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迅雷不及掩耳
伊余点头苦笑道:“我才脱樊笼,身无长物,哪有甚么信物予汝?”
刘均费尽唇舌,独战群僚,说了好半天,终究刘曜摆摆手,说你们都下去吧,就算要退兵,也不在这一两日,且等我先好好思忖一番……
裴该双手一摊,不由慨叹道:“不想刘曜掌控事机,如此迅雷不及掩耳……游子远一番苦心,就此化作泡影矣。”转过甚去问裴嶷:“叔父既有预感,何故早不言明,而要放伊余出城?”
裴该明白裴嶷的意义了,归正把伊余捏在本技艺里,并不能够迫使虚除部撤退――刘曜近水楼台,必定先脱手啊――那还不如把他给放了呢,赌刘曜行动慢,没能及时兼并虚除军,伊余获释后便与其在城下大战一场,乃至于胡军一错手,取了伊余的性命。谁想到刘曜早已安排好了懦夫,等闲便擒下了伊余,使得情势又再有所窜改。
不对,天快黑了,今晚还走不了……那就必须得周到防备,防着刘曜探听到我背盟之事,出兵来攻啦。
伊余皱眉道:“我既失手,为晋人所擒,想必儿郎们甚为焦心。我抢先归己营,再遣人向雍王请安。”别说我现在不想去见刘曜,就算回了营,也不筹算去跟他劈面。一则他讨厌刘曜,二则才刚背盟,也没脸相见,心说我直接归去清算东西闪人就是了。
他一边说,一边瞧着伊余已经纵马过了城壕,自家的吊桥也就此“隆隆”收起。只见稀有十胡骑――都是游弋在城池和营寨之间,做先期警护的――迎将上去,抢先一将在顿时与伊余相谈数言,然后俄然下了马,膜拜下来。与此同时,其他胡骑四下散开,将伊余团团围在了中间……
刘曜连连点头,当即命令,派人去虚除军中送信,要将官们全都到自家营寨中来,共商救出伊余的大计。伊余固然与刘曜斗着心眼儿,但毕竟份属联盟,虚除将领们大多没甚么防人之心,再加上酋大之子被擒,全都乱了方寸,正吵嚷着该如何办呢――有人建议奋力攻城,有人则怕会逼得晋人殛毙伊余,还是派人去构和乃至付赎金为好――获得刘曜的口信,你推我搡,一股脑地就全都来了。
裴该皱眉问道:“此后将如何,叔父可有预感么?”
刘曜稳言愣了一下,随即就问:“何故如此孔殷?我虽有此心,尚无安排,若急于淹没虚除军,如有闪失,恐是白白地化友为敌了。”
喊叫的并非旁人,恰是刘曜亲信刘均,他一边叫着,直接就撩开帐帘,冲出去了,但是一瞥眼――这又是谁啊?就此止步不前,噤声不语,只用眼神向刘曜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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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嶷用心设问,不明白道出答案,就是要指导裴该思虑。裴该手扶城堞,略一思考,已明就里,不由苦笑道:“虚除部不动,乃是因为――刘曜已动矣。”
随即刘曜便遣兵将直入虚除堡垒,要士卒们全都放下兵器,接管整编。刘均率先而行,扬声宣布说:“汝等若不从命,恐此中有人欲害伊余,想趁机扰城,迫使晋人殛毙伊余。唯有尽数缴械,服从雍王之命,伊余方有活路!”将官既然都不在了,小兵们哪有甚么主张?因而在胡兵的威迫下,终究全都昂首而降――悄悄逃脱的天然也有几个,毕竟数量未几。
――以是在大荔城头看来,敌营中接连两个时候摆布,喧哗不竭,却不见有一兵一卒靠近城池,有来攻城或者送信的意义。
伊余闻言大惊,还没能反应过来――关头他想不到刘曜能猜着本身背盟而与晋人歃血之事,又焦急回营安抚部众,以是警戒心不敷强――那胡将便将身一长,蓦地纵跃起来,随即伸开双臂,一把抱住了伊余,两小我一起从马背上翻滚了下去。
中间儿羊彝也有些慌了手脚――“卸甲解鞍”的主张是他出的啊,万一刘曜是以指责本身,可如何办?正在此时,忽听帐外有人叫道:“大王当速下定夺才是!”
