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帝星的迁播
当时报至长安，说叛胡不过两三千人罢了，啸聚太白山麓——这与其说是叛军，还不如说是盗匪。陶侃命甄随前去征剿，甄随初亦不觉得意，仅仅变更了本部六百余兵，便即草率西出了。
裴该自入关以来，即自冯翊境内的不蒙、荔非等羌部开端，陆连续续的，将雍州境内诸戎部或降服，或剿除，对于灭部之民，多数打散了远迁，与晋民混居——所受降胡，亦一样办理。遵循关中行台的政策，戎赋高于晋赋，但若能着晋服、说晋语，用中国之俗，便能够当你是晋民，不再加税。就大要上看起来，此政策有助于诸戎化入中国，但也不免有人素习难改、晋语难学，始终被边沿化，就此心生怨望，遂受巴氐的煽动，起而反叛。
他官卑职微，不敢往深里想，从速朝郭璞一摆手：“郭君，此言出君之口，入我之耳，慎勿轻泄啊，恐怕会招肇事端。”郭璞点头道：“君且放心，我天然晓得轻重……”
魏夫人清华权贵，且又精通事理，既至洛阳，天然遭到朝野高低的分歧礼敬，几近就把帛尸梨蜜多罗的风头抢去了一半儿——毕竟当时候的中国人还是见佛拜佛，见神拜神的，多数并没有埋头的宗教信奉。梁芳恰与刘氏比邻，因而赍重金登门，前去哀告魏夫人传授得男之术。魏夫人当时就说了：“天子射中自有嫡男，时至而苗滋，瓜熟而蒂落，何劳求也？”
郭璞茫然地眨眨眼睛，问道：“难不成……帝居有所偏移？”
且说他此次受命率兵分开长安，去征剿太白山麓的乱戎。太白山乃是秦岭诸峰之一，位于始平国南部，逾山而南，就是梁州的汉中郡了。汉中亦多戎部，此中占有上风数量的，便是与成汉李氏同源的巴氐，各部多拒险要，方命官军——不管是晋军还是成军，全都拿他们没招。
魏夫人微微一笑：“可见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么？北辰者，帝星也，帝星见耀，光辉灿烂，则梁公另有何疑啊？”
殷峤的预感落了空，禁中确乎有大事产生，但临时还未见得会影响到朝局……
司马邺真是大喜若狂啊，即命寺人将此事遍告群臣，大长秋梁芳却建议说：“此乃陛下宗子，又是嫡子，若无不测，千秋万岁以后，当为中国之主，自当遍召群臣，劈面宣布。”司马邺尚在踌躇，毕竟皇后只是有身，还没有临蓐，这谁晓得肚子里是男是女啊？但梁芳却一口咬定，说这必定是个儿子——“连岁捷报，大司马又光复晋阳，此上天庇佑我晋之相也，岂可不与陛下一储君乎？”
那你究竟是如何天象应和人事，巧作预言的呢？郭璞天然不敢泄漏裴该之密，因此只得对付说：“占术与星术虽合，却并不公道，君之所学如高山，我之所学若大河，不能相通也。言浅则仲宁必觉得诈，言深恐仲宁不解……”观星和算命是两回事啊，你学过算命吗？没学过？那就好办了……
郭璞在虞喜的“观星台”过夜了一晚，翌晨天不亮便即乘车西归，等着城门翻开，然后仓促返回官署。但是屁股还没坐稳，便忽得急报，说甄将军进讨太白乱戎，竟然大败亏输！
一开端打得还挺顺利，直迫山麓，叛胡纷繁遁入山中。但随即有一支叛胡兜抄到了晋军以后，寻机建议前后夹攻，导致甄随大败，好不轻易才杀透重围，西退至芒水岸边。叛胡紧追不舍，军士皆惧——主如果甄随几近向来都没有吃过败仗，这初逢挫败，他在士卒心目中的不败形象当即就垮了——纷繁要求急渡芒水，逃向盩厔。
在本来汗青上，“永嘉之乱”后，魏夫人随大众徙往江南，担负天师道祭酒，就此而初创上清一派，世称“南岳夫人”，直至“紫虚元君”。但在这条时候线上，中原乱而重定，危而复安，当然不需求再往南边跑了。她本来隐居于客籍任城，因其二子刘璞、刘瑕仕晋立朝，这回是特地跑洛阳来瞧儿子的，且欲再西向关中，入终南山去看望楼观一脉。
