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传国玉玺
薛宁领命,即唤从人捧上来一堆木匣,把裴该面前几案几近摆满,然后躬身而退。裴该又命闲杂人等也皆退下,堂中只留下了郭思道、郭景纯,另有裴熊。
实在可惜,只能等我到了平阳以后,再刨开刘聪的宅兆,自行割取吧……也不对,刘粲既死,其军必崩,则刘聪的遗骸究竟流落那边,也尚在未知之数。
薛宁忙道:“甄将军有手札及礼品,要么将上呈多数督。”
裴该心说对那几枚印我倒没啥兴趣,天子六玺,后代几近每朝都新刻,唐朝还增加到八颗――既非独一之物,谁有兴趣去看?便即摆手:“加以封泥,盖我印章,待书奏成后,都妥送洛阳去吧。”
裴该想了想,即命郭璞:“卿可下去,书成上奏我看。”随即又命郭默去整备兵马,等我把上奏收回去,我们就持续出发。就此把二郭全都轰出去了,空旷的大堂中只剩下了裴该,另有一个裴熊。
如此想来,这蛮子实在是可爱啊,其心可诛!的确“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只要一把他外放,必定会出事端!
随即谛视案上木匣――这些木匣也是有分别的,左边四个不过白木无漆,形质很粗陋,但参军者都能一眼瞧出来,那是惯常用来盛放首级的;右边七个木匣,体积略藐小一些,但以锦缎装潢,镶金嵌银,都极其的华贵。
裴熊又问:“那几个又如何?”
郭璞接过信来,略略瞥过,乃测度道:“此必靳氏执首级与玉玺南下,为投洛阳,途中为甄将军所获,两边抵触,乃斩杀之。”
一向到元朝,玉玺才传闻又呈现在了多数街头,遂为元廷所得――是真货还是假货,没人能够说清。明灭元,玉玺为元顺帝携往漠北,明廷遍访不得,其间也曾经多次呈现过献玺之事,都被鉴定为假。逮女真崛起,皇太极灭蒙古林丹汗,得所谓元朝“传国玺”,但是玺文有异,连仿品都谈不上。
甄随授意姚弋仲所写的这封信,内容很简朴,先大抵通报了一下刘聪的死讯,以及刘恒和刘粲各自即位――这点必然要说清楚,我献上的可不是伪皇太子的首级,是颗天子……啊呸,僭主的脑袋哪!
“上奏中,如何说法?”
郭默道:“天然应以多数督的名义,进献洛阳天子,天子必有重赏。”
运气实在是一个概率题目,测试次数越多,越靠近其数,而短短人生百年,所逢机遇寥寥无几,那就很能够有人直接撞上,有人一辈子都遭遇霉运了……比如六面骰的任一面,实际上都有六分之一的机遇,但持续十二把没有六,或者持续三把皆六的能够性,亦皆一样存在。
这类能够性,确切也不能完整解除啊,既然靳氏兄弟都已经被甄随给砍了,则不能起之于地下,或者招回魂儿来,质询他们究竟想往哪儿跑。倘若靳氏南逃,其目标地不是洛阳,而是长安,则有两种能够性:一,因为裴该实执晋政,气力又强,故靳氏以为往投裴该,有能够达成好处最大化;二,他们实欲鼓动裴该于关中称尊,从而诽谤洛阳和长安之间的干系,两分晋国,以迟延胡汉之亡……
裴熊俄然在旁开口:“主公如果爱好,不必往献洛阳,本身留下吧。”
郭朗读完手札,当即一针见血的指出:“甄随此乃诓言也!”
以是裴该在后代是没见过这玩意儿的,不管故宫还是别的博物馆,都不成能有哪怕疑真的传国玉玺供展,乃至于真正的玺文为何,后代都有好几种分歧的说法。
他说按照信中所说,刘粲已然放弃了临汾和绛邑,北上以攻平阳,途中获得乔泰带来刘聪的死讯,以及七枚玉玺,就此于田野僭号称帝。那么靳准杀刘粲而欲投刘曜,必定往北走啊,甄随还没有进入平阳郡,他如何就能在闻喜四周截杀到靳氏呢?
郭默在旁,深感惊奇,心说莫非是甄随已经吃了败仗不成么?甚么事儿让多数督如此骇怪?他这类神采我自投效以来,还向来都没有见到过呢……
二人面面相觑,却都闭口无言,由得郭景纯持续说下去――“……乃可如甄将军书中所云,但不提靳氏究欲何往,且须含混截杀彼兄弟的地点……”
倘真如此,那甄随杀靳氏,还真是杀得好,杀得妙!不然若被他们顺利到达长安,则裴该忘我也有私了,洛阳不忌也必忌了!
