修课——虽说基于这年代的教诲资本,多数儒者只通一经,别的四经晓得大抵就成——士人多数都懂筮占。但详细得卦后如何解释,那便郭景纯说啥是啥了。

王敦谋逆之时,温峤、庾亮使郭璞占算,郭璞这回露馅,算不出来——当然会被时人以为是成心忌讳——只是恭维温、庾二人的出息“大吉”。那俩货一揣摩,既然我们是大吉,当然王敦就不吉了,就此鼓动晋元帝下诏讨伐。

郭璞答道:“象云:‘剥之无咎,失高低也。’为敌失高低之序,乃可侵其土而无不堪。此乃云胡寇乎?云南阳大王乎?抑或……”谛视刘隗:“云琅琊大王乎?”

裴该趁机就说了:“司徒觉得,此皆贾后之过么?私觉得,武天子使诸王出镇方面,使各拥强兵,是致乱之由也……”

晋朝的正牌都城是在洛阳,现在洛阳已然光复,并且刘隗自建康北渡,直到进入关中,天然路子河南,早就传闻了祖逖正在重修洛阳城,乃至于昔日宫室,则其盼望还都之意甚明。那么对于裴该来讲,就有一个是否在天下大定前,便拱卫天子还于旧都的首要题目需求定夺。本日卦中之意,或许就是说:长居关中则可保境安民;若还旧都,恐大倒霉。

随即又问:“之卦在六三,‘剥之,无咎’,又如何解?”

是以刘隗本能地感觉,这个“剥之无咎,失高低也”,八成是指的建康政权,因为是从建康过来的本身求问,一样从建康过来的郭璞为贞啊。建康城内,以王导为首的侨姓大族统辖政务,司马睿不过垂拱罢了,这如何看都算是“失高低也”。筮占之意,是若江东不能窜改这类高低失序的状况,则裴该将会慢慢并吞其地吧……

谁想到王敦也来请郭璞卜筮,郭景纯趁机劝说他不要举兵,说:“明公起事,必祸不久;若住武昌,寿不成测。”王敦一怒之下,就把郭璞给宰了——传闻郭璞早就晓得了本身的死期,乃至死地,这类荒唐事儿,听听也就算啦,不必当真。

裴该沉吟道:“南阳王怙恶不悛,且断绝陇道,明与朝廷为敌,待我先收全雍,便可率得胜之师躬行天讨。但是……琅琊王阳奉阴为,貌似忠诚,实在狡猾,尚无可加上罪,且地点悬远,临时不宜往征……”

但是汗青已经窜改了,郭璞沉湎下僚,本来在江南就呆得很不高兴,比来传闻同亲裴该已入关中在朝,估摸着不久后便会兵发河东,杀回故乡去,郭景纯不由心动。因而就趁着刘隗受命北上的机遇,表示司马睿,我能够跟着去,帮大王您瞧瞧裴公究竟如何人也,是否能够敦睦相处,司马睿当即承诺。

梁芬点头说是,但是——“琅琊王总督江南,有扬、荆、江、湘、交、广六州,几半天下。据闻南渡侨客与江东土著嫌隙甚深,烟尘各处、盗匪纵横——文约曾住建康,天然明知其情。今若弃胡寇、南阳不攻,以朝命发雄师自司、豫而南,再沿江而下,料侨客必箪食壶浆,土著亦拱手称臣,不旋踵可下建康。若先攻胡寇、南阳,待北方大定,再伐江东,则恐其民气已定、羽翼日丰,更胜于昔日的孙吴。我晋伐吴,当然势若破竹,多因孙晧残暴,不修德政之故,不然,即武天子亦深戒惧,不敢遽下定夺……”

唯有端庄学习过,才晓得道术通俗非常,天意迷茫难测,本身学艺不精,瞧错了那也很有能够啊。正如郭璞本身所说的:“此前所谓见事如神,不过见一人而及其亲朋统统、权势所覆,大不过一州一郡罢了……”我之前给人相面,那些比拟裴该而言都是小人物——哪怕王导王茂弘——他们的影响范围有限,以是命数相对陋劣一些,也稳定一些,轻易说准。裴该就分歧啦,“其一怒则千军辟易,其一惊则天下翻覆,其一喜则士庶得安,其一哀则天能为雨,时势皆因其奋力而变,如何可测”?

