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粮谷
倘若不是张敷所部六七千羯军正面拦截,即便晋人不往攻,也要防赵军杀出垒来,苏子高几近就要调兵南下,去给那些不肯听话的守吏们一点儿色彩瞧瞧了。然罢了陷失土,拿下来暂命守吏,犹有可说,对于那些未遇敌之郡县,倘若悍然兵器相向,毕竟分歧事理啊……徐龛殷鉴在前,苏峻还不敢过于猖獗。
王贡笑道:“我来时遇邵将军于韦城,见彼求战心切,且于将军之不肯急图羯垒,亦有微辞。将军何不命邵氏之兵北渡以攻枋头啊?一则其兵寡,比雄师涉渡,反要轻易;二则若前受挫败,将军乃可委过于邵氏;万一胜利,可使邵氏将枋头之粮,南运军中,彼又岂敢不从哪?”
这段时候里,祖逖前后两次遣使北赴河内,催促李矩,还说团体战局的关头就活着回,若能冲破,必居首功——而如果顿兵于州县之下,迟迟难有停顿,则我在荥阳方向就非常被动了……
王贡冒充想了一想,就问:“既然如此,何不自濮阳、白马间北渡,去谋取枋头啊?一则羯贼发倾国之兵而出,河北之地,必定空虚,或可袭而有也;二则贼之粮秣,俱集枋头,若能夺占,将军另有何虑啊?”
苏峻眉头一皱,就问:“为何齐国、北海等处不肯供应我粮秣,还须子赐商借?”我是青州都督啊,虽说大本营驻在乐安,但并不是说粮秣物质的来源就只要乐安一郡,青州可有七个郡呢,我这三万人,光乐安如何能够吃得饱?
王贡点头道:“将军所虑,也有事理。既然如此,何不命一将率千人去护领其军?若败,归责于邵氏,若胜,则是将军布画,邵氏安能独居其功啊?”
王贡乃是接到了裴嶷的密信,要他假以述职为名,西归洛阳,主持大局,以应时变;他只是顺道儿去历城借粮,以及过瓦亭拜见苏峻罢了,当然不成能押着粮队缓缓而行。以是见了苏峻的面,道明前情,就说粮车都在前面,将军能够遣将前去策应。
但是,苏峻临时还并不筹算按令而行。
冯龙此前率“复仇军”北渡救济厌次,成果遭遇大败,几近全军淹没,既归历城,就只得树起招兵大旗,重新充分部伍。但他跟苏峻分歧,“复仇军”定额是五千人,那就只招满五千报酬止,毫未几招,且只选郡内的诚恳乡农或者流民,而不消恶棍。招兵后每日催促着严加整训,唯恐再败,完整毁了“复仇军”的威名。
以是他只能希冀青州方面再发粮草过来。
王贡笑道:“将军所言,确乎都有事理,何如祖公方于荥阳苦战,料必有使来催促将军出战应援……”苏峻听了,内心不由微微一跳——这家伙是猜到的,还是听到甚么风声了?
——后代某些人把乞活给哄抬去了天上,的确要定性为“自发抵挡外族侵犯的民族主义武装”了……但是究竟上乞活只是权势比较大的流寇罢了,当然陈午“临卒戒其众勿事胡”,但他此前也不是没跟胡人别部合作过,何况陈午也仅仅是诸多乞活帅中的一员罢了。乞活所过劫夺,屠城杀吏之事毫不鲜见,在当时的名声实在是不如何好听。
另方面,就是粮秣并不充足,还需求从青、兖各郡去汇集、调取。此时顿兵不动还则罢了,将士们只须吃个半饱便可,倘若北渡去攻枋头,考虑到文石津、棘津等地还掌控在羯军手中,势需求向东去绕一个大圈子,数百里行军,耗损不是一个小数量啊。
他派人南下陈留、济阴等地求粮,但郡县守吏却多数对付,不肯敞开府库供输——你苏子高毕竟是青州都督,有甚么资格来给我等命令呢?
王贡路过历城的时候,特地去拜访了冯龙,向其商借粮草。
以是祖逖还遣人突围东向,去催促苏峻进兵——你要么从速攻打燕县,以断羯贼的后路,要么北渡去攻枋头,以期变更羯军,你别歇在那儿啥都不干啊!