按照史乘记录,传国玉玺自秦传汉,既而魏、晋、前赵、后赵,冉魏时为晋将骗走而献建康,今后与南朝相始终,直至入隋。隋亡,萧后与炀帝孙杨政道携玉玺遁入突厥,要到贞观四年,李靖于漠北大破突厥,杨政道降唐,玉玺方才复归中原。
甄随署薛宁中尉衔,天然立即行文长安,裴该也是晓得的,兵部正在走流程,批准、批复,应无题目。因而他便摆摆手,命薛宁不必膜拜,说:“卿为平阳之事来么?我正将前去河东,以督第一旅往袭平阳,卿可随之,详细情事,路上再说。”
郭璞倒是在中间儿帮手甄随说好话――因为文武分开,他跟甄随之间没有甚么好处抵触――“甄将军虽有妄杀以贪墨功绩之嫌,但其不遣人往献洛阳,而先进呈明公,足见对明公的忠心了。”
便道:“礼品且非论,先将手札呈上来我看。”
但他的运气也是真好……特么的究竟谁才是穿越者哪?还是说,他实为“天命之子”,就跟当年的光武帝刘秀似的?呸,如何能够!
裴该先命裴熊把左边四个木匣全都翻开,一一把人头提将出来,再合上木匣,置于盖上――因为几案上已经没处所了。郭默定睛观瞧,第一个,不熟谙……第二个,有点儿眼熟啊……第三个――“得非刘粲乎?!”公然他也震惊了。
唐前面是后梁和后唐,后唐毁灭之时,末帝李从珂抱玺登玄武楼自焚,传国玉玺就此失落。宋哲宗时有农夫号称于种田时所得,进献朝廷,固然朝廷承认了,时人却多疑其为伪。北宋灭亡,金人固然夺玺北归,但而后再无宣称过……
当下笑笑:“是非汝所能知也。”
罢了,罢了,无谓多想。裴该好不轻易才把思路给扯返来,随即谛视于手边的锦匣,终究一咬牙关,还是把放着传国玉玺的匣子给翻开了――这玩意儿究竟长啥样?他实在是太猎奇啦。
裴该笑道:“此必甄随已将兵北上,故来报我。”即命使者进谒。
郭璞靠近两步,低声说道:“靳氏兄弟既死,不必再奏称彼等欲降洛阳之事――且此言亦是臣之测度,一定为真。或许靳氏所欲往者,也是长安……”
郭默听了,面有不豫之色,却也无计可施。
裴该笑笑:“靳氏既欲投洛阳,则见甄随灯号,岂有会即起抵触的事理啊?此必甄随明知而故杀也。”
郭思道震惊过后,不由得一股酸水从胸中翻涌上来――刘粲竟然让甄随给砍了?如何越是蛮子莽夫,运气就越好啊,老天忒也不公!仓猝问道:“莫非甄随已入平阳了么?如何能够斩下刘粲、靳准的首级?”
薛宁双手呈上甄随的手札,裴熊接过来递给裴该,裴该展开来一瞧,就不由有些迷惑――这字儿写得跟狗爬似的,不是惯常军中司马的笔迹啊。一目十行瞥过,即便现在的裴该位高权重,心机更通俗、情感更稳定,喜怒不便形之于色,也不由“呀”的一声,竟然当场惊呼起来。
四个脑袋摆成一行,裴该瞧了瞧,号令裴熊更调一下挨次,把貌似刘粲阿谁换至最右,前面三个内里挑出来胡子最长的,摆第二位。随即指导着对郭默说:“一是刘粲,二是靳准,厥后为靳准从弟靳康与靳明……”然后忍不住骂道:“甄随是特地消遣我么?竟然不在匣上誊写姓名!”
