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天梯山的妖人
宋配摆布望望，随即靠近了抬高声音说：“实不相瞒，北宫纯方有手札来，云已将凉州老将，如我等之名，上奏华廷，天子留意甚深。今华朝明别文武，却只与明公文官亚品，不与武品，是欲明公入觐后，留我等为国度守备西北，平静羌戎，甚而进兵西域……”
氾瑗点头道：“不然，我等受先公重恩，依托腹心，当此兴衰荣辱之际，既有所想，又岂能闭口不言？倘若明公从了二公子之策，果然出兵攻掠秦州，莫非宋君觉得会有胜算吗？”
氾瑗伸手一按腰下佩刀，心说我也是疆场上浴血厮杀出来的人啊，莫非还怕你一个小兵不成么？便即以目表示，部曲们纷繁散开。随即传令兵略略直起膝来，把脑袋靠近一些，抬高声音，说了几句话，氾瑗的神采刹时大变——
宋配闻言吓了一跳，忙问：“果有此语么？我竟未曾听闻……”想了一想，说：“乃是牙门赵仰等日夕对我说刘弘神通高深，品德高贵……本日若非氾君点醒，几近为彼等所惑！然亦能够此为名，搜捕刘弘，迫其向明公进言。”
马鲂辩驳道：“张君，若明私有盘据之心，乃可自建正朔……只是以偏僻之一州，拮抗天下，殊为不智。若无盘据之心，天下即将归于一，凉州又岂有外于王化之理啊？父子接踵而守一州，不过乱世中无法之举，即便华不易晋，莫非晋主底定四海后，就不会召明公入洛么？
“明公就此受华爵、职，顺天应人，可望子孙永为华臣，江山带砺。若先绝之，华帝必恶明公；若复求之，天下将轻明公——窦融又岂是易做的？”
阎沙、赵仰就此而提早了暗害行动……
氾瑗苦笑道：“张公，如此空洞之言，张公也曾说过多次，某亦驳过多次，无谓再言吧。”此人也是张轨期间的老臣，与前督护宋配二人实掌凉州军事，名高权重，在个人中说话的分量，实在比张肃要高很多。
裴该对此事另有大略的印象，因此前此榆中相会，就特地提示过张寔，可惜张安逊没往内心去。因此在这条时候线上，张茂尚未发觉刘弘的奸谋，刘弘就跟翅膀们说：“本拟使州中士庶上奏，使使君知民气所向，让凉州于我，何现在华晋易代，若华天子不知我西州之情，册封使君，则使君有此为恃，必不肯让也。”
张茂拱手而退，仓促入州署来见其兄张寔，把张异的言辞备悉陈述了一番。中督护氾瑗便道：“华天子甚重明公，官、爵皆列二等，且使明公继守凉州——恳请明公马上往见使臣，受诏服从。”
张茂得了确信，便待归禀其兄张寔，张异却又加布告道：“天子另有二语，使异传达于少傅。”
“是哪三人？”
氾瑗闻言大喜，正筹办开口请贾摹去跟他姐夫说道说道，还是从速从华为是，俄然间门上来报：“方有快马前来传令，请氾将军急归城中。”
张寔摆手道：“叔父暂息气愤，兹事体大，自当听取众意。”随即转向张茂，问他：“成逊又如何说啊？”
刺杀他的凶手，乃是帐下督将阎沙和牙门赵仰，本来都是张寔的亲信，不过人如果被邪教洗了脑，那本来的忠心都会化为流水——阎、赵二人都是京兆人士，与妖人刘弘同亲，受其勾引，以为刘弘受天之命，当王凉州，因而便纠结了摆布十数人，寻机欲殛毙张寔，而拥刘弘为主。
贾摹笑道：“方有客自南来，云今岁为靖德元年，不云晏平二年——仍奉晋朔？则晋在那边啊？”
“其二语，请少傅谨守凉州，为国度西屏，若军政事不甚烦剧，还望命车归洛，天子欲劈面嘉勉少傅也。”
氾瑗点头道：“亦无不成。”随即说我这就派人去抓刘弘，然后我们分头去游说麴允和贾摹吧。
他话还没能说完，太府主簿马鲂就惊呼道：“张君慎勿作此言！秦州固然空虚，游子远却善能抚戎，瞬息间而起十万戎兵不难也！”
