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御笔
司马邺苦笑道:“司徒,此非昔日阎鼎之事重现乎?”他当然会就此回想起当日阎鼎之被索、麴和梁氏兄弟等人攻杀之事,心说这才隔了几年啊,汗青就又要重演?是,我年纪小,尚不能亲政理事,你们专私行动,过后才要求追认,我也就忍了;但题目是,国度都已经这个操性了,为甚么就不能戮力同心,而还要相互排挤呢?
不过李容毕竟资格太嫩,起步不高,不成能直接担负尚书,是以夺职尚书左丞臧振——本身回家去洗裤子吧——而以李仲思代之。就此荀崧、华恒、李容上中下三个层级,密切共同,紧紧地把住了尚书省的大权。
在等候梁、荀赶来的同时,李容终究从人群中暴露了真容,他凑至华恒面前,表示对方亲笔把假制书再抄一份儿,等会儿荀崧过来,便可重新加印。眼瞧着既然华敬则比较敏,及时秋蓬,想必不会推却吧,如此一来,哪儿另有甚么假诏啊?就是真的喽。
司马邺叹了口气,便即亲身下榻,双手将梁芬搀扶起来,还捡起梁冠,帮老头儿重新戴上,嘴里说:“司徒为国度栋梁,岂可弃朕而去?事既如此,还请司徒教我,当如何做啊?”
王贡为李容设谋,公然顺利拘系了索綝。首要索綝在中书省内办公,身边是不成能有部曲保护的——他毕竟不是董卓;且门口站岗的又是凉州兵。随即李容便急报梁芬、荀崧,请二公速速赶来,颁布诏命,以控扼全城、稳定局势。
事情的翌日一早,殷峤、王贡才派快马到万年去告诉裴该,说索綝已然就擒,制书很快便下,你从速清算清算到长安来吧;成果隔了不到一刻钟,尚书台收回的对裴该的任命书,就也出城上路了。宣诏者,乃是裴该族弟、中书侍郎裴通。
但是出乎料想以外的,梁芬他们貌似是等闲地就拿下了索綝。殷峤、王贡来信中便有比较详细的申明,厥后裴通到达万年宣旨,裴该又详细向他打问了全部过程。裴通固然未曾实际参与其事,但从侧面察看也能够反应出来,倒索派行动速率很快,首尾清算得也还算洁净。
至于梁、荀二人,天然早已获得动静,今晚便将事发,固然不清楚详细时候、步调,可也全都穿戴好公服,跟府邸里心惊胆战地等着。荀崧揣摩一旦事败,要如何逃出城去——王贡假言安抚过他,说是已经有了周到的安排——梁芬则在考虑,事败后本身将如何抛清……得报后,二人大喜,仓猝命车驰入禁中。梁芬先去安抚天子,荀崧则以尚书右仆射的身份,开端主持尚书台内事情。
梁芬答复道:“陛下,昔索、麴害阎台臣,纯出私心,非为公事,且彼等在朝后,不能御胡,使我频频丧地,长安岌岌可危。今臣非欲代彼等擅权也,实为迎裴文约入京帮手陛下。裴某前在大荔,以寡击众,逐刘曜北走,其智勇仿如贾彦度再生,则必能为良相,先定关中,再复社稷。臣今请罪,要求罢免致仕,即自示非欲揽权而坑陷索綝也。”
不过如许也好,本身正在揣摩该如何措置索綝呢,那厮还并没有迎来本来汗青上人生的序幕,没做出拿天子做威胁,向胡寇请官的混蛋事儿来,以其旧功,仿佛不便擅杀。如此一来,倒是省了本身的脑细胞了。
梁芬拜伏启奏道:“胡寇已为裴文约远逐,陛下能够无忧。然索綝擅权擅断,前贬谪麴忠克,今又欲害裴文约,乃图自毁我晋长城,似为胡人做间!臣逼于无法,乃命尚书华敬则草诏,仆射荀景猷考核,剥夺索綝统统职务,将之下狱矣。未能先奏天子,虽出无法,亦属擅专,特来请罪。”说着话,伸手把本身头上的梁冠摘了下来,摆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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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歇都不歇,就转向尚书省,实施他“录尚书事”的权柄。关头梁芬等人恐怕裴该不喜,除了把李容塞进尚书台外,其别人事升晋号令全都临时按下,要等裴该来了才下终究定夺——即便有功之臣,也得裴该来赏不是吗?
