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烧炼秘术
彭晓想了一想,诚恳答复道:“所谓‘十硝二磺三炭’,炭天然为柴炭,但以何木烧炭最好,尚须实验;磺当是硫磺――未知徐州可有么?”
厥后路德北渡徐州,就把这差事转交给了管家裴仁,裴仁一等数年,嘿,还真被他给比及了葛稚川。只是入山寻访,葛洪却果断不肯渡江到淮阴去。
裴该笑道:“若易炼制,则非上古秘术了――未知卿可愿为我试炼之?”
以是葛洪对这名弟子是头疼不已,深悔当日孟浪,没有严加考查,就照顾故交面子,将之归入门墙,但既然收了彭晓为徒,却也不忍心将他开除。因而乎,恰好趁着裴仁第三次来访的机遇,葛洪灵机一动,说我正在修道的紧急关头,实在没不足暇北渡长江,到徐方去,不如派我的对劲弟子彭子勤前去吧。
彭晓还在踌躇,我是明言瞧不懂呢,还是假装熟谙为好?若说瞧不懂吧,就怕露了怯,被裴使君小瞧了,恐怕断了退隐的机遇;如果谎称瞧明白了,裴使君命我按此方去烧炼,却又如何是好啊?幸亏裴该没让他愁闷太久,就又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来,说:“此上古籀文,恐不易识,我遍访高人,始得其意――都誊写下来了。”
即便不是理科生,熟读汗青穿越小说的后代人也大多记得“一硝、二磺、三柴炭”可造火药,但这实际上不过是官方传播的简易配方罢了,并且要真是按字面上的比例去搞,必定不成。幸亏裴该记得,这“一硝”是指一斤硝酸钾,“二磺”是指二两硫磺,“三柴炭”是指三两柴炭――实在该是“十硝、二磺、三柴炭”。
裴该心说别扯了,就算你真能烧出金丹来,我也必定不敢吃啊,谁晓得都是甚么成分,我不求延年益寿,只求你别来毒害我。也懒得跟他废话了,就遵循预先假想好的说辞,对彭晓道:“我偶得一古简,上有烧炼秘术,故欲请令师北上参详。既然卿代令师前来……”随即便从袖子里抽出一支竹简来,递给彭晓:“能够试炼否?”
既是师兄之子,葛洪便本着同门之谊,欣然采取,将彭晓收归门墙。可谁想到这个彭晓固然不笨,却底子不是修道的种子:起首是功名心重,多次恳求葛洪向建康城内的官员写荐书,让他能够迈入宦途;二是舍不得尘凡俗世,三天两端偷下丹山,到四乡八里去打食外加猎艳;三是脾气操切,恨不能明天入门,明日便可学得秘法,穿窬入室,或者明天学烧炼,明日便能成绩金丹……
真硝是以硝酸钾为主的一系列硝酸盐,所谓朴硝倒是结晶状的硫酸钠,其间辨别,裴该天然不清楚,彭晓也是知其但是不知其以是然。
随即彭晓又说:“硝者,我道家称之为北帝玄珠,其性燥,能化七十二种石……然硝亦有真硝、朴硝之分,不知究竟为何?”
酬酢几句,先问了问出身、经历以后,裴该随即问道:“卿在葛稚川门下,可得其真传了么?”彭晓当即吹嘘:“虽不敢说青出于蓝,同门当中,以晓为首,故此家师才遣我来拜见使君。《三皇内文》、《枕中五行记》等,皆能背诵,且明精要,未知使君欲问何事啊?如有晓指导,不敢说得道飞升,浅显清心静气、延年益寿,想不难堪也。”
彭晓假装踌躇地答复道:“真硝多产西方,古书有云:‘硝石出陇道。’徐方恐不易寻……朴硝略易得,却恐不是。此非一二日之功也。”
巧得很,葛洪同时也是烧炼的名家,不跟汉季张角兄弟那样,光会点符水和造反――黑火药的发明人,有一说就直接归功于葛洪。
彭晓闻言大喜,从速接过纸来,只见上面写着:“十硝二磺三炭细研稠浊可得火精燃而发作入于丹中得……”意义很明白,就是把三种质料磨细了异化起来,能够获得“火精”,对于烧炼大有好处――至于有甚么好处,其下阙文。
裴该谛视彭晓,心说:如何样,抓瞎了吧,我就晓得你不熟谙,能够换了当世任何一名才杰之士,能够辨识出七个字来,就算顶天了。因为这类古篆,底子就是我瞎编的。
裴该略略一撇嘴,又问:“能够烧炼否?”
但是这个门徒实在太不靠谱啦,故此葛稚川才迟迟难下定夺,这回得了机遇,就想先把彭晓轰到江北去再说。
只是硫磺、柴炭好说,硝酸钾该上哪儿搞去?刮厕所墙壁吗?不消想也晓得纯度必定不敷啊,那么又该如何提纯才是?
彭晓恭恭敬敬,双手接过竹简,定睛一瞧――这枚简仅长一尺不足,看起来是残的,一头有烧焦的陈迹,简上写着一行独特的古篆字。他横看竖看,就光能辨识出“十”、“二”、“三”、“火”、“中”五个字来,别的的……完整瞧不懂啊!
裴该晓得他在讲前提,便即直截了本地问道:“先非论光阴,不知卿所需多少?”
