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镇河东
处罚了韦忠以后,即好言奖勉吕氏族人,要他们先在营中暂歇,自当有犒赏颁下。
本身本是晋人,附了胡了,倘若见面,裴该自能以此来大做文章。而裴该本来就是晋人,仕晋而战,天经地义,不违贤人之教,那我又拿甚么话来斥责他呢?
裴该道:“彼信中已有言,只将兵,民事当由留台遣吏保持。”
部曲报入,裴该就说,我不见他了——“可即枭首正法!”
刘粲收拢残兵,又汇合了李景年、呼延实所部,点检兵马,约两万余众,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就此商讨去处,靳康说那还筹议甚么,从速返回平阳去啊!
世家大族,既是司马晋政权的统治根底,也是逆期间而产生的毒瘤,倘若由其坐大,必定侵害国度。但是以裴该本人的态度,尚且不能对世家大肆挥动屠刀,何况河东是其故里,加上户口富强,河东世家的支撑就目前而言,对他相称首要。作为晋臣,毁灭世家也划一于动摇本身根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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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此力排众议,命甄随暂统河东军事,但同时命令调回陈安——秦州兵初附,还不能完整放心,必须重新整训,然后打散以归各部。裴该别遣姚弋众率部曲营之一部,约计千人,往助甄随。
再说刘粲兄弟与靳康逃出蒲坂城,便急向解县而去。
裴该想了想,此言大是有理,便即首肯。随即提笔写下一行字来,命人书于布幔之上,张之囚车前,一起押送韦忠到洛阳去,但逢都邑,都不准绕行,要拿韦忠游街,趁便鼓吹此战之胜。
那行字实在也简朴,套用韦忠“弃典礼而附贼后”的话,写作“弃母邦而附胡后,泯天理而从奸行——河东韦忠”。本来“为虎作伥”是个很合适的词汇,只可惜这年代还没有……
陶侃起首表态:“甄将军所言是也,但是……恐其不谙民事,难以专镇一方。”
裴该不耐烦见韦忠,但仍然存有一丝猎奇心,不晓得落到这班地步,韦忠本人是甚么设法,有没有甚么话要说,因此便遣一部曲前去探听。韦子节听问,长叹一声:“唯求速死耳。”
裴该览信,不由击节赞叹——甄蛮子对于局势的阐发,和其设谋在河东的安插,如此详确,即便陶士行也略有不如啊……因而将信遍视众将,众将大多迷惑——这是甄随的意义吗?还是他在河东找到了甚么高人指导?
话音才落,书记郭璞劝谏说:“不成,韦忠素有义名,杀之不祥。抑且其与尊先私有怨,人或觉得明公因私恨而轻戮人……”
甄随在蒲坂城中,睡了一小觉,又跳起来在韦忠囚车前发了一顿火,就此疲累俱消,脑筋略微复苏一些,他就揣摩着:糟糕了!
他也没甚么志愿去见裴该。当然各种骂贼而死的忠臣形象不时在其脑海中闪回,但细心想想,却实在没甚么来由、言辞,能够指责裴该的。
对于郭景纯前一句话,裴该完整嗤之以鼻——何所谓“义名”,救过一次上官就算“义”了?但于厥后语,却也不由略略沉吟,随即就问:“卿觉得,将如何措置?”
此时胡军大败的动静已然逐步传开,河东各族皆蠢蠢欲动,很有不稳的迹象,幸亏刘粲东渡之时,特地把裴硕和薛涛带在了身边,充作人质,则只要裴、薛两家投鼠忌器,不敢遽反,甚么柳氏、梁氏之类,他倒并不如何放在心上。
刘粲倒也晓得,那是薛家的旁塞,称呼好象叫甚么“薛强壁”,便道:“可命其撤开栅栏……”传信的小兵却道:“我等亦如此说,但是壁中不答,却以弓箭相射,实在难过啊!”
