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胡无人
刘丹翻身坐起，急问道：“因何起火？”晋人没事理绕到我背后去啊，莫非是守兵不慎失火吗？帐外亲兵语气惶恐地回禀道：“乃是晋寇的海军……”刘丹不由大吃一惊：“晋寇安得有海军？！”我是穿越了吗，跑长江上去了？这窄窄的暗沟水里如何会有海军？！
敌可摧，心似铁，履胡肠，踏胡血。
叮咛完后，他就去洗洗睡了。老年人睡不结壮，稍有点儿风吹草动，便即惊醒，才想扣问现在是甚么时候了，忽听帐外有人禀报说：“浮桥上火起！”
也就两千人……能够还不到，遵还是例，死个三四百人就该崩啦，你们如何恰好不肯崩呢？！
——————————
歌声传入胡营——固然辩白不清歌词——刘丹听闻，却不由惨淡色变。
只是这期间尚且风行五言，七言并未几见，再加上若写太长了，也怕文盲兵士们记不住，以是裴该必须加以点窜。特别李白原诗写“胡无人，汉道昌”，固然很奋发民气，这年代却不能用——建号为汉的实在倒是胡人哪——也必须改词儿。
实在他在最后一次冲锋前，就已经有本日这仗打不完的预感了，因而遣人传报去取阳武的赵固，命其率部速速来援——估计赵固最晚明天午前便能赶到。比及刘光遣使传信，说裴该主力且来不了哪，我们另有一个早晨，乃至于半个白日的时候，但愿能够尝试一次夜袭，刘丹已然气沮，就答复说：“勿得浪战，且安息一晚，明晨再尝试摧破晋寇吧。”
裴该闻言，真是不测之喜，仓猝问道：“水上作战，军中少有稔熟者，未知陶君可愿担此重担否？”
刘丹不由暗自慨叹，本觉得敌军已至强弩之末，听这歌声，曲调昂扬激奋，士气仍盛啊……罢了，也就明日天亮再冲最后一次，冲不动就算了，我等只得退守阳武去吧。
以是今晚士气不振，陆和的亲兵就想起唱歌这个别例来了。他当即起了一个头，陆和起首应和，周边士卒也很快便插手了出去，歌声越来越响，也越来越齐，直至连两侧的胡营都模糊可闻。
陆和闻言，不由双睛一亮：“好啊，汝起个头，我等都来放歌！”
“如此则不必比及天明，便可抄至敌后。使君率雄师自陆上稳步而来，即便熊悌之等已尽数殒难，我等亦可东西照应，免遭丧败之虞。而若前锋尚在暗沟水畔，则必能重创胡贼！”
——————————
明日天亮我再试着打一次，若还是打不下来……正在筹思对策，俄然就听到晋营中传来了划一的歌声。
该如何办才好呢？陆和绕了两个圈，却因为甚感怠倦而满脑筋都是浆糊，想不出甚么奇策来。他下认识地转过甚去问一名亲兵：“汝可有鼓励部卒士气的体例？”
腰间插白羽，长刀欲出匣。天兵密若云，虏沙射金甲。
云龙风虎会，关山渡若飞。前锋哨探回，皆云敌可摧。
实在刘丹早已心生怯意，只担忧初度接战便不能取胜，士气必沮，那还何谈互助皇太弟殿下戳破刘粲、靳准的奸谋啊？再加上他认定只要击破劈面的徐州精锐，接下来对于裴该主力就如同砍瓜切菜普通，这才咬着牙关苦熬。但是好几次貌似临门一脚，就要底定胜局，恰好晋人悍勇，死战不退，一向到太阳落山都功亏一篑，不能快意……说不定再打下去，自家军队倒先要崩了。
实在历朝历代都有军歌，比方说那首最闻名的《秦风·无衣》，但并非统统将领都晓得军歌对于军心士气的鼓励感化，晋朝也没有官方的军歌存在。裴该筹思了好久，终究决定抄袭李白名篇《胡无人》。
因而叮咛，前面还没能赶来的那些老弱残兵，你们就等在暗沟水西岸，不必再渡了，并且命士卒把船只全都汇集起来，趁着天还没完整黑，从速搭建两座浮桥，以便随时能够撤退。
陶侃拱手道：“既为军中司马，天然责无旁贷。”
刘丹悄悄叹了口气，答复道：“不想这些晋寇如此难弄……如此精锐，徐州都有两千，则豫州恐不下五千之数，幸亏我等未去直面祖逖。恐怕即大单于亲率精锐前去河南，也不易取胜啊……我虽命刘光彻夜不成轻动，然素知其勇猛，却一定肯服从。若其夜袭不建功，殿下慎勿轻动，若能踏入晋垒，殿下可急呼老夫起家，挥师策应。”
其歌曰：
改过以后，他便寻人谱曲，以教将吏，并且要他们在各营传唱。乃至在徐州的时候，裴该还命令停止过两次军歌比赛，各营出百人合唱，胜出者赏吉钱十贯、猪三口，全营分润——全都是“厉风营”拔得头筹。
