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凉水
“昔秦在关中,闭函谷而关东之师难进,本日却难以复现——为秦南得巴蜀,西驱蛮夷,东逼魏国迁于安邑……”
“南阳王(司马保)多数督陕西诸军事,但是屯兵上邽,并不前出御敌,则彼与索巨秀反面,能够知矣。若刘曜暂退,索巨秀必与南阳王相争,哪还不足暇照应祖君?”
卞壸闻言,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国度多难,朝臣亦各龃龉,遂使胡贼坐大,此莫非天意乎?!”
裴该摇点头:“但恐非不能也,实不肯为也。”
祖逖越靠近关中,则在政治上就会越偏向于长安政权——人那儿毕竟有正牌天子在啊——你感觉建康政权会对此无动于衷吗?祖士稚是从江东出去的,在王导那些人看来,若无我等资供,你哪来的明天?是,我们是没给你甚么物质,但最后的名份是我们给的呀,当初如果果断不肯放你北渡,长安能够获得你这一支强力外援吗?
祖逖在兖、豫之间的战事停止得非常顺利,首要启事是他比本来汗青上提早了数年西征,这会儿石勒在河北才刚立住脚根,还不能派兵进入河南地区,而胡汉的精锐则大多在刘曜麾下,图谋复收长安,能够派过来拦截祖逖的,相对而言都是些小角色罢了。
裴该笑笑,说:“胡人自无见地,也幸亏有见地的衣冠华族,皆不肯从胡。”实在他说的就是本身,除本身而外,真想不出来当世另有谁能够说出前面那番话来——归野史乘上没有过记录。当然啦,这不是他裴文约有多了不起,关头他比旁人多了两千年的见地,据他想来,在没有后事为鉴的前提下,百年间能够在见地上靠近本身的,大抵也就一个王猛王景略了。幸亏那家伙貌似都还没有出世。
因为江南地区得以开辟,社会出产力逐步追上中州,那还是东晋南朝,以及五代时南唐等国近千年积聚的功绩呢。
刘聪本觉得把晋怀帝司马炽一捏在手里,各地晋军都会昂首而降,要么一哄而散,起码大河南北能够传檄而定,谁成想屁用没有,以是气恨得不可,多次热诚怀帝,短短两年以后就把他给殛毙了。
幸亏裴该接下去就说到正题了:“但是中军南下,外军逡巡不进,刘聪天然晓得,则我朝对彼等尚无威胁。若我是刘聪,便尽力以攻晋阳,击破刘越石,西、南据河,东扼太行,北和鲜卑,可成深固不摇之势。刘聪见不及此,于东海大王出屯前,便多次遣刘粲、刘曜等围攻洛阳,所为何来?”
以是打长安,在刘聪看来,绝对要比御祖逖来得首要。再说洛阳本来就烧成一片白地了,周边地区我拿下来也没力量去办理,祖逖你想来就来吧,大不了我控扼黄河渡口,你也等闲威胁不到我在平阳的根底。
不过如有王景略在,裴该必定要三顾茅庐,哪怕在茅庐前面放火,也要逼他出山的——只要废料桓温,才会轻弃那般宝货……谁叫桓元子无天下之志,不入王景略的法眼呢。
俄然间转换话题:“卞君,倘若君是刘聪,将会如何摆设?”
摇一点头,遣散脑海中过量的遐想,裴该持续说道:“是以明天子既立,刘聪必使刘曜猛攻关中,一定会将尽力来抵抗祖君——在彼想来,若能再擒得当明天子,则司马氏近支血脉便尽了,或答应以谋夺天下……”
“是以孝怀天子一蒙尘,荀泰坚(荀藩)在河阴、苟道将在仓垣、王彭祖在幽州,各建行台,拥皇太子,是天子虽为掳,而国度不言败。刘聪是以愤恨,乃害先帝……”
卞望之本来接到祖逖的胜报而满心欢乐,却被裴该连续浇了好几瓢凉水下来,不由面色惨淡:“倘真如此,诚恐国度再无答复之日了!”然后问裴该:“使君可有攘救之策?”
裴该说对啊,他厥后也恰是这么干的——“彼觉得,但破洛阳,挟制天子,则我朝自降,天下可定……”随即撇嘴嘲笑道:“哪有这么轻易的事情?”
