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却桓温晋相贻书 灭冉魏燕王僭号(1)
会稽王昱，不由懊恨起来，顾语朝臣道：“蔡公傲违上命，无人臣礼，若我辈都似蔡公普通，试问由何人议政呢？”群臣齐声应道：“司徒谟但染常疾，久逋王命，明天子临轩，百僚齐立，候谟整天，若谟愿止退，亦宜诣阙自辞，今乃悖慢如此，自应明正国法，请即拘付廷尉，依律拟刑。”这番议案，尚未决计，已有人传达谟第。谟方才惶惧，率后辈诣阙待罪。当有一人趋入朝堂，厉声大言道：“蔡谟本日，果无疾来阙么？欺君罔上，该当何罪？宜置诸大辟，为中外戒。”朝臣听他说话狠恶，也觉一惊，赶紧谛视，乃是中军将军殷浩。当下相互会商，议久未决，浩尚与固争，还是徐州刺史荀羡，私语殷浩道：“蔡公望倾表里，本日被诛，明日必有人借口，欲为齐桓晋文的行动了，公何必激成乱衅呢？”暗指桓温。浩乃无言。大众遂请由太后讯断，太后谓：“谟系先帝徒弟，宜从末减，不忍骤减轻辟。”乃诏免谟为庶人。
那桓温闻浩擅权，非常动忿，一时无词劾浩，只把北伐为名，呈入一篇表文，略称：“朝廷养寇，统为庸臣所误。”这句话明显是批评殷浩。浩在内掯住温表，不使批答，谁知温竟率众数万，逆流东下，屯兵武昌，隐然有入清君侧的寄意。廷臣闻报，相率骇愕。浩亦急得没法，至欲去位避温。实是没用。吏部尚书王彪之，进白会稽王昱道：“浩若离职，情面必更镇静，殿下首秉国钧，倘有事情，何从诿责呢？”又顾语殷浩道：“温若抗表问罪，必举卿为首恶，卿虽欲自作匹夫，恐亦未能保全，不如静镇勿动，且由相王指会稽王。先与手书，为陈祸福，彼若不从，更遣中诏，再若不从，当用公理相裁，何如无端仓促，先自滋扰呢？”浩与昱依彪之议，即命抚军司马高崧，代昱草表，遣使致温。略云：
秦王苻健，自僭称天王后，安据关中，嗣闻晋梁州刺史司马勋，与故赵将杜洪呼应，侵入秦川，当即出堵五丈原，击退勋兵，再移兵往攻杜洪。洪正由司竹出屯宜秋，洪奔司竹见前回。欲应晋军，不料司马张琚，忽生变志，诱众杀洪。琚自主为秦王，分置官属，摆设不决，健军已经掩至。他却冒莽撞失的出来拒敌，一败北死，身首两分。健奏凯入关，即僭称秦帝。进封诸公为王，命子苌为大单于，又遣弟雄及兄子菁分略关东，招纳晋降将豫州刺史张遇，仍命镇守许昌。姚襄与苻氏挟有宿嫌，以是父丧不发，便即与秦难堪。但苻氏气势方盛，将勇兵精，恁你姚襄如何骁悍，也一时攻不出来。襄转向洛阳，行次麻田，与故赵将李历相遇，两下酣斗，襄马首忽中流矢，将襄掀下，部众相顾骇愕。李历趁机突入，飞马取襄，幸亏襄弟苌先到一步，把襄扶起，自将乘骑让兄，翼他出险，但经此一跌，部众已经奔散，丧亡无数。襄走回滠头，草草治丧，自悔前事冒昧，乃承父遗命，单骑南下，向晋款关，走依晋豫州刺史谢尚。尚自去仗卫，幅巾出见，推诚相待，欢若平生。襄为尚画策，令遣建武将军戴施，进据枋头。施奉令前去，公然到手，兵不血刃，即将枋头据住。可巧魏主冉闵，与燕鏖兵，败北被擒。闵子智尚守邺城，由将军蒋干为辅，派人至谢尚处讨援。尚即调戴施援邺，助守三台。
