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如雷如霆,徐方震惊
裴嶷和陶侃晓得裴该必有下文,以是并不接口,剩下那些粗人全都大眼瞪小眼,无计可施。还是甄随脑筋快,脱口而出:“如果末将建功,便请都督犒赏良马。”裴该撇嘴一笑:“良马要等杀去北地获得,且要多少良马,才气酬二将之功?”随即语出惊人:“我意署熊悌之为东莞郡守,署陆和为城阳郡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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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抬高声音对殷峤说:“我分歧一时胆怯,弃了怀县,南归李世回,寄人篱下。然李世回又如何能与裴徐州相提并论?则既难独据阳武,又不肯返回京县,何如投入徐州麾下?彼既为河东高门,又手握如此强兵,即凭借之亦不为屈也。”
二人忙道:“末等心折口服。”
这年代谁不想当官儿啊,特别那些流派低的,玻璃天花板横在头顶,按常例都很难做到墨绶长吏,遑论两千石的郡国守相?可我部下这票营督就没谁是高门大户后辈,连文盲都还没全脱呢,莫非一辈子都只能沉湎下僚,权重而位卑么?短期内尤可,时候久了,必放心胸不满哪。何况将来步队扩大了,你们手底下不免会有几个家世高点儿的,督将始终是白身,可该如何驭兵、服众?
郭默点头说我意已决,必不会移,你有甚么体例就请说出来吧。
以是啊,恰好趁着这个机遇,熊、陆二人功高,便可作为开端,老子要开端封官赐爵了!裴该微微一笑,对众将说:“我为青徐都督,徐州以外,另有青州……”只要立了功,你们大家都有机遇捞个两千石做,即便不是实职,也充足光宗耀祖了吧。
“可名为‘雷霆营’。”
郭默苦笑道:“徐州军如此勇猛,以一当十,摧破胡寇,如此则司、兖之间,大可横行。若裴徐州想要阳武,我又岂敢不双手奉上?与其待他来强索,不如允献……”
裴该面色一缓,悄悄叹了口气:“功不成不赏,过不成不罚,不然无以成军。汝等乃可将功折罪,本来悍拒胡虏雄师,功绩非小,今此战以陶司马记过第一,汝二人皆降一等——可心折么?”
“《书》云:‘恭默思道’,乃可字‘思道’。”
再说裴该,他在返回主帐后,也跟世人说了,刚才郭默求我赐号,我名其军为“雷霆营”。裴嶷当即一拱手:“恭喜使君,道贺使君。”
裴该为甚么俄然间下此定夺呢?一则自为酬答二将之功,也为全军将士做个榜样;二则他畴前恪守轨制,身为青徐都督、徐州刺史,连县令长都不敢任命,只派人“知某县事”,此际才蓦地间觉悟过来,乱世中甚么轨制全都是放屁!
幸亏裴该也就拜了一拜,便即起家,叮咛裴寂取酒来,将三盏酒水洒在草间,以奠英魂。然后他就叮咛:“命陆和以下,‘武林’摆布营皆来观礼——再把那些胡贼都绑来,即在英魂前斩杀为祭!”熊悌之那些不便于行的,就安生疗养吧,不必过来了。
郭默大喜:“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众将大感奋发,尽皆昂首:“愿为都督效死!”
裴该得寸进尺地又问:“将军既无字,可须我为将军取字么?”
前此庾冰到差临淮内史,都不跟本身打号召就敢自命各县长吏,还不是仗着建康有人,统统任命都能顺利通过吗?然后裴该刚才又传闻郭默出身很低,而刘琨就敢直接署他做河内太守……河内属于司州,都不归他刘越石管。好么,你们个个不管不顾的,就我一人循规蹈矩,那我多亏损啊!
中间陶侃接口道:“点检尸身,并不见此人,或云逃去无踪。”
殷峤道:“我刚才在徐州军中探查,知裴徐州麾下有四大营,勇锐无过‘劫火’,严整无过‘厉风’,‘蓬山’厥后,‘武林’最轻——但是此番摧破胡寇者,即‘武林营’之半数也!”
裴该便对熊、陆二人道:“汝等违背军令,率军阔别大队前出,既不能得陈川,复不能察敌情,使我两千健儿陷身绝地,若非陶司马设谋援救,几近淹没!且使雄师被迫转道以救汝等……”原打算是沿着汴水走的,这会儿改成了济水——“尚不知罪么?!”