卞壸答道:“所谓二人相争,各扼其领袖,刘聪是想破我都邑,掳我天子,毁败我朝……”
因此裴该说了,刘聪、刘曜很能够不管祖逖,而持续猛攻关中——除非刘琨南下,直接威胁平阳,但若刘琨有此等气力,他早便能够脱手啦,何必比及祖逖北进?而即便刘曜暂退,或者北御刘琨,或者南敌祖逖,关中却也不见得就会出兵照应——
司马睿为左丞相,多数督陕东诸军事,照事理来讲,对于兖、豫方面的军事主官,他是有资格不经天子首肯便加以替代的。在本来的汗青上,司马睿即位后,就任命戴渊为征西将军、都督司兖豫并雍冀六州诸军事、司州刺史,出镇合肥,比祖逖稳高一头,很较着想要掠取兵权——祖逖之死,传闻也有为此事而忧愤病重的身分存在。
“我若为刘聪谋,当使其仍留孝怀天子,定城下之盟,裂土割地,归为臣属。如此一来,则胡汉为天兵,顺从者反为背叛,中原民气离散,便可缓缓图之。”
裴该说了:“东海大王薨逝,十万之众落于王夷甫之手,不北归以护都邑,反东走于海,石勒遂破之于苦县之宁平城……”谈起这段旧事,作为亲历者的他也不由有些黯然神伤——“中军一时俱灭,外军皆不相援,洛阳遂破……”略略奋发了一下精力,持续说道:“此乃偶尔之事,刘聪在平阳,即便求神问卜,也是预感不到的。”
卞壸眉头微皱:“使君此言何意啊?我非刘聪,亦不熟战事,实不知当如何摆设,才气有反败为胜之机。”
卞壸对于远景是非常看好的,感觉有徐州作为后盾,祖逖当能顺利光复洛阳,还能给长安小朝廷减轻相称大的压力。到时候刘曜必定被迫掉过甚来与祖逖相争,倘若索綝等人挥师而东,与之策应,两相夹攻,则刘曜必败无疑。刘曜所部不下十万,是胡汉方面最精锐的一支野战个人,一旦将之摧破,那么攻取平阳,完整安定乱世,也便能够提上议事日程了。
但是裴该却摇点头:“卞君,我料祖君入洛,与刘曜相争,则索綝必不肯东……”
裴该一摆手,说且非论而后的中原大战,孰强孰弱,先说说刘聪自僭位以来,他都做了些甚么——“我若为刘聪,便依山阻水,以御官军,或命石勒将别部骚扰河南,本身则尽力以向晋阳,收取并州……”
颠末一年多的奋战,祖逖以谯县为中间,向南一向打到淮河北岸,向北攻占襄邑,雍丘,西则进入颍川境内。他筹算先拿下颍川、襄城二郡,便即挥师绕过嵩高山,直取洛阳。
卞壸按着酒杯,不错眼神地望着裴该,却不插话——因为到目前为止,他还不清楚裴该提起这段旧事来,究竟想说些甚么。
那么即便祖逖收取了河南地,也不即是消弭了长安的威胁,刘曜能够放弃潼关,持续从北路往攻啊。
当年秦军先取河西地,继而度过黄河,进入河东,逼得魏国把都城从安邑迁去大梁,即是把一侧的墙给堵严实了,光剩下函谷关一道小门,关东联军底子打不出来。现在可不成,关中四垣皆破,别说刘曜能够频频渡河而西了,就连潼关也还在胡汉军手里……
裴该有这份见地,全因为他熟知而后两千年间的汗青。厥后女真人攻破开封,掳走徽、钦二帝,搀扶了张邦昌、刘豫两个傀儡政权,手腕比起刘聪来还要更高超一些,但各地的宋军仍然大多不肯投降,逐步集合在相王赵构麾下,打得张、刘捧首鼠蹿。所今厥后挞懒要主持和议,完颜宗弼一开端反对,比及吃过岳家军、韩家军的几次瘪,也被迫退回到构和桌上去了。宋、金划江而治,南宋被迫称臣,金人乃能够腾脱手来,一步步绞杀河洛义兵,运营中原膏腴之地。
且说卞壸闻听裴该的运营,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使君所见深远,公然有经天纬地之才,幸亏君非胡人。”
这一年六七月间的某日傍晚,卞壸前来汇报郡中事件,裴该留他用饭。恰好前些日子,祖逖有手札传来,夸耀说他刚打了一场大败仗,因而二人就此自但是然地便又谈起了摈除胡虏,规复中原之事。
裴该把身子略略朝后一仰:“倒也不是没有……卞君真欲听么?”