只是这年代的玄门还很原始,宫观轨制尚未成型,不象后代似的,几近每郡、每县,你都能发明几所道观,只要撞上门去,天然就能逮着羽士了。这年代的羽士大多是士人出身,或为长生,或为避世,自家隐入深山结庐,一定便有远名。幸亏裴该还记得这年代某个羽士的名字――恐怕也是他影象中独一的一个――恰是葛洪葛稚川。
那会儿裴该部下人力匮乏,当然不成能派人千里迢迢去广州找葛洪,并且就算找着了,对方也一定情愿返回句容来,只都雅护路德,你帮我盯着点儿丹山,如果葛洪返来,从速把他请至我的面前。
裴仁多次登门,其意甚诚,葛洪不便拒人于千里以外,就说既然裴使君有向道之心,想向我咨询烧炼之法――这天然是裴该决计捏造的借口了――那我便派个弟子前去徐州一行吧。
彭子勤就此束装上道,恰好裴氏和司马裒北渡,他也就被塞进了从人当中。
彭晓说这我当然会啦――“若与晓三百金,假以光阴,必可为使君烧成金丹,服之可怯百病,久食能延寿十年!”
裴该心说你不就是要钱和要官么?钱我有,空缺职位也还很多。他也不跟彭晓还价还价,当即决定:“便先与卿三百贯,若后有所须,再可向我索要。至于官身,今召卿为州循行小史,可愿为么?”
关于这位葛仙翁,裴该模糊记得,传说中他曾在茅山隐居――茅山有多处,其一便是裴该具有财产的丹湖之北丹山,考虑到葛洪本是句容人,他隐居之处应当就在丹山吧。以是当初在丹湖置财产的时候,裴该就曾经派路德前去寻访,但可惜仙踪杳杳,一无所获。厥后在建康城内刺探,才晓得葛洪为避陈敏之乱,南投故交广州刺史嵇含去了……
彭晓笑道:“使君若询之别人,必定迷惑,晓却晓得,炼铁确切能够得硫,可代硫磺之用――此我师门之秘传术也。”至于他是不是在吹牛,裴该就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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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最早的火药配方,是羽士在烧丹过程中偶尔发明的,年代最早可上推到魏晋之际,但真正开端应用于军事,还得从唐朝中期开端。那么既然裴该搞不定火药配方,他就揣摩着,我能不能去处烧丹的羽士就教呢?
裴该问他:“如何,卿能够为我试做这‘火精’么?”
玄门初创于东汉中期,到了汉季,因为张角等人反叛,招致朝廷的围歼、封禁,修道者便逐步向边地转移――一是巴蜀,二是吴中。厥后曹操攻入汉中,迁张鲁于许昌,五斗米道固然得以苟延残喘,毕竟寄人篱下,难以答复――即是说中原地区的玄门权势非常亏弱,这才逐步被外来的佛教迎头赶上。但是左慈等人在江左,布道却相对要顺利一些,到了这个时候,三吴门阀大多信道,就连南渡侨客也逐步遭到影响。葛洪因此在建康政权中熟谙了很多人,大能够一封荐书,保举彭晓去任职。
这个弟子么,恰是学道无所成,让葛稚川头疼不已的彭晓了。
这年代军中常用的引火物不过是些植物油脂和干柴干草罢了,底子没有甚么“硫磺焰硝”,以是放火的胜利率和伸展力都要大打扣头――起码火箭就并不好使,射速若超越30米/秒,恐怕箭头上泼汽油都会被气压吹灭。裴该没想一口吃成个瘦子,去造枪造炮――再说他一理科生,也贫乏这方面的知识――但搞出黑火药来,加强放火的能力,使得火箭能够被遍及应用于疆场,实际上应当不难吧。
彭晓暗喜,仓猝答道:“晓愿为使君试炼之,然裸身前来,实无余财以购买鼎炉、质料。且将踏勘徐方,搜索真硝、朴硝,怕是白身不易行走,而为乡吏所疑……”
要说葛洪修道,那也是家学渊源,他十三岁丧父,家道中落,不久后即拜在郑隐门放学习,而这位郑隐,本是葛洪伯祖父葛玄之徒,葛玄又自称出于左慈门下……郑隐另有一名弟子,是江夏安陆人,正乃彭晓之父也。所今厥后荆州大乱,先有胡亢,后有杜曾,彭晓在郡内存身不住,一起向东方逃蹿,不期然探听到葛洪在丹山隐居,便即前去投奔。
彭晓闻言大喜,从速膜拜领命――随即裴该就把那枚残简给要索归去了,大要上是此物贵重,不成落于人手,实际是怕被有识之士瞧出不真来……
转过甚,他便召来彭晓,命其代师前赴裴该之约,还说:“汝每欲退隐,若能说动裴徐州,岂无一官半职可任么?便不能如愿,北行返来,为师必为汝写封荐书与干令升(干宝)……”
裴该宿世就自学过一些小篆,这一世家学渊源,更是对小篆也就是秦篆,体味甚深。并且对于这期间士人遍及不会去研讨的籀文也就是六国笔墨,以及听都没传闻过的甲骨文,裴该宿世多少也有所浏览。以是他就仿照甲骨文的布局,异化以小篆的圆润笔法,找片竹简写下一行字来,又特地埋在土中数月,做旧做古,谎称是偶尔获得的上古秘术。
裴该召来彭晓,就见此人中等身材和边幅,毫无修道者的风雅之气、澹泊之容,说不上浑身的奸商,也跟浅显乡间小地主没啥辨别,心中先就不喜。但既然请不来葛洪,传闻这个彭晓也是懂烧炼的,就揣摩着,无妨先让他尝尝手吧。
裴该答道:“实不知有无硫磺,然彭城有铁矿,我听闻炼铁亦可得硫,不知确切否?”实在他对此是明白无误的,但还得先考一考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