是以本日刘隗便揪了郭璞来张望裴该,孰料郭景纯一见之下,竟然惊呼失声,随即解释说:“我今所见,一如蒯彻之见韩信也……”

郭璞家世不高,其父郭瑗终究建平太守。建平郡地属荆州,跨长江两岸,西临益州的巴东地区,属于人丁希少、地盘瘠薄的偏僻下郡,也就是说,郭瑗这个郡守身份和裴武、裴嶷兄弟相称,跟本地的郡守则判若云泥。即便如此,也属于超擢了,传闻是因为郭瑗担负四百石尚书都令史的时候,对尚书杜预多有改正,是以获得了杜元凯的保举。

说白了,人定胜天,只要你的力量充足大,自能窜改乾坤,进而窜改本身和相干人等的命数。

梁芬摇点头,说:“我意江南固然卑湿、瘠薄,毕竟处所泛博,加上中原士人、百姓出亡搬家者不下数十万,若使安稳积聚,恐将来势大难制啊。文约今既在朝,则需慎重以对琅琊王,早谋良策……”

当然他也就腹诽罢了,并未辩驳梁芬,只是问:“以司徒之意,莫非是要先讨伐江东不成么?”

郭璞是向来不说近似于某某“脑后有反骨,今后必反”之类话的,因为短期内难以印证,却白白遭对方记恨。故此他一时惊惧,说出“一如蒯彻之见韩信”的话来,转过甚去便非常的悔怨,这才从速跟刘隗解释:不必然啊,我可不打包票。

郭璞天然并非汉武帝朝那位尚主的五利将军一样,纯粹江湖骗子,却也跟老前辈蒯彻分歧——蒯彻是辩士,不是方士,相面如此,纯粹是用来蒙韩信的,目标就是要说韩信背汉自主。郭景纯幼习道术,他本人也信这套,但正因为如此,反倒不敢妄下断言。

“是故雄藩坐大,必成朝廷之患,昔孝惠、孝怀天子时,因胡寇之扰,不得已使南阳王(指上一代的司马模)坐领关中,使琅琊王总统江南,而若胡寇既定,则必夺二王兵柄,社稷始可大安。”

再者说了,此前相人算命,说君旬日贵,道你月内亡,命数必定,你就算想改都没有充足的时候。而云裴该“背”晋则分歧了,即便终究成真,谁晓得是猴年马月的事情啊?当然以裴该目前在长安的权益,加有雄师在手,他想要取天子而自代易如反掌,但是然后呢?起首祖逖就不成能跟班,必定与之兵戎相见,长安朝廷目前勉强能够把握的地盘儿,将会刹时缩小到关中数郡罢了,且不免民气涣散,部伍离心,痴人才会行此下策哪!

刘隗捻须点头,表示:你这解释说得通啊。

郭璞的道术,相传得自于一名客居河东的高人“郭公”。他本人都三十岁了还没有退隐,正逢天下大乱,颠末卜筮,得出结论:“黔黎将湮于异类,桑梓其翦为龙荒。”因而就拉上亲朋数十家分开河东,逃往江南。途中前后凭借过赵固和庐江太守胡康、宣城太守殷祐,最后过江投入王导门下——这一起上到处算卦,言凶论吉,正不必细究。

不过郭璞最驰名的还不在于这些正道学问,他同时也是两晋之交闻名遐迩的方士、风水家,在《晋书》中与葛洪并传。《晋书》芜秽驳杂,甚么神神鬼鬼的不经之谈都往里记,对于郭璞的记录更是有若玄幻小说普通,倘若剥撤除那些较沉科学的玩意儿,则郭景纯的经历大抵以下:

——————————

刘隗皱眉问道:“本经云‘倒霉有攸往’,是云裴公当居于长安,不宜外出之意么?”

推荐小说:

从霍格沃茨开始重新做人 |  替身出嫁:弃妃太招摇 |  极品小神农 |  傲世枪法 |  修真邪少闯花都 |  智擒恶郎:天才少女重生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