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71章 双鹤空衔芝
“仙鹤大神可要保佑皇上别再恼我家娘娘了。把我们柴伙灰似的奴婢关在这里也就罢了，可我家娘娘这等美人如何该受此萧瑟？老天爷都快看不畴昔了。”
石头吓得一蹦两尺高，“嗖”一下就蹿到了一边，一脸无辜地说：“冯妈妈看好再打，我又不是仙鹤，怎好乱打一通？”
随纨从屋外走了出去，见允央没有睡，便悄悄地说：“娘娘，如果没有睡意，不如到院子里逛逛吧。”
入夜后秋意渐浓，宫门口仍然一片死寂，连个鸟叫声都没有。允央的心垂垂又如阴暗大殿里的氛围一样寒意萧索起来。
过了人定时分，殿外俄然下起了雨。这淅淅沥沥的雨声，把允央内心最后的一点但愿都浇灭了。
最冷的日子还没到来，在这之前，能省一点是一点。在这一点上，允央还是非常感激随纨的思虑全面，如果她本身怕是想不了这么多。
允央拿帕子拭了下泪，觉得是本身听错了，可耳边的打门声却越来越急了。这个声音在沉寂的黑夜里传了很远，有种撕心裂肺地焦心……
“没看到娘娘这几天都瘦了一圈了吗？明天忽降这等吉兆，没准早晨长信殿就会有信儿传来啦！你如果给赶跑了，看娘娘如何清算你！”
仙鹤工致地躲开了扫把，跳到了假山上。石头还不断念，举着扫把又追了畴昔，边追还边说：“这两只笨鸟，吵喧华闹地惊着娘娘！”
冯春杏狠狠地横了他一眼：“细心看看这是甚么？双鹤衔芝，这是大吉祥，大吉兆，必主朱紫前来！你还敢赶跑了？”
允央看了她一眼，摇了点头。
不知这是赵元分开的第几天了，在他走后，宫门便再也没有翻开过。
这里再不是清泉潺潺，水岸深曲的淇奥宫了，这里只是一湾被监禁的死水，连波澜都难以掀起，只能冷静地酝酿着颓废和伤感。
随纨在旁瞥见了，抿着嘴乐，适时地端了一碗玉柱桃瓤七宝粥递到允央手里：“娘娘，早上就没好好进食，这会子吃点吧。要不神采蕉萃了，可就欠都雅了。”
饮绿打量允央坐在罗汉床上的花梨炕桌旁，双眼晶莹闪动，一时半会也不会入眠，终是有些不放心，因而回身到衣柜里给拿了件紫草色用银线绣月季纹兔毛褐的半臂给她穿上。
浅苹洲里铺至宫墙的吉利草已经漫出枯黄的衰颓。本来缀满宫墙的黄、白、绛红小花，全都没了踪迹，只剩下黄藤、木香、鸡血藤，薜荔委靡的枝干伸直在墙角。
冯春杏愣住了手，叉着腰，喘着气说：“打的就是你这个小龟孙子，你不看看面前是甚么就赶，不怕遭报应吗？”
花井旁的老山茶树已是翠冷红衰，褪花坠萼，映托着石径边上的地钱与金发藓愈发苍冷。
经冯春杏这一点拨，石头回过味来，“嘿嘿”一笑。转转头，“库嗵”一声对着仙鹤跪了下来，接着“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嘴里还念念有辞：
天井里银鎏金龟鹤延年的香炉中辟邪金凤香正燃得芬芳，似是方才增加过。
这时，就听院子内里传来一阵扑簌簌翅膀扇动的声音。两只伸展着洁白双翼的仙鹤，飘飘悠悠地飞进了淇奥宫，落在了庭间的空位上。
允央常日并不爱用明炭的暖盆，嫌这类家什烟尘颇大，熏的人丁干舌燥。昔日随纨老是多拿几个黄铜雕花的暖炉放在各处，一样和缓却不显眼。
就在这时，一阵短促的脚步声从宫墙外由远及近地响了起来，接着宫门口呈现了“砰砰砰”地打门声……
随纨叫执壶在殿门口挂上了蟹壳青的素云锦夹帘，又往殿里搬了一盆炭火。
一坪未下完的双陆摆在石桌正中，翠白玉石做的棋子混乱地撒出了一些。月桂树上被风吹落的花瓣箫索地落满棋盘。
允央穿上后冲她淡淡一笑说：“你们别帮衬了我，彻夜本身也多安设些被褥。”
她悄悄地叹了口气，见随纨与饮绿站在中间倦意已起，就说：“先到外殿安息吧，我如有事再叫你们。”
随纨与饮绿退下后，允央从书架上取了一本《武林旧事》，放在鹅黄色水晶罩的宫灯下翻看了起来。
这本是昼寝的时候，允央合衣坐在罗汉床上，隔着纱窗看着天井里的统统，眼里凝着淡淡的疏冷。
不过，允央也知随纨明天一变态态是为了节流一些金丝柴炭。淇奥宫现在备受萧瑟，难保那些看人下菜的管事寺人不会在入冬后剥削淇奥宫的供应用度。
看到《中秋》一章时，允央想到在湖山城踏月之行的那一夜，赵元对本身各式庇护，冷暖相顾，现在回想起来，却仿佛隔世，不知不觉中已经潸然。
他这边高举着扫把还未落下，就感觉屁股上俄然火辣辣地疼。转头一看，冯春杏挽着袖子，湿动手，举着一个桨洗衣服用的短木锤，照着他的大腿就打下来了。
淇奥宫的午后出奇地温馨。
“赶明儿我家娘娘如果气性大了，不在这呆了，乘着你们上天去。你们可记获得时候撂下一条腿来让我拽着，带我也去那灵霄宝殿里转一圈……”
花圃中水池边的石桌上，一盒鱼食喂了一半，盒盖还未盖上，中间有一支银丝嵌翠羽坠石榴红玛瑙珠的葵形宫扇放在那边。
正在宫门口当差的石头看到这个景象，举起扫院子的长竿扫把就赶了过来，对着仙鹤就是一下子。
允央在纱窗里听到石头满嘴跑舌头地胡言乱语一通，神采倒没有刚才那般清冷了，眼睛盈盈地往宫门口瞟了一下。
石头被她的话吓了一跳，怯怯地说：“赶个鸟还要遭报应，这是如何说的……”
允央浅含笑了一下，接过了粥。
一根灵芝被这两只仙鹤一只衔头，一只衔尾，含在嘴里。要说，灵芝也并不希奇，在方迦和阳山上多有莳植，奇的是这两只仙鹤衔着灵芝却各不相让，都不松口。
争夺狠恶的时候，只见天井中雪翅翻飞，羽毛干枯，仙鹤朱红的头顶如两颗丹砂一样起起伏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