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向现实低头
现在天下几大权势，由西往东，由北向南，凉州有张轨，关中有司马保和索綝，巴蜀有李雄，并州有刘琨，河东有刘聪、刘曜，幽州有王浚，河北有石勒，兖、豫有祖逖，青徐有鄙人戋戋裴文约……曹嶷还不敷看，江东有王敦、王导。哦，对了，另有最北方的三家鲜卑。
裴该手拈着这封手札，不由“啧”了一声，皱皱眉头——他还没想好该如何答复呢。
题目是那方镇纸，你若能多少阐扬些感化，情势便会刹时窜改——王彭祖你还跟本来汗青上似的，会那么不堪，莫名其妙地被人一场突袭就给擒了么？
不过那也是半天前的事情，今晚与卞壸一番恳谈，他却又仿佛有了些全新的设法。因而放下笔来，略仰开端，瞟着案上的烛火，神游物外，开端细心梳理本身的思路。
这么一想起来，杜氏实在不是联婚的好挑选。主如果杜家人丁过分薄弱，杜预生四子，杜锡、杜跻都已亡故，杜耽、杜尹貌似身在长安，流落南边的也就只要杜锡之子杜乂佳耦、兄妹罢了。而这个杜乂白生了一张姣美面孔，本身见过一面，瞧上去身材很虚，也无远志，就不成能跑淮南来帮本身的忙。
裴该对这个长安小朝廷的设法非常冲突，一方面但愿它能够持续对峙下去，不要跟本来汗青上那样等闲毁灭——天子给逮一个就够了，持续逮俩，就算本身并不拥戴皇权，特别是司马家皇权，但身为中国士人，也感觉太丢脸啦。但是建康正在逐步坐大当中，倘若长安仍在，两边迟早会兵戎相见的，则中国的乱事恐怕很长一段时候都没法收束。不要觉得打灭了胡汉国就天下大吉了，西方另有氐、羌，东方另有羯族石勒，而北方三家鲜卑也不成能一辈子老诚恳实做晋室之臣。
早晓得，当初就应当找个相对富强些的流派啊。琅琊王氏是必定不能考虑的，裴该本身也说过：“齐大非偶。”倘若他只想在江东吃安生饭，那么通过联婚巴上王氏的大腿是最好挑选，但若想本身初创一番奇迹，妻族过于强势，反易成为制约，恐怕到时候分分钟太阿倒持。
不过……裴该缓缓地把目光移向舆图右边——这年代舆图的方位绘制并没有必然之规，但南上北下、左东右西比较常见，裴该遵循本身的风俗，天然给改成了北上南下、左西右东——那边摆着一块砚台，另有一方青铜镇纸。
石勒是个大题目哪！
“啪嗒”，一封手札也不晓得如何的粘在了白纸上，裴该展纸之际，它就落于床下。捡起来一瞧，本来是前几天刚收到的裴氏的来信，首要内容也很简朴：
只可惜好景不长，裴頠很快就罹难了，裴嵩、裴该兄弟被判远流，裴护、裴服作为最亲信的奴婢，就跟着两位小仆人上路，千里迢迢往东北方向行去。这一起风餐露宿，各种艰巨盘曲，自不待言，裴服几次想要落跑，只是考虑到本身是裴氏世代之奴，分开裴家还真没处所可去——特别逃奴在当时但是大罪——这才咬着牙忍了下来。
考虑到东晋建立后的政局，实在庾、刁、刘、谢都是不错的挑选……庾亮兄弟五人，勉强算得上家属富强，并且他确切有一个mm，与本身年事相称……哦不，只能说按这年代的婚姻标准，将近出阁之年。哪怕长得跟庾亮似的，整天板一张死人脸呢，归正已经决定要政治联婚了，还在乎那些末节吗？
他本来是裴氏主支野生之奴，打小便在闻喜县中裴氏庄园里长大，才刚成年就跟着旧主裴頠去了洛阳。他哥哥裴护是洛阳裴府里的大管家，正所谓“宰相门子七品官”，当时裴頠为在朝之一，这一对裴氏兄弟那真是威风烜赫，很多初级官吏见着他们都不得不毕恭毕敬的。
退而求其次，那就只能谋姻亲啦，想当初本身南渡后最后的班底，那不也是通过裴家的婚姻干系，从卫氏、李氏中找的人么？政治联婚固然浑浊，说不得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既然穿越来到此世，总不宜过分文青，而必须得向实际低头。