但是谁想到，等他靠近太白山之时，叛胡数量已然激增至五千余。甄随娇纵惯了的，面对劲敌尚存一丝警省，仅仅剿匪，却觉得老爷一到，自如春阳曝雪，刹时崩溃冰销，因而才逢叛胡，不及细觇情势，便即建议了正面守势。
虞喜斜睨郭璞，心中略有所动，不由笑道：“君可知，北辰虽为群星所环抱，实在所居并非天之正中？”
现在既然皇后有了身孕，那么梁芳当然要来向魏夫人称谢，趁便就叨教：“皇后腹中，公然是天家嫡子么？”
魏夫人伸手一指天上，淡淡地问道：“梁公瞥见了甚么？”
司马邺盼望这儿子也盼望了好久了，小年青欣喜若狂之下，就一时脑袋发晕，服从了梁芳、朱飞之言。因而遍召群臣，亲口宣布这一喜信，群臣天然三呼万岁，纷繁表示恭贺。但是比及退出来以后，王卓——论官位他天然不敷资格，论爵位才得一样受召——却靠近殷峤，抬高声音说：“皇后腹中，尚不知男女，天子便夤夜而召群臣，宣说此事。行事如此轻浮，岂堪奉大宝？”
虞喜为裴该所用，命其观天测象，订正历法，他在闭门造车了一段时候后，就主动前去拜访郭璞，想和郭景纯切磋星象题目。本来想着，郭景纯竟然能够观星殒而占出东北当损一大将，必定是当世大才啊，谁料见面不如闻名，对方于星空的熟谙虽非平常，间隔虞喜本人却另有着十万八千里的差异呢……
此番就是虞喜用第一笔财务拨款，在长安城东南边的龙首原上，建一高塔，高低五层，气候晴好之时，端立顶层，几近全部长安城都能尽收眼底。当然啦，他建此高塔，目标不是俯瞰四野，而是瞻仰星空，出于在城内再找不到第三个志同道合者，因此就把郭璞给请了过来，以分享本身的高兴和研讨服从。
甄随斥责道：“慌甚么？老爷吃过的败仗，比汝等吃过的饭还要多，有啥可慌的？！”
虞喜闻言，不由愣住了——他畴前还真没想那么多。只是固然虞仲宁并不感冒郭璞那一套，毕竟董仲舒“天人感到”的纬学早已深切民气了，即便虞仲宁也不成能完整免俗，追步王充以后做唯物主义哲学家，以是听了郭璞所言——这貌似公道啊！
“大师”之称，当世用处非常广泛，如妇呼婆母、仆呼仆人，乃至于近臣或后妃以呼天子；但以男性而呼女性为大师，且很较着梁芳并非其奴婢，则为敬其学问、德行——比方说女史家班昭常被呼为“曹大师”（夫家姓曹），而汉冲帝之母虞美人因无尊号，人亦惯称为“大师”。
因此喜不自胜，连连鞠躬称谢不提。
虞喜笑道：“帝居每岁偏移——君但见星空四时分歧，百辰围北极而转，然据某之测算，即便同一日之星空，每岁亦有纤细的不同。”说着话手指星斗，讲解道：“先贤之言多阙，首见北辰的记录，是在《汉书》中，云：‘中宫天极星，其一明者，泰一之常居也。’或者当时的北辰，确乎居于天之正中。但是现在位居天中者，倒是天枢……”
周访既入汉中，在安定了南郑周边的盆地膏壤以后，为防将来打击成汉，诸氐会下平骚扰，便多次调派小股军队入山剿匪。很多氐部被晋军攻破，烧杀一空，残部乃被迫逾山北逃，进入了始平国境内，随即煽动本地住戎，劫夺晋人散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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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统统人料想以外的，甄随确切是吃了败仗了。
一番云山雾罩，说得虞喜瞠目结舌，但很快也回过味儿来，这跟本身的兴趣完整背道而驰嘛。他就此对郭璞丧失了兴趣，反倒是郭景纯上赶着贴过来，三天两端向虞喜就教天文题目，并且多次向裴该进言，给虞喜以帮助。
且说司马邺宣布皇后有孕的同时，梁芳退至宫外，却未返归己府，而是跑去邻家，敲响了房门。时候不大，有仆人出来相迎，梁芳迈步而入，只见其间仆人已在天井中端立静候了。
“如仲宁所言，汉之帝星，实居天中，每岁偏移，现在天中者倒是天枢——是天枢才当名之为北辰帝星也！公然汉季以来，四海播迁，未有十年内而兵戈不举者，魏、吴等国，邦祚亦不悠长，是上未能应和天星也……”