张茂瞪了他一眼：“马君且听我说完——我亦不言必取秦州，然以此可觇知天下局势。若秦州难定，或祖骠骑不起反心，阿兄再谋归华不难。毕竟羯贼尚在，裴文约方谛视于东方，于西鄙只能皋牢罢了。
在本来汗青上，此事为张茂所侦知，通报张寔，要求诛杀刘弘，张寔即命牙门将史初前去。阎、赵等人闻讯，欲图先发制人，乃悍然急入外寝，刺杀了张寔。史初既见刘弘，刘弘还笑呢，说：“使君已死，杀我何为？”史初大怒，割其舌而囚之……
“未知何语啊？茂自抢先为通传。”
“然若阿兄就此从华，受其爵、职，今彼使张异来言，讽阿兄上洛觐见。阿兄不往，终不能释其疑，若往，或将留而不遣。倘若阿兄甘心为窦融，则愚弟媒介自可不取。”
张肃道：“裴该虽篡僭，丹阳王尚在建康、王镇南（王敦）在江州、刘司空（刘琨）在东北——孰云晋祚已终？天下事尚不成知，安逊实不宜遽受华禄啊。”顿了一顿，又道：“天然，出兵攻秦州，亦非良策。”
开打趣，现在兵权半在宋配、氾瑗手中，他们一个不肯站队，一个摆明车马要从华，内部尚且不稳之时，就南下作战？张成逊你长脑筋了没有？！怪不得先兄固然宠你，终究还是遗命你哥做担当人了……
建威将军、西海太守张肃呵叱道：“氾君此言，何其在理！我张氏世为晋臣，先兄在时，便为国度守凉州，职贡不缺，现在岂能背晋而受伪华之职、爵呢？”他本是张寔的叔父，所言“先兄”，天然是指张寔亡父，前任凉州之主张轨了。
你或许是真想持续奉晋之正朔呢，题目晋在那边啊？天子都禅了位了，你这份虔诚表给谁看？
氾瑗沉吟道：“如麴公、贾摹皆可，我等当亲往恳请，但是刘弘……宋君，此等勾惹民气的妖人，岂可留意啊？且闻刘弘曾有语，说‘天与我神玺，将王凉州。’其心叵测，不成信也。”
他为了甚么事情那么吃惊呢？本来就在半晌之前，张寔为奸人所刺，竟已死亡了！
宋配掰动手指头说：“其一为麴公……”麴允、麴昌为裴该所逐后，一起逃奔凉州，就此寄食于张寔门下——“彼虽谋国无能，于西州却驰名誉，虽与华天子有仇，却不闻催讨之，则若肯游申明公，占得一个‘公’字。
宋配点头道：“明公之心，岂我等所可轻动者？欲申明公，唯须三人，但不知那三人肯是不肯了。”
氾瑗垂首深思，随即叹道：“宋君所言是也，但是……于此向背之际，宋君本心又如何哪？”
张异也不坦白，便即答复道：“拜张公从一品加少傅、使持节、都督凉州诸军事、凉州牧，封福禄县公。”随即将新朝的官品轨制，大抵向张茂解释一番。
张子奇此来，天然是奉了天子裴该之命，西行封拜故晋凉州牧张寔的。事前便已有动静传至凉州，云天子禅让，大司马裴该践祚，张寔乃调集群僚商讨，世人或云当重新朝，或云当保守朔，莫衷一是。张安逊一时候也拿不定主张，因此不便遽见张异，便遁辞抱病，命其弟张茂出城去驱逐华使。
氾瑗闻言大喜，说：“果然如此，是我等既不负先公之恩，复不背明公之德，且亦有公侯之望……”顿了一顿，便即哀告道：“还望宋君开言，促进此事，凉州小大得安。”
宋配笑一笑：“先公在时，素重二公子，彼又焉能如此不智啊？不过想以此来谋夺兵柄罢了——君不闻马主簿才出言，二公子便即畏缩，云不必篡夺秦州，不过摸索华人，以觇天下局势罢了。
贾摹乃是凉州大姓，本为魏太尉贾诩之族，复攀附平阳贾氏，在西平、武威两郡权势莫大，张轨恰是因为这个启事，才为宗子张寔迎娶了贾氏女，也就是贾摹之姐。此人并未于幕府中任职，并且恃强犯警，但张寔念在亲眷的份上，多次对他网开一面。氾瑗跟他多少有些友情，因而自告奋勇去说贾摹。
——————————