但是，本身实在是太孤单了，非止身边孤单，麾下也很孤单。祖逖、陶侃、熊远，都还只能说是盟友罢了，卞望之与本身走得比较近，说不上订交莫逆，倒也勉强能够同心同德，但也不能说是本身真正的部下。至于裴寂、裴度，乃至刘夜堂、甄随、高乐等人，彼等才气有限，恐怕都尴尬大用。
对了，族叔裴宪貌似就在王浚处，被任命为尚书，是否能够通过他的干系，对王浚施加必然影响？
裴该抽出一张白纸来，在舆图上展开，以镇纸压住，磨墨舔笔，筹算给王浚写一封信。他此前确切忽视了这个远在千里以外的幽州之主——关头也是王浚的名誉太糟，而才气又相对比较平淡，以是裴该当他是氛围——现在却感觉有加以联络的需求。先通过来往几封手札，哪怕拍拍王浚的马屁呢，也要拉近两边的干系，然后便可趁机进言：你可千万别跟本来汗青上那样，轻信了石勒的推戴之言啊！
接着裴该跟从司马越出镇于项，裴嵩自告奋勇去游说陈午，裴服跟从，就此又再落入了非常艰巨宽裕的地步。裴嵩身后，虽说李头收留了他，但也只是把他当作浅显奴婢对待罢了，并且乞活亦民亦兵，就裴服这小身板，临战时也是要扛起木棍、竹枪去冲锋的。他几近他杀的心都有了，只是下不定决计——特别一辈子在兄长关爱下长大，实在没有甚么担负，但是哥哥陷在洛阳，估计早就没了命啦……
倘若长安政权准期毁灭——或者多迟延个一年半载的——而祖逖已得河南，司马睿再在建康即位，则团体情势貌似要比本来的汗青略好一些。到时候如何破局，就首要看本身和祖逖在江北的斗争啦，祖士稚如果权势雄大，而不但仅依托处所上那些坞堡武装，则江东也是不敢随便换人的。并且另有本身在啊，本身若与祖逖合兵一处，估计王导、庾亮等辈连掣肘的胆量都没有吧。
裴该本日与卞壸纵论天下局势，话还没说完，就被冯铁和裴服给打断了，他不由从床边的竹笥中抽出张很粗糙的舆图，在案上展开，单独一人详细研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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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这封信，只感觉放下了一个大承担，然后他才考虑词句，去给裴宪、王浚写信。
当世之雄，唯石勒罢了，刘聪、刘曜都不敷瞧。倘若石勒反面胡汉分裂，两下合兵，这仗就很难打了。但若中原地区还存在着强大的内奸，他们还能跟本来汗青上那样，终究成绩前后两个赵国吗？
祖逖、索綝对刘聪、刘曜，情势已经与本来的汗青不尽不异了，成果会是如何？长安政权还能够保得住吗？
为了便利思考，他还拿笔、墨、砚等物摆在舆图上，作为标记物——可惜本身不喜好下棋，家里也没置围棋，不然若摆放吵嘴子，必定会简朴和清楚多了。
当然啦，就算本身腆着脸凑上去，庾元规也一定会肯与本身联婚。卞望之你如何就没个闺女、mm啥的呢？祖逖只要俩儿子；陶侃貌似有个女儿，没带过江，不晓得多大了……郗道徽也不肯死，郗夫人倒是面貌娟秀，年事更合本身的情意……
到当时候，或许才气够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与胡汉国的对战上。倘若刘琨能够多扛些日子，那中原的情势就对己方绝对无益了。
——裴该是不记得了，《晋书》中即有这位庾亮妹子的传记，小字文君，厥后嫁给晋元帝太子司马绍为妃，司马绍继位为晋明帝后，册其为后，三十二岁忧死，谥号明穆皇后。