裴嶷说担忧伊余会死,裴该不由微微一愕,便即问道:“叔父何出此语?”
刘均是一力主张就此放弃大荔之围,尽快北上的,来由在于:“今虽并虚除军,然均亦不能包管毫无逸出者,若权渠得知动静,恐怕有所防备。因此我须急向上郡,使彼促起不料,一战可定。且观大荔之守……”说到这里,微微叹了口气――“亦大出某之预感,裴该实为劲敌。我攻城近半月,不但毫无所得,反频频受挫,若不就而后撤,待士气隳败时,恐欲全师而退,亦不成得了……”
中间甄随摩拳擦掌道:“那勇擒伊余的,不知是甚么人?如有机遇,我倒也想与之较量一番。”
裴嶷苦笑道:“我等若强留伊余,彼必不信。且留下伊余又有何用?刘曜更便于兼并虚除军,而权渠远在千里以外,亦无能插手于战局。我本期望刘曜行动迟缓,伊余出城,可与其纷争、斗战一场,我军便可从中取利了……看起来刘曜军中,必有智谋之士啊。”
刘均点头道:“伊余既被擒,虚除已是仇敌,何所谓友啊?晋人必趁机胁破伊余盟誓,使其出城来与我相攻,伊余贪生,多数答允。即彼不该,而为晋人所杀,伊余既死,其部必定退去,怎能够再助我攻打大荔?且权渠使其子助我,而其子竟殁于阵,必定迁怒于大王!为今之计,只要兼并虚除军,则权渠失此三万兵马,即便与我翻脸,也无可惧了。”
裴嶷伸手朝城下一指:“我等擒获伊余,而敌营喧哗,不知当若那边,本也平常。但是伊余入城时髦是日中,今将日斜,虚除部总该有所行动吧?若伊余只是浅显将领,又素不能服众,则虚除必定分离、退去;然彼乃权渠之子,将兵又岂敢舍之不顾?或者澎湃而来攻城,或者遣人、射书入城,商讨纵放的前提,斯为正理。
伊余才刚被甄随所擒,便有快马报予刘曜晓得,刘曜不由大惊:“那厮素称英勇,如何瞬息之间,便为晋人所擒?是谁擒的他?!”
伊余固然鼻梁倾斜,身上也不免多处擦伤――都是被甄随死拉硬拽给磨的――毕竟已被晋人施了药,包扎好了,对他的体力影响并不太大。才一落上马来,他便腰肢用力,一个翻身,将抱住本身的胡将压至身下。但是没想到这胡将力量也很大,徒手斗战经历又很丰富,不晓得如何一来,又一翻身,反而将伊余给压在了上面。
刘曜脑筋也转得很快,刘均话音才落,他就问道:“倘若晋人纵放伊余,若那边?”刘均面色一沉:“既已为敌,只要擒之以要权渠!”
因而不去理睬甄随,只是回应裴嶷道:“刘曜新得三万众,其力更强。然仓促间料不易差遣之,且即以伊余威胁权渠,权渠也难再出兵而南,互助刘曜。我如果刘曜,不如暂退,返身去夺上郡觉得根底……”
伊余被擒之事,大荔城上是瞧得清清楚楚啊,甄随不由撇嘴:“就这么又被拿了?这厮一毫防人之心也无,该死受此磨难――早晓得还不如老爷一刀将其斫了费心!”
毕竟是盟军主将,兵马也多,跟晋人打交道也多,还会说中国话、写中国字……这票人现在正缺个主心骨,就自但是然地把但愿依托在了刘曜的身上。即便此中有一两个略微警省些的,也都在同僚的拉扯中,不情不肯地进了胡营。
裴嶷道:“刘曜既令人擒下伊余,则彼兼并虚除之计必定得售。我本求他杀伊余,如此则与虚除仇恨不解,将难以在冯翊安身,即眼下兼并虚除三万军,又能济得甚事?然彼既能擒获伊余……”伊余甚勇,并且毕竟是一军之将,不会涓滴警戒心也没有,若无一两名懦夫促起不料,此人还真不好活擒,一个弄不好,就直接给搞死了――“若以伊余性命威胁权渠,恐又为我增一大敌。”
伊余不敢再挣扎了,只是喘着粗气,嘶声问道:“是刘曜使汝来拿我的么?汝是何人?!”