裴该闭目凝神,倘若他还觉得甄随是莽夫,那这封手札中的诸多缝隙,也天然能够轻松放过吧。但他实在早就已经发觉到了,甄随貌粗而心细,花花肠子实在很多,则以那厮的智商,不至于写出这么一篇狗屁不通的笔墨出来……除非,那厮压根儿就没筹算瞒着本身,但信赖本身在衡量利弊以后,终究还是会把功绩算在他的头上。
裴该急命薛宁:“卿可暂退,但将礼品呈将上来。”
裴该和郭默闻言,都先是微微一愕,随即毛骨悚然。
裴该带领三千精锐马队,分开长安城,沿着渭水南岸向东方奔驰,两日夜即行三百里地,进入华阴县城暂歇。翌晨正待出发,俄然裴熊来报,说甄随遣使往长安去谒见主公,刚好也从东面到达了华阴。
不过裴该估摸着,因为刘粲是在田野即位,当局草创于虎帐当中,不免人手稀缺,部分不敷,再加大将有战事,则他不会放心将七玺置于别处,而必定随于同帐。以是靳氏既杀刘粲,兼得玉玺,或者不如说为得玉玺,而必杀刘粲。至于刘聪的棺木,必定停在别帐,则靳氏兄弟不成能有胆量一早晨连闯二帐,去割两颗首要的人头,也在道理当中。
裴该命裴熊将四颗首级重新装回匣内,他则悄悄婆娑着一个盛着玉玺的锦匣,闭目凝神,好一会儿才睁眼而问摆布:“卿等觉得,此事当如何措置啊?”
甄随,就是阿谁持续三把皆六的命数……
郭默一想也对,倘若甄随妄图功绩,把这四颗首级、七枚玉玺,直接送去洛阳,那我就能调拨多数督,治他重罪;可他现在命薛宁把东西献往长安……这狗头真敏,我还真拿他没招了!
这来使天然便是汾阴豪族薛宁了,他这还是头一回面见裴该,内心多少有些忐忑,战战兢兢地报名而入,自称是:“大司马中军第一旅第一营中尉薛宁……”
随即说两刘相争,军心混乱,靳氏兄弟遂起异心,刺杀刘粲,取其首级,并乔泰从平阳城往献的七枚国玺,想要去投刘曜。正巧我才克安邑,闻讯北上,想要趁机光复河东全郡,遂于途中截杀靳氏,夺下了首级和七玺,特命薛宁上呈多数督……
裴该信赖,“运气”这类瞧不见、摸不着,神神叨叨的玩意儿确切是存在的,比方宿世,如何就有人持续着彩票中大奖,他则买了好几年,连末奖都没得一票呢?他有个朋友,伉俪俩一起摇车号,头期便全中,他本身则连摇七期,还得持续列队……直至穿越,都只能借别人的车开!
刘粲固然僭号,他这僭主毕竟才当了不敷一天的时候,晋方根基上是仍旧把他当作伪皇太子来看的;不似刘聪,伪帝做了整整八年,并且此前还暗害了晋怀帝司马炽,则晋方对于他的脑袋――不管是活取的,还是死割的――必定兴趣更大。若能悬之篙杆,以示皇威,警示天下,结果也天然更好。
裴该瞥了裴熊一眼,心说我也想啊,好东西谁不垂涎?但我若留下此物,结果可太严峻啦,即是在长安僭号,分裂国度。大敌未灭,社稷未复,我如何无能这类亲痛仇快的事情呢?我又不是袁公路!
靳准究竟想往哪儿跑,没人晓得,除了洛阳,长安以外,也说不定他是想要返归临汾、绛邑,或者别的甚么处所,手持玉玺,本身僭号称尊呢。并且他们有能够迷路或者特地绕远啊,甄随也大有能够把哨骑一向往北撒,即于平阳境内,不期但是截杀了靳氏……信赖朝廷不会在这类题目上过量诘责,只要坐实了得此重宝,都是在裴大司马的带领下,部将甄随所立的功绩便可。
裴该略略点头,随即轻叹一声:“可惜未能枭首刘聪……”
郭默大怒道:“甄随无状,目中另有无国法了!”
裴该闻言,不由略略一皱眉头,心说甄随找人写动手札,通报环境,这很普通,但是为啥要命薛宁带礼品来呢?莫非他无命而出师,怕我见怪,以是网罗了甚么宝贝呈献么?如此未免太轻看我了,并且也分歧适甄随惯常的为人。
裴该笑一笑,这才把手札递给郭默:“卿且看来。”
总而言之,后唐今后的所谓传国玉玺,多数不真。
裴该凝神屏息,悄悄翻开锦匣,双手捧出传国玉玺来,细心打量。他是识货的,不管玉质、刀工,都为绝品,加上印文古朴,公然这玩意儿目前还是真货――即便不是秦制,也当为前汉所制。略略摩娑,轻叹一声,便又放回匣内,并且重新合上了匣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