司马邺说好吧,那你们就去做吧。梁芬要求道:“还望陛下赐下御笔,下付尚书。”
裴该闻言愣了一下,心说本来打算里没有这一出啊,这是谁搞出来的?索巨秀会他杀?在本来的汗青上,长安被围他也没有他杀,长安城破他也没有他杀,被押平阳他也没有他杀,还得胡人帮手他结束不忠的性命,他如何能够这就他杀呢?
梁芬俄然间面露悲戚之色,长叹一声道:“可惜,彼已惧罪,于狱中服毒他杀矣。”
实话说梁芬等人的行动如此之快,手尾如此洁净,倒也大出他料想以外。本来裴该对梁芬这类老官僚并不报太大但愿,唯盼着他在长安城内掀起乱事,则不管胜利与否,谁输谁赢,近在天涯的本身都可获得率师入京勤王的大义名分。只不过如此一来,不免要厮杀上一场,固然胜负毫无牵挂,却怕对国度形成更多不需求的侵害。且若索綝挟持天子,或者与麴允普通流亡无踪,清算起来便又要费一番手脚了。
要说荀崧也是多年官僚,固然既无统驭之才,又乏主政之智,且少定夺,但既然索綝业已受缚,只剩下些理所当然的走法度的扫尾事情,他干起来效力还是蛮高的。
司马邺当即取来纸笔,写下:“即罢索綝,而命裴该入朝,代其辅政。”
以是裴该还得命令,告急从大荔往长安调运粮食、物质——幸亏当日从刘曜手中掳获了很多,再加上长安城内实在也没多少人,等闲一两个月还是轻易支应的——厥后才开端论功行赏。
荀景猷盖的第一方图章,就是华恒誊写的拘系索綝之诏;然后公布第二份制书,命长安大小城戒严,统统军队都由北宫纯临时统领,罗尧、李义为其帮手;第三份制书,出兵包抄索府,捕拿索綝家眷入狱;第四份制书,连夜搜捕宋哲、梁纬等索綝靠近大臣;最后一份制书,使李容入尚书台。
梁芬亲率百官出城相迎,裴该致以长辈之礼,然后拉着他的手说:“国度重兴,司徒实居首功。”梁芬细心打量裴该的神情,悬了好几天的心这才放下来——还好,对方没啥不对劲的,我这禄位临时算是保住了。
另方面梁芬入宫求谒,司马邺还没有睡,闻报吃了一惊,仓猝唤他入殿。目睹对方面色凝重,便问:“司徒此来何事啊?莫非是胡寇又来扰乱?可急命裴侍中赶来救驾。”
随即裴该便问:“索綝安在?”
由此便可对外宣称,不是我梁司徒命令给尚书省的,而是天子通过我手,将这纸条传达给了尚书们。
梁芬拱手道:“当急召裴文约入长安辅政。”
看起来,梁司徒比本身本来猜想的,还是多少要夺目一些吧。倘若这老滑头不把首要精力都花在躲事儿和流亡上,实心施政,或许也算是个勉强可用之才了。
因为前不久才刚剥夺了麴允车骑大将军的头衔,将之转给裴该,以是不便那么快就再给裴该加官,是以位份稳定,但加上尚书左仆射、录尚书事,以及多数督的头衔,命其归朝辅政。
裴该又问,那么索綝的家人呢?他晓得,索綝是有成年的儿子的,史乘所载,索巨秀厥后向刘曜请官,就是派的儿子前去,成果被刘曜一口回绝,还把他儿子给宰了。梁芬答复道:“索氏一门皆已下狱,可论远流。”
因为梁芬等人加在索綝身上的七款罪名,甚么擅权自专啦、欺瞒天子啦,殛毙大臣啦,之类,全都不敷乃至其极刑,他又何必焦急他杀呢?不晓得此事是王贡擅专,还是梁芬和阿谁李容的主张啊?
当然啦,为了安抚众心,对于当晚参与其事的军兵,特地大开府库,以赋税相酬。这是李容的主张,梁芬尚且踌躇:“今南阳王断绝陇道,已历半岁,长安城内乏粮,唯祖士稚自司州输供少量,只不过杯水车薪罢了。则一旦散尽府库余财,将来如何支撑?”