那胡将缓缓放手起家,一边命部下将伊余紧紧捆绑起来,一边笑道:“老子叫平先,将军且记着这个名字吧。”
比及羊彝分开后,刘均才道:“请大王暂摒外人,毋使入帐。”刘曜依从命令,刘均也不坐,就站着对刘曜说:“均前日与大王所言之事,合法时也。请大王速召虚除将吏前来,只说商讨援救伊余,就此将彼等扣下,好遣人兼并虚除之军。”
实在伊余出城去的时候,刘均兼并虚除部的事情还没有完整完成――想让三万人诚恳服从,真不是那么轻易的事情――但在城前游弋的全都是胡汉兵将,见到伊余出城,当即策马迎将上来。抢先一将在顿时拱手道:“天幸将军安但是归,大王请将军往营中一叙。”
裴该忍不住就转头问才跟过来的甄随:“以卿看来,伊余尚能战否?”
他用双臂紧紧箍住伊余的两膀,然后膝盖反折上来,狠狠地顶在了伊余的胃部。伊余就感觉胸腹间一阵剧痛,不由浑身痉挛、脱力,才觉不妙,便见有一把明晃晃的钢刃抵在了本身的咽喉之上。
不过以刘曜现在的气力,再加手里捏着伊余和很多虚除兵将,估计权渠不是他的敌手,一旦刘曜兼并上郡,有了相对安定的基地,必定还会寻机来夺冯翊的。裴嶷的意义,除非刘曜掉头就走,不然若他还敢来攻大荔,我们就必须得趁机多杀伤其人众,减弱他的气力,让他将来好跟虚除权渠相攻个难明难分,短期内再不能成为冯翊的外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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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一出来,再想满身而出,就不轻易啦……
刘曜会心,便对羊彝道:“容叔远来疲累,还是先下去安息,晚些再使卿拜见令姊吧。”羊彝正担忧刘曜迁怒于本身呢,再加上传闻甚么,让我面见族姊?从速躬身见礼,忙不迭地就退到帐外去了。
那胡将猛地一昂首,面上竟然暴露了奸笑来:“将军首级,可交予末将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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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其他将吏大多反对这一建议,都说既已兼并虚除部,则我军气力更雄,很有机遇霸占大荔。曹恂也说:“城东之败,事出不测,无足为论。即我攻城,此前受虚除部管束,未尽尽力,焉知奋力而攻,城不破者?今乃可使虚除部为前驱,再试攻数日。且若不能破其外垒,直薄城壁,晋人必不惧我,则我欲退,彼必来追――到当时,才恐不能全师而退了。”
甄随点点头:“不过鼻梁断了罢了,多大点事儿啊……”
其他胡骑早已散开,将伊余环绕和遮挡在中间,这是为了制止被虚除兵士们远远瞥见――不过大荔城上倒是瞧得挺清楚的。
他摆摆手,正想斥退胡将,策马归营,谁想那胡将却翻身上马,单腿跪在伊余的马前,哀恳道:“末将奉大王将令,来请将军,若将军不肯去,末将必受惩罚。还请将军赐下一件信物,好使末将持以归告大王。”
裴嶷道:“既知不易用,或刘曜将驱此三万虚除军为前驱,不计死生,来攻大荔。此后之战,将更艰巨,然若能守一月不失,我料刘曜必如明公所言,退而反取上郡矣。”回身叮咛道:“卿等不成懒惰,当并力杀敌。要不在城池安稳――大荔本不易失――若能就此极大杀伤胡军,则刘曜不易遽取上郡,彼与权渠相争,必定旷日耐久,冯翊可安也。”
那么,刘曜究竟肯不肯马上回师,北攻虚除,改谋上郡呢?
“然今观敌营,喧哗渐息,而无兵马驰出,此何意耶?”
虚除权渠为上郡氐、羌的酋大,也就是联盟长,他因为儿子在刘曜手中,或许不敢背弃与胡汉的盟约,但毫不成能就此老诚恳实地拱手献出地盘、部众来――就算他肯承诺,其他各部也不能答应啊。以是刘曜在大荔城下一日,虚除就还是他的盟友,一旦刘曜北取上郡,权渠被迫舍了儿子,也必定得跟他杀上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