刘粲摆摆手,说且先向安邑,比及了处所再说吧。
只要才从河西返回的陶侃,对此表达了与众分歧的观点。陶侃说了:“如昔秦在长平败赵,白起坑杀赵卒数十万,邯郸城内,户户发丧,当当时也,人皆云赵亡朝夕。但是秦进围邯郸,却久不能下,反为平原君赴魏、楚求援,败退函谷。
安邑是河东郡治地点,倚中条山北麓而建,确切是座坚城要塞,加上门路辐凑,凭之能够控扼闻喜、东垣、猗氏等周边诸县。李景年、呼延实等也以为此乃上策,但但愿由本身护守安邑,皇太子殿下您还是从速返回平阳去吧——
甄随建议,即置其“劫火中营”五千人,及陈安三千秦州兵于蒲坂,尽快南下攻略黄河渡口,毁灭河上诸堡的胡军,如此则能与弘农郡连成一片,缓急可应。然后他会向东威胁解县和猗氏,如有机遇,也可攻取,就此三城呈犄角之势,再于北方孤山筑垒,则胡、羯十万众至,亦能为多数督护守河东半年不失。
“军败之事,传至平阳,众心必乱,非殿下不能安镇也。”
怕他获咎世家?我恰好让他去为我趟雷,清算那些河东大户啊!
第三,末将见在河东,则河东之守,非末将而无人可任……末将部众已然占有了蒲坂县城,并且跟蒲坂大户吕氏接上了头(实在是把人都给拍趴下了),倘若易兵改将,不免会激发县民的疑虑,对于尽快稳定县内局势乃至耐久统治,都没有好处……
以是韦忠表示,我没啥话可说,但求速死——现在这境遇,比死可还难受哪!
是以而搜肠刮肚,找了一大套来由,命司马写动手札——他本身现在也勉强识字了,但能读不能写——急送河西。
这一层意义破钞笔墨最多,巴拉巴拉一大篇,既几次表忠心——你瞧,我老婆见在长安,我必定不会叛变多数督您啊——又来回炫功绩。总而言之,军中最能打的就是我啦,既占蒲坂,胡寇迟早会来打击,除了我,另有谁敢拍胸脯必能为多数督守住此县啊?
“本日之势,与此仿佛,胡虽丧败,石虎见在晋阳,蘷安在上党,襄国虽遥,亦一定不发援救之师。而我与胡周旋月余,军资将蹙,安不足力大出兵以向平阳啊?若止遣孤师前去,则必为石虎等所败。羯奴、胡贼,素不敦睦,若逼之急,必相照应,不如稍释之,候其自乱,然掉队兵,则非独河东、平阳可得,即并州亦有望光复。
裴该展信一看,还写得挺长,归纳总结起来,首要有以下三层意义:
因而两万雄师,缺水少食,便迤逦而向安邑行去,途中颠末一座岑岭,名叫孤山,前军来报,说山上筑坞,木栅一向持续至山下,完整封堵住了门路……
郭璞拱手道:“今虽大破胡,所俘杀贼将未几,刘雅、卜抽尸已焦黑,难以辨识,实不便献捷洛阳。何不解韦忠入洛,交由天子正刑可也。”
我急于追杀刘粲,乃至先抵河东;但是厥后也不晓得多数督会不会持续在河东扩大战果,且命谁为将统兵。老爷不在多数督帐前,颁发不了定见啊,别我忙活半天,终究河东总帅的职务却被别人给生抢去了!
所俘约两万胡卒,命各将前去甄选,能够挑一部分诚恳的充入裴军——首要选氐、羌善骑射者,数量不宜过量,总计在千人高低可也——其他氐、羌,都押去雍州北部和秦州西部,监督屯垦、放牧;约莫五千摆布屠各、匈奴,则解去矿山做苦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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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将都道,自当趁胜直进,规复河东,进而一口气杀到平阳去。郭默就说了:“今态势大好,胡军主力尽丧,安能御我?恰好直捣贼巢,犁庭扫闾!倘若淹迟,使胡势复振,必将悔之莫及啊!”
怕世家就此再倒向胡汉一方?倒也不至于。只要本身保持着胜利态势稳定,则为了家属的持续,世家骨头都是软的,天然会垂下头来,伏低做小。古来这些大师族都是一个脾气,家财宁与盗贼,不与耕户——胡兵执刀而来,比起朝廷颁诏限田,他们反倒更轻易在前者面前屈膝。
裴该笑笑:“我自当调派干员,卖力民政,勿使甄随与世家订交,乃无虞也。”
陶侃老好人,说话还预留三分情面,文朗等将可向来看甄随不扎眼,又是粗人,说话也直,当即纷繁表示:那蛮子脾气太糙啦,太轻易获咎人,河东情势庞大,有很多大户,恐怕过未几久,就会被他获咎一个光,对于长治久安,大为倒霉啊!