军中都称裴该为都督,只要裴嶷、陶侃例外,仍然称呼他为“使君”——因为我们毕竟是文明人嘛,不是那票才刚熟谙字的大老粗,叫“都督”仿佛是把我们拉低到和他们划一的程度了……
陶侃说都措置得差未几了,统统本军将吏士卒的尸体,全都已经收拢起来,临时瘄在营中——“别的尚俘得胡卒及氐、羌三百余,叨教使君,当如何措置啊?”实在胡军投降的很多,但徐州军杀到手顺,能给留下命来的也就只要这么些了。
郭默闻言,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就听殷峤持续说道:“将军何不归见裴徐州,说欣慕‘武林’二督破贼之风采,欲效仿之,请裴徐州也赐我军号角。如此,徐州必知将军情意,若即赐号,是肯纳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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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话半真半假,换小我说不定就真信了,必定踌躇。郭默却甚是奸刁,心说:“大河高低,中州膏壤,不比你那鸟不拉屎的徐州要强么……”对于郭默这些司州人来讲,青、徐确切属于偏僻之地了,不过历经兵燹以后,论户口、田亩是司州更多,还是青或徐更多,就不好说啦——“你若真能得其地、守其城,我不信还会老诚恳实折返回徐州去!此不过欲试我情意耳。”因而便毫不踌躇地一口承诺下来:“愿附裴公骥尾!”
熊、陆二人恍然大悟,对啊,另有这碴儿……我们厮杀得都把这事儿给忘了……
裴该朝裴嶷微微一笑,心照不宣。随即转向陶侃,沉声问道:“陶君,疆场可有打扫洁净?我军阵亡将士,骸骨可有收敛么?”
陆和不由垂下头去,与熊悌之一起答复道:“末将知罪了,恳请都督惩罚。”
郭默拱手道:“多谢裴……都督赐号!”
正在这个时候,俄然门上传报,说郭默再次求见。裴该闻言不由一愣啊,心说你不回阳武去,干吗又要见我?是西面出了甚么事儿了么?
裴该面色凝重,想了一想,俄然间站起家来讲:“我欲前去致祭、悼亡,卿等可随我来。”随即便领着众将吏步出大帐,只见营中间隔寨门不远处,地上用草席裹着一具具的尸身——按照陶侃所说,上到“武林营”队长、队副,下到给本身撑船的海员,统统死尸都在这儿了,总计六百四十三具。
“此为我徐州军中自号,将军爱好,自拟可也,何必求问于我?若我赐卿号角,则等若青徐所部,将来底定河南,逐去胡虏后,可肯随我东归么?”
裴该问熊悌之与陆和:“汝等可知罪么?”这句话固然说得很平平,并非疾言厉色,但还是把熊、陆二人给吓着了,有若好天轰隆普通——我们捍拒胡虏,立此大功,都督如何问是否知罪?罪在那边啊?中间儿高乐会心,当即一咬牙关,膝行拱手道:“是我分歧使二将去逐陈川,罪恶愿一肩扛之,还请都督念在彼等苦战破敌的功绩上,宽赦了二将吧。”
郭默留其弟郭芝守备阳武,自率参军殷峤等数十骑到暗沟水东岸来谒见裴该。等他出得大帐,汇合部下,殷峤就问其环境如何,郭默大抵分辩了一遍,殷峤不由皱眉道:“今胡贼已为徐州军所破,阳武不虞有失,将军自守可也,何必应允徐州军互助?便不怕彼等鸠占鹊巢么?”
裴该见此景象,不由鼻腔略略有些发酸,他毫无造作之态,当即一撩衣衿,双膝一屈,朝着将卒尸体便拜倒在地。身后代人尽皆大惊——这儿最大也不过一名队长罢了,都督如何拜他?但是绝大多数人也都跟着跪了,只要陶侃、裴嶷和甄随三人仍然有些难堪地站着侧旁。
裴该便即环顾诸将:“此二人已为副督,临时无可升迁;徐州田亩,亦得了很多;若止赐款项财帛,又一定能酬其功——卿等觉得,该当如何犒赏啊?”
郭默告别出帐去了,欢乐鼓励地就把得号、得字之事奉告殷峤。殷峤向他致贺,说:“《诗·风雅·常武》有云:‘如雷如霆,徐方震惊。’今裴徐州赐此号,实留意将军甚深也!”
殷峤先是点点头,随即想一想,对郭默说:“将军公然欲归附裴徐州么?若此心不移,我有一计,可立知裴徐州情意。”
裴该捻须思考,该给郭默所部一个甚么号呢?他此前造“风林火山”四大营,其实在《孙子》原文中,“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上面另有两句话:“难知如阴,动如雷震。”郭默素以狡诡著称,比较符合一个“阴”字,可惜不好造词,那就不如……“雷”吧。
裴该冷哼一声:“陈川安在?”
世人闻言皆惊;裴嶷料想当中,不由微微而笑;陶侃本待劝止,想一想,终究还是忍住了。
郭默连连点头,说这个主张不错,这才要求再见裴该。裴该不晓得他另有甚么事儿,就命诸将吏先待少顷,他到中间小帐去伶仃会晤郭默。见面以后,郭默把殷峤所教之言说了一遍,裴该心中大喜,但大要上还要装模作样暴露点儿难堪的神情来,问郭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