关头还是苏峻家世太低,且本出大司马体系。兖北诸郡多为祖氏旧吏,以便护守河上渡口,南部的陈留、济阴,则好处互换,守吏多由荀氏委派。荀家拿得脱手的人,即便墨授长吏,也起码得是中品出身啊,谁能瞧得起苏峻?毕竟与祖氏诸人同居一州,相互间总有些友情,倘若苏峻是祖氏之将,还则罢了,既为大司马旧部,豪情上也不免有所疏隔。
苏峻心说这王子赐的眼睛很毒嘛,光扫一眼,就瞧出我部下多是新兵来了……当即解释说:“羯贼主力方与祖公对峙于荥阳,其数不下二十万,我若止以本部往攻,恐怕杯水车薪,难有胜算。何况新招多是兖北败残之兵,倘若听任彼等,恐怕新复地盘不靖,也使我不能放心向前啊。”
苏峻先向王贡伸谢,随即慨叹道:“惜乎,三万斛恐不够数……”
王贡苦笑着一摊双手:“将军又何必动问……”你在蒲姑的时候,他们就拖拖沓拉地不肯供输物质,何况你跑到千里以外来了呢?“还幸亏历城冯将军将济南供应粮草之半,馈送于我,不然怕是连三万斛都凑不敷……”
王贡心说这就是借口——“既如此,将军为何驻军于此,而不肯持续西进呢?”
王贡双手朝袖子里一揣,笑着回应道:“所谓说客,但言无益,不及其害。是故我说将军,所言天然对将军无益,而至于其害——专候将军反诘。”你说我这主张不好吗?能有啥坏处,你倒说来听听啊。
河内方面,祖涣带领前军度过黄河之时,李矩已然尽起麾下兵马,对赵军的防地建议了迅攻猛势。
王贡规劝道:“方见将虎帐垒,广布四野,其数甚多,何如旗号多阙,次序不整,想必是于兖州新招之兵?前在蒲姑,所部便滥,使敝邑难以资供;今更倍之,则粮谷必缺。何必如此啊?”
王贡问说西刚正在苦战,冯将军为何不去声援啊?冯龙感喟道:“兵士初练,尚且难登疆场。”当然另有一个启事,就是他不想到西边儿去瞧苏峻的神采。此前苏峻按兵不动,就放他一小我去救厌次,导致丧败,冯龙本已心中不快了;而后邵竺等西来源城,冯龙美意接待,比及苏峻来,却绕城而过,底子不跟他会晤——冯龙心道:你也晓得没脸见我是吧?
苏峻“哦”了一声,面上隐现绝望之色。王贡笑一笑,就对他说:“将军之使,已至青州,郡内搜尽府库,并向旁郡商借,才得三万斛粮,正在兼程押运而来……”
当然荥阳城防坚毅,粮秣充沛,到目前为止晋军的士气也还算昂扬,但若被迫只取守势,而不能主动反击,骚扰乃至变更敌军,那就和堕入死地无异啊。再说石勒或许还能够寻机往取成皋,乃至于突入伊洛盆地……那主动权便尽操敌手了,祖逖将除了向上天祷告,望石勒早早粮尽退兵外,别无良策。
就如许,前后歇兵半月不足,这一日俄然得报,乐安王太守求见,苏峻听闻,不由喜出望外——王贡没事儿跑这儿来干吗?必定是来给我送粮食的呀!
一方面是因为兵马收缩太快,导致良莠不齐,团体的战役力反倒有所降落。他曾经亲身前去燕县四周,觇看过赵军的防备工事,不得不承认,张敷很有守御之才,戍守得甚为周到——或许跟他本是刘演旧将不无干系。颠末和诸将构和,以及纸面研判,苏峻估计若要击破劈面羯军,己方耗损能够在三千人以上——还多数是精锐!这是他难以接受,也不肯意去接受的。
仓猝盛排仪仗,亲身出辕门去迎王贡,但是朝王贡马后一瞧,只要十余骑保护,粮车跟哪儿呢?
苏峻摆手道:“子赐此言差矣。面前津渡,尚在羯贼把握当中,且河北密布敌垒,我若自濮阳、白马间涉渡,岂是易事啊?且贼粮既聚枋头,戍守必严,等闲难取;若能取之,四周之敌也必合围攻我,难道陷于死地了么?”