但是索綝毕竟与麴允分歧,既有必然的军事才气,其声望也比麴允略微高些。索綝确切专断忌刻,不长于连条约僚,终究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了局,但未曾与其直接打仗过的人,一定了然这一点,他数年在朝,与麴允、司马保相拮抗,说不定就有傻子觉得乃是可依之主,或者可靠之友呢。是以索綝走失,其风险性比麴允流亡要严峻很多。
麴允是裴该授意文朗纵放的,启事也正如梁芬所料——麴某既然想去凭借司马保,那就由他去吧,若非如此,我还找不到甚么借口对上邽用兵呢。司马保断绝陇道,不但仅分裂秦州,同时也阻断了凉州声援关中之路,这类态势是毫不能够答应耐久持续的。
司马邺心说捕索綝之前,你都没想着跟我露点儿风,这会儿倒要我落笔了?算了,那就给你写张纸条吧。
梁芬双手接过,昏花老眼一瞥,不由大喜——天子真聪明儿也!我就光请你写让裴该入朝了,没撮要你追认夺职索綝,成果所得超越所求。有了天子所写开篇这四个字,我们此次政变的合法性就无可指责啦——归正上面也没标注详细日期。
梁芬神采沉痛地答复道:“是与不是,无关紧急,昔王夷甫岂为羯奴之间乎?然其一朝得掌兵权,即丧十万之师,使先帝蒙尘,其与为间何异啊?陛下明断。”
裴该得报后,即率屯扎在万年的兵马前去长安,因怕事情另有几次,故此吃紧而行,百余里路,不到两天便即到达了。了望着长安残破的城墙,他不由在心中慨叹:“我又返来了。尚不敷半年光阴,平静关西,便迈出了坚固的第一步啊!”
虽说天子的御笔,实在只要政治权威,而不具有法律效力,就比如梁芬身为司徒,乃朝臣魁首——首要三公的其他两位,另有比他高的甚么相国、丞相、大司马都在外埠——但他要免甚么官,逮甚么人,若无上书下诏,也属一句废话。但若高低所欲分歧,则尚书拟诏的底气更硬一些,制书上有了天子曰“可”,实施起来也更易为臣僚所遵循,以是梁芬心说既然将此事奏报了天子,那天子也别闲着,帮手写句话呗。
实在王贡事前也说过,想拿索綝不难,完了能把长安城稳定下来,而非就此乱成一锅粥,才是最困难的事情——“若无司徒互助,事终不成也。”你肯定梁芬已经承诺我的要求了么?李容不便明言,只得表示说:“其事若成,舍天子外,唯有司徒至高。”你放心,到时候老先生定会出马的。
李容笑道:“若不加赏,诚恐士卒怨望,长安不稳。至于将来之事,自有裴公前来支撑,何劳司徒操心啊?”
裴该摇点头:“何必如此……可暂羁押,遇赦即赦。”既杀索綝,不必再罪及妻孥。再者说了,现在朝廷能够节制的地区就这么一小片儿,你筹算把他们放逐到哪儿去?万一落到了索綝残党,乃至于甚么司马保、司马睿手中,拿来做政治筹马,那有多糟心啊?
司马邺愣了半晌,开口说:“索綝跋扈放肆是实,然恐其不至于为胡人作间……”
裴该入城以后,先使甄随等率部守备大小城,命将长安本来的部众除罗尧所部凉州兵外,全都开出城外,接管整编。然后他去谒见司马邺,司马邺好言安抚,并说:“总统戎政,与司徒等戮力同心,重造社稷,朕于卿有厚望焉——卿其勉哉。”裴该拜伏答道:“臣敢不恭竭驽钝,摈除胡寇,以光复中国!”
当下也假装黯但是叹,说:“可惜。”旋对梁芬说:“彼既他杀,可见有悔过之意,乃可加赦,以卿礼厚葬了吧。”梁芬连连点头:“裴公刻薄。”
裴该在心中大抵复原了整场事情的颠末,晓得此中着力最多的是李容,起到最关头感化的则是王贡和北宫纯,梁芬实在跟荀崧一样,只卖力扫尾事情罢了。但是部下之功,毕竟不能不算一部分在带领头上,若无裴该相遣,王贡、北宫纯天然阐扬不了感化,而若无梁芬首肯、支撑,李容一样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