“严风急吹霜，弓劲胡马骄。中国有懦夫，将军霍嫖姚。
因而在商乞援济的时候，陶侃就说了：“诚如诸君所言，此处距暗沟水近乎百里，即我雄师马上解缆，且连夜急行，也要到明日中午方可到达。且夜行怠倦，倘若熊悌之等仍在暗沟水畔与敌鏖战还则罢了，若已丧败，胡贼以逸当劳，乃至设伏以待，则我军必败无疑矣。
裴嶷瞟他一眼：“卿觉得中国不如晋么？”甩甩袖子，自顾自去了，光留下卢志父跟原地发楞。
裴该当然没有海军，大战船底子开不进汴水、济水和暗沟水里来，小战船在这几条河道上逡巡，对于战局意义不大，他如何能够会编组海军从征呢？但他倒确切通过司马裒，从江东讨要来很多的民船，以作运粮之用。
本日战况之烈，敌军之固执，即便刘丹是胡汉老将，屡经战阵，也向来都没有见地过。傍晚计点伤亡，战死和重伤的七百余人，受创者是其两倍——这还只是本部，没算氐、羌，也没算东出的刘光别军。估计晋军的伤损比自家为小，大抵四百摆布。
那名亲兵夙来聪明，深得陆和爱好，当即笑笑：“何不把那歌子唱起来？”
裴该曾经假想过很多体例来鼓励士气，并且使士卒有归属感、名誉感，而不跟这年代大部分军队似的，从戎吃粮只为活命，乃至是被勒迫的。各营起号、授旗是一法，编支军歌也是一法。
——————————
诗曰：“严风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坚胡马骄。汉家兵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嫖姚。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天兵照雪下玉关，虏箭如沙射金甲。云龙风虎尽交回，太白入月敌可摧。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悬胡彼苍上，埋胡紫塞傍。胡无人，汉道昌！”
悬胡彼苍上，埋胡紫塞傍。胡无人，中国昌！”
以是徐州兵才气发作出这期间罕见的勇气来，与上风胡军恶战竟日。只是比及白日的仗打完了，胡军归营了，世人全都一跤颠仆，这气一泄下来，本来脑袋里崩得紧紧的那根弦当即断裂。以是说士气难鼓易泄，并且一旦鼓高了、鼓久了，泄得反倒更快。营中就此满盈着一股悲观绝望的情感，乃至陆和模糊见到有人在暗影里交头接耳，说不定筹算落跑……
晋军在白日奋勇鏖战，少有怯懦流亡的，这一则是因为裴该平常洗脑的原因，二是他资给正兵虽厚，却也军法森严，并且条条框框都要求背诵，大家熟极而流。要晓得这些徐州兵大多是流民出身，家眷都在徐州屯垦，另有很多已经分了地步，裴该规定，如果因伤退伍乃至战死的，都厚给抚恤，以供其家；如果临阵逃脱，必斩不赦，并且还能够连累家人——你如果跑得无影无踪，砍不了你的头，那就充公你家田产，妻孥贬为官奴。
实在裴该所“作”的这首歌，很有瑕疵，当日卢志父听到，就跑去问裴嶷：“初云‘中国有懦夫’，又云‘胡无人，中国昌’，岂不繁复？若求避复也易，改其一为‘晋’便可——使君大才，何故见不及此啊？”
实在陆和内心也明镜似的，晓得今晚难过，明日更加难过，不过他已然有了战死的憬悟，表情反而相对放松一些。红日垂垂西沉，营中升起火来，埋锅造饭，陆和用过了饭，拖着浑身的伤痕巡查各队，就见兵士们大多怠倦不堪，并且低头沮丧，全部营地中满盈着一股沉重且压抑的氛围。
“但是陶某曾经勘察过汴水的水文，方才也寻周边住民，探听过暗沟水的宽狭、急缓。粮船就在城外，由小黄而抵暗沟水，不到四十里，循暗沟水北上，五十里可至疆场。固然间隔与陆路近似，但都是顺水，若再加桡、桨，一日一夜航百五十里不难堪也。特别暗沟水中并无甚么险滩，海员皆自江上来，即便对此地水文不熟，也少有颠覆之虞，燃起火把，能够夜航……
刘丹毕竟快六十啦，身子骨日趋衰弱，精力不济，这连夜行军，又批示了一全部白日的战役，各项指令叮咛已毕，气一泄下来，他坐着就有点摇摆，眼白上满是血丝。刘乂担忧地说：“阿叔且去安息吧，若不养足精力，明日何能再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