为今之计，只要先娶妻，然后再纳妾。妾室要求身份较低，那么大户庶女、豪门嫡女，可遴选的余地就比较大了，操纵妾室来拉拢一些家属，招揽一些亲眷，能够是个不错的设法。至于妾族之间会不会起龃龉、闹冲突，争权夺利……有人争权总比身边空荡荡一人没有要强些吧。
而即便遵循汗青的惯性，两边终究还是分裂了，火线击前赵，而火线有后赵，还是艰巨之局。到当时候，或许本身就必须得帮忙祖逖管束石勒，使祖士稚先灭前赵，再转过甚来与本身合攻后赵。
你都过江快两年多了，杜氏女都已经十六岁了，杜家常来催促，你究竟筹算何时遣人迎亲哪？
自家看琅琊王氏是“齐大非偶”，恐怕那些小门小户的，看本身也“齐大非偶”呢，至于江东大族，南人顾及本身侨客的出身，北人多仰承王氏鼻息，估计都不那么轻易谈结婚姻。并且既已答允了杜氏，下了订婚的聘礼，他裴文约可不是一个善于毁约，翻脸不认人的家伙，还真抹不上面子来回绝。
裴服就留在了淮阴城内的州署当中，裴丁、裴戊帮手安设好他的居处，也先容了一些宅邸中的环境，认了认人头。裴服哭过一场后，请他们找点儿水来，本身抹了一把脸，俄然间就感觉神情气爽，表情非常的畅快。
随即峰回路转，朝廷规复了裴頠的名誉，赦回裴嵩、裴该，裴护、裴服也得以跟从着返回洛阳。固然天下已然丧乱得难以挽救，洛阳城内一日数惊，贩子冷落，而裴嵩兄弟也再不复乃父的繁华，毕竟吃穿还是不愁的。
张轨和李雄都是坐守之辈，临时不会对中原情势形成甚么影响，鲜卑可为外援，但也尚没有大肆南下之意，都能够非论。目前争斗的中间首要有两组，一是长安政权与胡汉政权，二是石勒与王浚。先看长安、平阳这一线，刘越石志大才疏，即便祖逖提早北伐、策应，估计他也对平阳的胡汉政权构不成太大威胁，最多也就能够帮手管束部分胡兵罢了。
草泽中搜索人才，何其难也，被迫还得从士人群里去找——不管世家还是豪门。但就怕找出来，也跟卞壸、熊远似的，只能成绩上下级干系，而不易真的归入自家班底。以这年代士人的遍及心态来讲，家属相连最易达成恩德相结的结果，只可惜闻喜裴氏固然本来人丁富强，却在“八王之乱”中死伤惨痛，余皆四散——关西有几个，幽州、平州有几个，都远在千里以外。好不轻易见着个裴通，小家伙还不肯留下，果断要去张轨那儿吃闲饭……
啊呸，本身在胡思乱想些甚么？！归正摆布无人，裴该不由抬起手来，悄悄抽了本身一个嘴巴子。
想到这里，裴该不由垂下头来，谛视手里的裴氏来信，心说好吧，既然对方催促，那我就从速结婚好了。因而提起笔，先给裴氏回书，说我正筹算迎亲呢，但身边没有甚么合适的人选——身份都很寒微，怎能作为迎亲的使者？除非卞壸，但你总不好让一郡之守擅离职所，去为刺史办私事吧。不如统统都由姑母筹办，您请卫氏出人前去迎亲，给我把新娘子送到淮阴来好了。
以是在辰亭一得着裴该的动静，裴服立即便求见祖逖，要求把本身给送到淮阴去。等见到了裴该，裴该也答应他留下，不由一块大石放落下地，覆盖在心头的长年乌云一朝尽散。但是随即他又迷惑，自言自语地说道：“二郎却已不似昔日模样了……莫非艰巨磨砺，真能使一小我生长若此吗？”
“匈奴未灭，何故家为？”裴该一门心机都扑在规复大计上，还真是没有甚么表情考虑家庭题目。虽说常常半夜梦回，四周是一片暗中，而这个期间一样暗中，他就感觉孤清一人，寒意彻骨，很想找小我来讲说话，排解一番心中的孤单。但题目是这年代的女人，哪能够跟本身有共同说话啊，就算娶个老婆，也只是生养的东西罢了——以本身后代的气度，又雅不肯结成如许的伉俪干系。
看看本来汗青上他们是如何对待王敦的，就晓得这票官僚有多软弱了。若裴、祖相结，江北之势要绝对大过王敦的中游之势，只要不图谋抢班夺权，兵指建康，小朝廷就不敢妄起制压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