山阳、怀县的赵军赶来声援,却都被封堵了归去。则晋军只要能够霸占面前之城,三角形的防备体系被突破一端,再取山阳或者怀县就易如反掌了。只是州县城高堞密,赵甲士数虽寡,却戍守得极其安稳,李矩尝试了几次硬攻,却白白地耗损士卒,难以寸进。
苏峻答道:“一则兵多不整,尚须光阴练习,二则粮秣不敷,岂敢继进啊?”顿了一顿,为安王贡之心,乃冒充承诺说:“且待府君粮至,自当直前,冲破敌防,复夺燕县。”言下之意,你那三万斛粮也就够我打面前这一仗的,拿下燕县后,若没有别的进账,我又当止步,是不会再奔荥阳去的。
冯龙砌词对付,却当不得王贡逞其三寸不烂之舌,以大义相责,冯龙终究被说动了,还拱手道歉道:“若非府君之言,我几远因私忿而坏国事,更恐累及祖大将军……”当即拿出一半存粮,说不必言借,送给你了!
是以他瞒下了祖逖的军令,诸将但知有传令兵自荥阳而来,但祖骠骑的公文中详细是甚么内容,却无人晓得。若往相问,苏峻只是说:“不过通报荥阳战况,并鼓励我奋勇杀敌,为国建功耳——然今粮秣不敷,实不成浪战。”
但是以王贡就说了:“苏将军方与羯贼恶战,军中粮秣不敷,频频向我讨要。现在冯将军既无出战之意,想必物质充盈,能够商借一二,以供军前啊?”
将王贡请入帐中,宾主落坐后,问起此事,王贡就说了:“我方受命,归洛述职,路过将军处,故此前来拜见。”
因而急召东垣的外甥郭诵前来汇合,刚好祖涣又率兵赶到,使得河内疆场上的晋军数量完整赛过了赵军。三将分道而攻,郭诵年纪虽轻,却极其英勇,身先士卒,率先冲破劈面敌垒,李矩、祖涣趁机继进,赵军防地如同多米诺骨牌普通,就此持续崩溃。开战十二日以后,晋军终究杀至州县城下,将城池团团围困起来。
首要苏峻东归徐方后,卞壸不便管他,郗鉴管不住他,导致此人骨子里的骄横和肆无顾忌辰益发酵。冯龙则分歧,初率乞活来投,就遭到祖氏诸将的白眼——哪怕小坞堡主也瞧不起流民啊,何况还是名声最臭的乞活。
因为石勒召王阳等人自扈亭四周南渡后,并未直取荥阳或者成皋,而是命他们互助逯明去攻打卷县,卫策死守卷县,其势岌岌可危。倘若卷县有失,羯军的后路便可获得保障,且能变更王阳、逯明等部,一起投入荥阳城下的主疆场。如此一来,不但能够大振羯军的士气,并且石勒得不足力,北守敖仓,南下大索城,再加正面的厘、陇等城,就此尽能够地紧缩晋军的矫捷性。
苏峻斜睨了王贡一眼,淡淡隧道:“本来子赐是为邵竺、段文鸯来做说客的……”
因此冯龙在祖家军中是颇受架空的,只要祖逖感其忠勇,另眼相看,且其故主已死,便利利用,故此冯龙也誓死尽忠。他被迫夹起尾巴做人,且对于旧为流民将,一朝拜天阙的境遇亦比较满足,故而虽驻历城,阔别祖逖,也不敢如苏峻普通胡作妄为。
但是王阳等接到石勒密令,在急向荥阳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虽说不上万全,却也非常周到的安插,羯军以州县为按照,山阳、怀县为犄角,连营叠垒,层层设防,仿佛一块铁板也似。李世回一脑袋撞将上去,差点儿就撞了个头破血流。
苏峻沉吟很久,这才缓缓隧道:“邵氏不敷两千残兵,多数不能冲破河防,靠近枋头,我今为军主,彼既挫败,必归怨于我。而若万一……其功莫大……”如果两千人就能够建此大功,那不是完整压过我的风头了么?但这话不能明说,不然嫉贤妒能的丑脸就摆得太较着了。
苏峻心说这类环境我天然也考虑过啊,但两害相权取其轻,只要兵马在手,不怕祖逖——乃至于裴该——对我下狠手,而若仓促建议打击,或者北渡攻打枋头,一旦败北,那我就真要不利了……冒充拧着眉头筹思,然后问王贡:“然我军实不能战……不知子赐有何良策教我啊?”
“不管将军有多么来由,倘若久持不动,则祖公克服,必责将军,祖公败北,或也将委过于将军。大司马在关西,不明东方之情,一定能为将军缓颊,岂不成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