第二,必须在河东驻兵,控扼渡口,如此,就有如一柄匕首插入胡寇腹心之间,只要不时绞上一绞,便能持续放血。现在军中粮秣固然不敷,河东各大族内很有存粮,料彼等不敢不供,则保持万人以下驻军还是没题目的。而若全师收缩回河西,胡寇便可重新安定河上防备,对于将来进兵河东,非常倒霉。
还不如让甄随先去清算一遍这些世家,然后他裴大司马再假模假式加以昭雪——砍你一刀,送你一包金创药。河东世家颠末胡汉的剥削,再被甄随清算一番,必定元气大伤,不敷为患,将来若想将之完整肃除,也更便利脱手。
实在诸将要不那么说,裴该尚且还在踌躇,反倒是提出这点疑虑来,裴该却当即点头:好,就甄蛮子了,让他守河东!
在解县暂歇一晚,又再出发,北上汾阴。此前刘粲便已派人快马前去夏阳、汾阴之间的渡口,呼唤河西兵马——主如果驻夏阳的李景年、驻山口的呼延实吃紧归渡,前来相合。但是到了汾阴四周,足足等了大半天,才见到河上现出一些船影来。
本来当日王堂率兵进入山地,去扰夏阳(前文有误,与陈安、姚弋仲一起继于甄随以后,攻打胡垒的,可变动成谢风,在此申明,我就暂不点窜前文了),几乎便将渡口拿下了。李景年与呼延实南北对进,费了好大力量,才将王堂迫退,是以而损兵折将,导致东归为迟。别的夏阳城中尚且积存着上万斛粮草,李景年没法运走,只好放一把火,全数烧光。
第一,甄随以为,我军怠倦,兼之粮秣不敷,虽获大胜,短期内却不宜持续扩大战果。倘若雄师直下河东,威胁平阳,恐怕石虎等会派发救兵前来,如此又须一场大战,后勤供应,非常毒手。
那么如此重担,该派谁去为好呢?诸将纷繁请令,裴该正在踌躇,俄然帐前得报:“甄将军有手札呈上多数督。”
但是刘粲实在羞得慌,无颜归见平阳父老,因此给本身找来由说:“我归平阳,若晋寇大肆东渡,恐河东膏腴之地皆不成守……何如往保安邑,彼处城坚,晋人难下,迟延日久,则彼等粮秣也将不敷……”
很较着的,即便甄随不卖力民政,汇集粮秣、保持治安,都不成能完整绕过那些世家大族,而以那蛮子的脾气,跟人起抵触是必定的,大师和乐融融才奇特呢。
只要有我派去的文吏居中调剂,加以保持,不信甄蛮子对世家的压力更要重过胡虏。而即便此前胡虏剥削甚重,河东世家也大多持非暴力分歧作的态度罢了,不敢遽然竖起反旗。倘若此番不是晋势复炽,祖逖在洛阳,自家在长安,对河东构成钳形压力,你看薛家、柳家、吕家,肯主动跑来跟本身联络吗?
一向忙到傍晚时分,裴该这才召聚诸将,商讨下一步的行动打算。最首要的就是:河东我们进不进啊?
终究会商的成果,是命陶侃去讨伐冯翊北部之胡,同时调派部分兵马分驻河东,控扼渡口,平静蒲坂,再看情势、等机遇,以便光复河东其他县邑。
骂他不识天时,不明顺逆?既为晋人,为晋尽忠,乃至死节,这恰是儒家鼓吹的忠义啊;关头晋在汉先,也不好说他从叛、附逆……骂他不念乃父之仇,仍旧虔诚于司马氏?则莫非关龙逄之子必须背夏,比干之子必须背商么?焉有此理!反倒是伍子胥去父母之邦,为报父仇而引吴兵入郢,在儒家正统看法里,是该当遭到鞭挞的。
“且刘粲虽败,另有胡兵占有夏阳与夏、郃间山口,还须调兵往攻。当此时也,实不宜用重兵于河东——明公慎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