司马越听信了潘韬所言,谁想倒成为祸乱的源泉:苟晞占着兖州不肯走,还上书要求斩杀潘韬和趁机诬告本身的尚书刘望——两人就此分裂。司马越是以而裹胁百官,亲率重兵出屯于项,名为征讨石勒,实则剑指苟晞。
关中那处所确切易守难攻,但题目现在小朝廷就保有长安周边那一小片处所,雍凉之间很多氐、羌部族,时降时叛,不能说没有后顾之忧;并且南边丧失了巴蜀,没法源源不竭地资供军需;再加上更首要的,即便胡汉军打不破潼关,人能够绕路啊——刘曜就多次西渡黄河,经北方的冯翊郡南扰长安城。
今后事来对比此世,实在晋朝的局面孔似还要更糟糕一些——当然胡汉论气力也不能与女真比拟——这是因为胡汉国的按照地就在平阳,属于司隶校尉部,而不在千里以外的辽东或者幽州,能够更便利蚕食和消化中原要地。现在朝晋朝残存的两大权势,长安司马邺虽驰名分,但气力很弱——就比如才刚在相州竖旗的赵构——建康司马睿和前三代天子的血缘干系都相称冷淡,天然贫乏继统的合法性,再加上这年代的江东又没有唐宋今厥后得富庶,底子不成能成绩一南宋。
裴该嘲笑道:“天意或欲亡晋,但必不亡中原!”顿了一顿,瞅瞅卞壸,貌似对方没把“亡晋”二字太放在心上,这才持续说道:“朝臣龃龉,非止索巨秀等辈。前此我与祖君北渡击贼,建康却少给资供,则琅琊王之心不问可知矣。若祖君入河南,索巨秀即不照应,亦必请天子厚加封赏,则建康必怒,若即派遣祖君,若那边?”
卞壸问道:“得无前日介弟(指裴通)所言,索巨秀虽执国政,却不能使高低一心,关西多叛,故此担忧他得空东进么?”
那么你说倘若刘聪仍然把晋怀帝安设在洛阳,组建一个傀儡政权,以怀帝之名要求各地武装全都放弃抵当,是不是兼并中原地区的难度就会小很多了?厥后正牌百姓当局都还没灭呢,日本人光拉到一个二号人物,在南京建立伪政权,刹时就有多少处所武装从逆啊——正能够作为对比。
对于一个根基上同1、安定的王朝来讲,朝廷必定掌控着最庞大也最精锐的武装力量,中军的气力绝对大过外军,那么一旦摧破中军,或者攻占了都城,确切有能够传檄而定天下。但题目西晋当时完整算不上同1、安定,各地流民残虐,如苟晞等将带领外军,气力足以与中心相拮抗,再加上从晋惠帝开端,皇室乃至朝廷的权威就已然丧尽了……
刘聪不成能有裴该得自于而后两千年间的见地,以是固然撞了一回南墙,他也不会转头,仍然想要捕拿晋愍帝——我掳一个天子,你立几个皇太子,我杀一个天子,你新出一个天子……那我就持续逮下去,总有一天司马家近支皇族会被我逮光的,到时候你们还能依托于谁呢?
我们退回两三年去,研讨一下当时的情势。当时东海王司马越才刚掌控国政,但是各地军阀大多不平,比方说曾经与他约为兄弟的苟晞。苟晞原领兖州,河南尹潘韬劝司马越,说:“兖州乃中原冲要,昔魏武帝以之辅相汉室,遂成霸业。苟道将素有弘愿,并非纯臣,若令其久处兖州,必为亲信之患。不如迁之于青州,厚其名号,则道将必悦,公自牧兖州,经纬诸夏,籓卫本朝,乃可不致于乱……”
此时刘聪朴重前军大将军呼延晏和特进綦毋达,率军三万,围攻扼守河阴的荀组,听闻祖逖有北进之意,即命二将南下征剿。祖逖率本部兵马四千人,及各坞堡武装近万人,逆之于新汲之辰亭,鏖战经日,阵斩綦毋达,呼延晏大败而走。只可惜因为粮草不继,加上坞堡武装都不肯阔别故乡,没能进一步扩大战果。
金朝最后的都城在哪儿?也在开封——这真是莫大的讽刺啊!申明到当时候,金人已经根基上安稳地节制住了黄河道域。
比起一个才刚光复了河南的祖逖来,还是仍然恪守晋阳、近在天涯的刘琨威胁更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