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受逆报吕纂被戕 据偏隅李暠独立(1)

光有从子二人，长名隆，次名超，皆为军将。此次送葬已毕，超即乘间白绍道：“纂比年统兵，威震表里，临丧不哀，步高视远，看他举止，必成大变，宜设法早除，方安社稷。”绍摇首道：“先帝顾命，音犹在耳，况我年尚少，骤当大任，方赖二兄安宁家国，怎得相图？就使彼若图我，我亦视死如归，终不忍自戕骨肉，愿卿勿言！”超又道：“纂威名素盛，安忍无亲，今不早图，后必噬脐。”劝人杀兄，莫非非安忍无亲么？绍半晌答道：“我每念袁尚兄弟，何尝不痛心忘食，宁肯待死，不肯相戕。”恐非由衷之言。超感喟道：“贤人尝言，知几其神，陛下临几不竭，臣恐大事去了。”既而绍在湛露堂，适纂出去白事。超持刀侍侧，多次顾绍，用目表示，欲绍命令收纂。绍终不为动，纂得安闲退去。

却说后凉主吕光，老病已剧，自知不起，乃立太子绍为天王，自称太上皇，命庶宗子纂为太尉，纂弟弘为司徒，且力疾嘱绍道：“我之病势日增，恐将不济，三寇窥窬，指南凉北凉西秦。迭伺我隙，我死今后，汝宜使纂统六军，掌朝政。委重二兄，尚可保国，倘自相猜贰，起衅萧墙，恐鼎祚今后殄灭了。”说毕，又召纂弘入嘱道：“永业绍字永业。非拨乱才，但因正嫡有常，使为元首，今外有强寇，民气未宁，汝兄弟能相互和睦，自可久安，不然内自相图，祸不旋踵，我死亦难瞑目呢。”乘乱窃国，怎得久存？纂与弘受命而退。未几光死，享年六十三，在位十年。已算悠长。绍恐有内变，秘不发丧。已忘父训。纂已闻知，排闼入哭，尽哀乃出。绍所忌惟纂，恐为所害，乃呼纂与语道：“兄功高年长，宜承大统，我愿举国让兄。”纂答道：“臣虽年长，但陛下系国度冢嫡，不能专顾私爱，致乱大伦。”绍尚欲让纂，纂终不从，绍乃嗣位，为父发丧，追谥光为懿武天子，庙号太祖。

弘入殿见纂，纂见弘部众强大，也不得不佯为谦让，劝弘即位。弘浅笑道：“绍为季弟，入嗣大统，以是民气未顺，因有此变。我违先帝遗训，愧负鬼域，若复越兄僭号，有何脸孔偷息人间？大兄年长才高，威名远振，宜速就大位，安宁民气。”纂遂僭称天王，改元咸宁，谥绍为隐王，命弘为侍中多数督大司马车骑大将军，录尚书事，封番禾郡公。别的封拜百官，不堪具述。惟前左卫将军齐从，仍令复职。纂引从入见，且与语道：“卿前次砍我，未免太过。”从泣答道：“隐王为先帝所立，臣当时惟知有隐王，尚恐陛下不死，怎得说是太过呢？”纂仍嘉从忠，优礼相待，且遣人慰谕吕超，说他迹不敷取，心实可原。超乃上疏陈谢，得复原官。

先是纂弑绍据国，姑臧城内，有母猪生一小猪，一身三头；又有黑龙出东箱井中，蟠卧殿前，很久方去。纂目为吉祥，改殿名为龙翔殿。俄而黑龙又升悬九宫门，纂复改名九宫门为龙兴门。约莫是条黑蛇，纂强名为黑龙。时西僧鸠摩罗什，尚在姑臧，因吕光父子，不甚服从，以是闲居寺中，无所剖明，至是闻纂用兵不已，才入殿告纂道：“前时潜龙屡出，豕且为妖，恐有下人谋上的隐祸，宜亟增修德政，上挽天心。”纂虽劈面应诺，命令罢兵；但性好游畋，又耽酒色，越是酣醉，越是喜游。杨颖一再谏阻，终很多改；再经殿中侍御史王回，中书侍郎王儒，叩马极谏，仍然不从。好轻易过了一年，吕超调任番禾太守，擅出兵击鲜卑思盘。思盘遣弟乞珍，至姑臧诉纂谓超无端加兵。纂乃征超与思盘，一同入朝。超至姑臧，当然惧罪，先密结殿中监杜尚，求为内援，然掉队见。纂瞋目视超道：“汝仗着兄弟威势，敢来欺我，我必须诛汝，然后天下可定。”超叩首求免，纂乃将超叱退。欲斩即斩，何必虚张阵容，况超固有可诛之罪耶！