宋配道：“今天下翻覆，如此大事，相干张氏荣辱、凉州兴衰，又岂能谋之于众？但在明公自决耳。明公若从华，我等自当跟随，若仍奉晋朔，我等也将为之奋战，又何必哓哓不休呢？”
张茂拱手答复道：“愚弟不比叔父深明大义，而只能陈述短长。今我凉州与西域货殖，收成亦丰，何必仰赖秦、雍呢？裴文约东出践位，关中军多数从行，秦、雍两州相对空虚，而我有五万雄骑，自可叩关而入，料秦州不敷定也。若定秦州，裴文约必定西归，则复洛中空虚，祖骠骑方慑于其势而服从之，到时候或将据洛而反，阿兄与之东西照应，裴文约必……”
张异便道：“其一语，凉州各郡县守令如旧，少傅府中将吏，可具名册，表列功劳，朝廷天然皆有封赏……”我这返来主如果封拜张寔一人，朝廷对于你们凉州内部职员安排并不如何体味，以是请你们本身上表，天然一个都不会落下，大家都有显官做。
筹议了半天，还是没有个终究成果，张寔只好说让我再想想，卿等且退吧。氾瑗出来后，便即寻到宋配，问道宋君始终闭口不言，则你究竟是如何个主张，能不能先跟我透个底啊？
贾摹的庄院就在姑臧城外，氾瑗前去拜访，贾摹美意迎入。酬酢过后，氾瑗就问了：“今华晋禅代之事，想必贾君已然听闻了吧？则以贾君看来，我凉州是归从于华为好啊，还是仍奉晋朔为好啊？”
太府司马韩璞也道：“明公曾往榆中，会晤裴大司马，立盟定约。因有此约，凉、秦、雍三州之间，守望互助，财贿互通，亦已数岁。今若绝盟背信，华人必绝商贾来往，则凉州毕竟悬远，户口不蕃，耕地有限，必将蹙矣——还望明公三思。”
张肃啐道：“一派胡言——裴该篡僭，便为寇仇，又岂是我家绝盟背信？！”
“少主尚且冲幼，倘若凉州分裂于中国，则明公设有不讳，难以父子接踵，天然兄终弟及。而若从华，自秦至徐皆已底定，羯贼既失太原，料亦不久，则华天子必召明公入觐，凉州基业，不复为张氏统统，明公自领显爵而立朝，二公子又何所得啊？以是不肯从华。然我料其南扰秦州之语，不过虚言罢了。”
觉得靠着一次暗害行动，就能白手篡夺全部凉州，这刘弘脑袋里也是有屎。当然啦，他背后是否另有主使，其间是否另有诡计，那就谁都不晓得了。
华靖德元年仲春，吏部勋封司丞张异乘车到达凉州治所姑臧。
“其二为贾摹，为明公妻弟，固然放肆，明公久不忍加刑，则若肯服从游说，占得一个‘私’字。其三为天梯山刘弘，很有道术，通天文，晓地理，百姓乐从，若肯申明公以天意向华，则可占一个‘人’字。若能公私兼顾，并顺天意民气，我料明公必肯服从。”
此前氾瑗就几次解释过，晋威已堕，晋祚必倾，这事儿谁都禁止不了。先公之以是坚奉晋朔，既抗胡汉、复拒司马保，那是因为除晋主外别无尽忠的工具啊，而论气力、名誉，又不敷以自主之故。现在华晋禅代，明正言顺——就实际上来讲，是司马邺主动让的，不是裴该伸手去抢的——那我们又岂能不从华朝呢？
氾瑗听了这话，内心不由“格登”一下，仓猝勒住马，转过甚来，厉声呵叱道：“既非明公召我，何言传令？！”传令兵当即滚鞍上马，拜倒在地，扬声道：“此中原因，还请将军摒退世人，我方敢与将军语。”
张茂张成逊将张异迎入馆驿当中，美意接待，趁机探听洛中情势。张异自也早有筹办，挑一些好话说了，张茂旋问：“大司……华天子遣君来，欲封家兄何职啊？”
氾瑗心说天都快黑了，急着传唤我进城，这是甚么原因啊？莫非说，明公终究拿定了主张不成吗？仓猝告别贾摹，出门上马，随口问传令兵道：“但是明公亲命汝来的么？”那人点头道：“乃是二公子命我前来，呼唤氾将军。”
张安逊比本来汗青上早死了四个月，不过死法还是一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