殷峤瞥了王文宣一眼，淡淡地答复道：“天子尚在芳华，或受梁氏之惑……”这个“梁氏”当然不会是指皇后，而是指皇后之父梁芳——“倒也罢了。如此失礼，无人君之行，群臣却无所谏言，才最可虑。”言下之意，没人筹算改正天子的不对，因为没意义啊，归正也没真把你当颗菜……
虞喜观星，志在计算群星之轨迹，以测四时之骨气；而郭璞观星，则主如果为了应和人事，断言休咎。以是瞧了一会儿，郭璞就问了：“仲宁，君看北辰帝星，可还算敞亮否？克日来是否有冲犯者？”
郭景纯第一反应：甄随那蛮子也会败北？这不成能！
这位仆人是个女子，穿戴非常简朴，乌黑的长发挽起，只用蓝色丝带系扎，并插一枚荆钗罢了，别无金饰头面。其容颜清丽而无点滴媚态，不施脂粉而肤色天然净白，唯眼角略有些鱼尾纹，可见芳华已逝，年龄并不在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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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芳疾趋而前，拱手致礼，口称：“魏大师。”
且说司马邺夤夜调集群臣，包含尚书、门下二省的首要官员，以及诸卿，另有寥寥无几几名宗室，只是为了宣布一个好动静：“太医诊断，皇后已有身孕矣！”
一边说一边将出大摞草稿来，把本身测算的详细步调，详细讲解给郭璞听。郭璞天然是有听没有懂——我晓得你大才啦，既然你得出了成果，我也就不核算了，归正不会……只是面上神情，似有恍然大悟之象：
实在她底子就没有答复梁芳的题目，既没说皇后这一胎是男是女，也没提倘若得男，是否应和着帝星之位。但是梁芳本能地脑补，感觉夫人之意么——皇后肚子里这个天然是嫡长，并且将来也定会担当大宝，统驭万方的！
虞喜只当郭璞是担忧荥阳方面的战局，因而淡淡一笑道：“君欲以天象而应人事，所学我不知也，但自孝惠以来，直至永嘉，未见实有冲犯紫微之彗，克日亦然。”那意义，近十几年间，没见星象有甚么特异的变动，可见地上乱事，跟高天繁星，根基上没啥联络——或者有联络，但我瞧不出来，就没法跟你说。
他这话就说得很明白了，大一统的汉王朝前后持续了四百多年，汉亡以后是魏，享国不过五十多年，然后是晋，至今一样五十多年，这不敷百岁，都能够算是短折王朝。那么为甚么王朝不能耐久呢？当然是因为帝星正在迁徙、改换的过程中啦。现在新的帝星已然正位，那天然预示着新的大一统王朝即将出世，且鼎祚必能追步两汉！
也不晓得是司马邺不必劳累国事，自可在宫内勤奋播种的原因啊，还是梁皇后私拜帛尸梨蜜多罗所授佛像起了结果啊，总之在颠末梁氏父女长时候的忧心后，梁皇后终究数月天癸不至，命医诊断，肯定了是喜脉。
梁芳抻着脖子，朝乌黑的夜空望了几眼，不明其意，只能答复说：“但见群星。”
中间儿寺人朱飞也随声拥戴——明达刚好出去清算五校了。
他当然想不到，皇后肚子里这块肉，对于今后的朝局生长，竟然也会产生必然的影响。
且说与此同时，数百里以外，也有二人正在观星，其一乃是大司马幕府的“祭酒”郭璞郭景纯，另一个则是民部令史虞喜虞仲宁。
郭璞的神情略略有些严峻和绝望，赶快诘问一句：“彻夜帝星甚明，莫非是社稷安稳之象么……”
而这位“魏大师”，乃是先司徒魏舒之女，前太保掾刘文之妻，闺名华存。她本性向道，好读老、庄，传闻还得了清虚真人王褒的秘传，得授《上清真经》和《黄庭内景经》，习得长生久视之术——实在她都已经七十岁了，但瞧上去却五十尚不敷，四十很不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