闵素有勇名，部兵虽不过万人，倒是个个强健，善战冲锋，当下与燕兵接仗，十荡十决，燕兵统被击退。闵兵俱系步兵，因燕皆骑士，恐被不测抵触，乃引趋林中。慕容恪巡犒军士，遍加晓谕道：“冉闵有勇无谋，不过一夫敌呢。且士卒饥疲，不堪久用，俟他怠弛，再击未迟。我军可分为三队，相互犄角，可战可守，怕他甚么？”参军高开献议道：“我马队操纵高山，不宜林麓，今闵引兵入林，倚箐自固，不成复制。为目前计，应速遣轻骑应战，只许败，不准胜，得能诱他回身，仍至高山，然后好纵兵挟击了。”恪依开计，便拨兵诱敌，且行且詈。冉闵听了，那边忍耐得住，当即麾兵杀回。燕骑并不与战，拍马便走，惟口中唾骂仍旧。闵追了一程，愣住不赶。燕骑复笑骂道：“冉贼！冉贼！我料你只能避匿林中，怎敢再至高山，与我等大战一场？”这数语传入闵耳，闵越觉起火，干脆还就高山，布阵待战。确是有勇无谋。
寇难宜平，时会宜接，此实为国远图，经略大算，能弘新会，非足下而谁？然非常之举，众情所骇，游声噂沓，想足下应亦闻之。苟或望风震扰，一时奔散，则望实并丧，社稷之事去矣。吾与足下，虽职有表里，安社稷，保国度，其致一也。天下安危，系诸明德，抢先宁国而后图其外，使王基克隆，大义弘著，此吾之所深望于足下者也。戋戋诚怀，岂可复顾嫌而不尽哉？幸足下察之！
究竟冉闵如何败北，应当由小子表白大略。闵既克襄国，游食常山中山诸郡。故赵立义将军段勤，聚胡羯至万余人，保据绎幕，自称赵帝。燕王慕容俊，已遣辅国将军慕容恪略地中山，收降魏太守侯龛及赵郡太守李邽。另有辅弼将军慕容评，亦奉俊命，往攻鲁口，击斩魏戍将郑生。至是俊又命建锋将军慕容霸，反击段勤，更调慕容恪专攻冉闵。闵率兵御恪，行至魏昌城，与恪相遇，即欲交兵。大将军董闰，车骑将军张温，俱向闵进谏道：“鲜卑兵乘胜前来，锐不成当，且彼众我寡，不如暂避敌锋，待他骄惰，然后添兵进击，不患不堪。”闵横眉道：“我引军至此，方欲扫平幽州，擒慕容俊，今但遇一慕容恪，便这般怯懦，将来如何用兵呢？”说毕，便将董张二人叱出。狃于襄国一胜，故有此骄态。司徒刘茂，及特进郎闿，私相告语道：“我君刚愎寡谋，此行必不返了，我等怎好自取戮辱，不如速死为好。”遂皆服药他杀。
公然一缄书札，足抵十万雄师，才阅数日，即得温赔罪表文，志愿收军还镇去了。晋廷高低，才得放心。
却说晋征西大将军桓温，因石氏乱亡，已屡请经略中原，辄不见报。晋穆帝年尚幼冲，褚太后女流寡断，统统国政，均归会稽王昱主持，领司徒光禄大夫蔡谟，本已实授司徒，圣旨屡下，终不就任。褚太后遣使敦劝，谟仍固辞，且自语支属道：“我若实任司徒，必为先人所笑，义不敢受，只好违命罢了。”虽是谦让，但谓必贻笑先人，毋乃过虑。永和六年，复上疏陈疾，乞请骸骨，缴上光禄大夫领司徒印绶。有诏不准。会穆帝临朝集会，使侍中纪璩，与黄门郎丁纂，召谟入商。谟自称病笃，不能入朝。会稽王昱，谓谟为复兴老臣，定须邀他与议，从旦至申，令人来回，几十数次，谟终不至。殊太偃蹇。时穆帝尚只八岁，不耐久持，参谋摆布道：“蔡司徒尚不见来，究怀何意？临朝已将一日，为他一人，遂致迟早不顾，岂不成恨？莫非他不到来，今夕不能退朝么？”摆布转禀太后，太后亦自发倦怠，乃诏令罢朝。
已而姚弋仲遣使来降，有诏授弋仲为车骑大将军，六夷多数督，子襄为平北将军，兼督并州。弋仲年逾七十，有子四十二人，尝调集与语道：“我因晋室大乱，起据西偏，嗣石氏待我甚厚，我欲替他讨贼，借报私交，今石氏已灭，中原无主，从古以来，未有蛮夷可作天子，我身后，汝筹便当归晋，竭尽臣节，毋很多行不义，自取咎戾呢。”越年为永和八年，弋仲老病缠身，竟致不起，卒年七十三。子襄秘不发丧，竟率众攻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