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雨梅（二）

来到包厢里，谢雨梅未曾卸妆，一身粉墨，与松文直直站立在一起。面前的范盈盈和杨清玹仍然坐着，雨梅安静地看向劈面男人，那份安静竟让杨清玹有些不由自主想要遁藏。

见雨梅毫无想要辩论的意义，一旁的松文不忍见师妹受辱，他强压住内心的愤激，考虑回口道：“范家现在也算是大户，大蜜斯是有身份的人，还请口下包涵。我们芳苑梨园的观众里也驰名流和达官权贵，说甚么贱不贱的。再者，就是杨公子不也在我们这里串过几月戏文吗？玹竹公子的隽誉也曾令很多红粉名媛倾慕呢！”

松文也要按耐不住了，但想想祖父和爹几辈人辛苦留下的梨园，他只能强压肝火。“大蜜斯，我们唱戏的嗓子比命大。雨梅不能喝酒，您的情意我们领了。”

“是，姑爷。”黑三儿接过杨清玹甩下的现大洋，目送对方身影消逝，才渐渐直起献媚的腰来。但他很快又改换起另一副嘴脸，一把将钱摔在松文身上。恶狠狠地说：“从速归去清算东西，如果入夜之前出不了城，老子一枪一个全崩了你们！”

“盈盈，你不是说要去拿明天的号衣吗，何必在这儿华侈时候呢！”杨清玹俄然站起家来，替范蜜斯披上了貂皮披风。

“胡说八道！玹哥是世家后辈，串戏不过是随便玩玩。跟你们这些开嗓糊口的烂伶人不一样！”范盈盈有些愠怒，手中的茶碗咣当一声撂在红木桌上。她是个直性子，也不肯再磨蹭甚么了，干脆道出来意：“谢雨梅奉告你，我和玹哥明天就要结婚了。就凭你，也妄图和他在一起，的确是白日做梦！”

但是谢雨梅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叫人们猜想不出她此时心内的设法。

“这个牲口！我……我劈了他！”胡子大邓四周搜索着，抄起一把戏刀又要上前，被梨园里的男男女女死死摁住了。但每小我的眼睛里都有肝火，这肝火直指向杨清玹。

这句话在雨梅听来好冷，仿佛要把整颗心都冰住了。

“胡子哥，文师兄！……没事的，不就是一杯酒吗，我喝。”谢雨梅用温和却带着果断的声音喊住了世人。她晓得，本身不能出事，芳苑梨园不能出事，徒弟留下的氍毹毯还要传下去。她稳稳接过酒杯，很快端起来，对着高高在上的范盈盈和杨清玹说：“范蜜斯、杨公子，我祝你们百年好合！”而后横下心一饮而尽，抬开端，沉默擦去唇边鲜红的汁水。

“文班主，我看你明天话太多了。一杯酒罢了，咽下去有那么难吗？谢雨梅，我要看着你把它干了！不然，我就砸了你们这破梨园，烧了你们那块烂毯子！”

一向沉默的杨清玹还在玩弄着酒杯，他对着雨梅的方向，似看非看淡淡道：“大蜜斯让你喝，你喝就是了。”

随后，一群打手齐刷刷拜别。剧院里只余空荡荡的沉寂，只余下敢怒不敢言的梨园世人。

“雨梅！”松文感受中间人一软，赶紧架住了瘫倒下来的柔婉身躯。谢雨梅此时再也按捺不住了，只能任由内心的哀痛肆意流淌，她整小我扑在师兄怀里纵声痛哭起来。

“他们……欺人太过！”胡子大邓要往前冲，身后他的媳妇葵花嫂一把拉住他，从速给他使眼色。“有她文师兄在，你先别愣头鲁莽！”

这边范盈盈话语的排挤却还不肯停止：“这二百块大洋是赐给你们的，看在你们跟玹哥是旧了解的份上。不过，你们毕竟是伶人，明天的婚礼是不能去了。谢雨梅，明天我就先送你一杯我们的喜酒喝。”

“快喝！”打手黑三儿在给范盈盈助着阵容。

期近将出门时，杨清玹俄然转过身，用令谢雨梅听来不成置信、万分陌生的口气说道：“除了那二百大洋，我再别的赏你们一百，就当是还你们这半年的情面了。我和范蜜斯都不想今后再瞥见芳苑梨园的人，就请你们到别处另寻船埠吧。黑三儿，替我关照着他们，入夜之前护送他们出城去。”

这话一出，松文较着感到雨梅的身子蓦地一震。他想悄悄扶住她，却踌躇着未曾伸脱手。

话音未落，中间早有个部下将满满一杯红葡萄酒递到雨梅面前，硬硬叫道：“喝下去！”

“师姐……”小柳儿替雨梅心疼委曲，眼眶里泪珠满满的。

“哼，走！”范盈盈头也不想回，拉起杨清玹的手便向剧院门口行去。

这目光天然让范盈盈不快，她不想再加甚么酬酢前缀，干脆刻薄道：“雨梅女人真是架子大！传闻钱庄的于老板想出大代价娶你当二房太太你都不肯意。放着端庄人不做，偏就喜幸亏这剧院里冲着男人犯贱抛媚眼，你们这些伶人还真是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