弘前得光宠，望为世子，及绍得嗣立，弘常怀不平，至是遣尚书姜纪，暗里语纂道：“先帝登遐，主上暗弱，兄尝总摄表里，威震远迩，弟欲追踪霍子孟，即汉霍光。废暗立明，即推兄为中宗，兄觉得如何？”又是一个乱首。纂尚觉迟疑，再经姜纪鼓动数语，动以短长，不由纂不从弘议，遂夜率懦夫数百人，潜逾北城，攻广夏门。弘亦率东苑卫士，斫洪范门，与纂呼应。左卫将军齐从，方守融明观，闻禁门外有哗噪声，即孑身出视，问为何人？纂部下兵士齐声道：“太原私有事入宫。”从抗声道：“国有大故，主上新立，太原公行不由道，夜入禁门，莫非谋乱不成？”说着，即抽剑直前，向纂剁去。纂赶紧闪过，额已被伤，摆布争来救纂，与从对敌。从双手不敌四拳，终为所擒。纂称为义士，宥从勿杀。绍在宫中闻变，乃遣武贲中郎将吕开，率禁兵出战端门。吕超亦引众助战，偏兵士都惮纂声望，相率崩溃。纂得入青光门，升谦光殿，绍知不成为，趋登紫阁，自刎而亡，超独出走广武去了。

惟弘因功名太盛，恐不为纂所容，时有戒心，纂亦不免加忌。两下里猜嫌已久，弘竟从东苑起兵，围攻禁门。纂遣部将焦辨，率众反击，弘败北出走，逃往广武。纂纵兵大掠，统统东苑将士的妇女，悉放逐赏。弘妻女不及出走，也被纂兵掠去，肆意淫污。纂自鸣对劲，笑语群臣道：“本日战事，卿等觉得何如？”侍中房晷回声道：“天祸凉室，衅起萧墙，先帝甫崩，隐王幽逼，山陵甫讫，大司马惊奇肆逆，京邑交兵，骨肉相戕，虽由弘自取夷灭，究竟陛下亦未善调和。今宜省己责躬，慨谢百姓，乃反纵兵大掠，污辱士女，衅止一弘，百姓何罪？况弘妻为陛下弟妇，弘女为陛下侄女，何如使恶棍小人，横加凌侮？六合鬼神，岂忍见此？”谠直可风。说罢，唏嘘泣下。纂亦不由改容，乃制止骚扰，派遣弘妻及男女至东宫，妥为扶养。已被人污辱得够了。寻由征东将军吕方，执弘系狱，飞使告纂。纂使力士康龙，驰往杀弘。康龙将弘拉死，还归复命。身为戎首，宜其先亡。纂妻杨氏，为弘农夫杨桓女，美艳绝伦，纂即立为皇后，授后父桓为散骑常侍，尚书左仆射，封金城侯。且因内哄已平，侈图远略，遂拟发兵往攻南凉。中书令杨颖进谏道：“秃发利鹿孤，高低用命，国未有衅，不宜遽伐。今且缮备兵马，劝课农桑，待至有机可乘，然后往伐，乃可一举荡平。本日国度多事，公私两困，若非先固底子，内患恐将复起，愿陛下计出万全，毋轻用兵。”纂不肯从，竟引兵渡浩亹河，侵入南凉境内，果为利鹿孤弟傉檀所败。纂尚未肯罢休，复移兵西袭张掖。尚书姜纪又谏道：“今当隆冬，稼穑方殷，若废农用兵，利少害多，且逾岭攻虏，虏亦必乘虚来袭都下，不成不防，还请回军为是。”纂尚不觉得然，侈然说道：“利鹿孤有甚么弘愿，若闻朕军大至，自守尚且不暇，还敢来攻我都么？”已经一败，还要自夸。遂进围张掖。偏傉檀不即赴援，竟引兵入逼姑臧，当由姑臧守将，飞报纂军。纂仓猝驰还，傉檀乃出兵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