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乘内乱刘聪据国 借外援猗卢受封(2)
刘渊以骁桀之姿，还踞朔方，进略河东，占平阳为按照地，又复遣将四掠，入窥洛阳，推其企图，不过欲为子孙帝王万世业耳。然身故未几，即有骨肉相戕之祸，司马氏因内哄而致危，不料刘汉亦蹈此辙，要之礼义不兴，鲜有不自相鱼肉者也。刘聪因乱得位，首烝母后，大本先亏，徒恃乃父之遗业，南向陵晋，晋之乱迄未有已，故刘聪得以乘之耳。彼刘琨之导入猗卢，虽未始非引虎侵占，然当时汉已势盛，胡马频乘，得猗卢以管束之，亦一用夷攻夷之权道也。东海不察，回绝刘琨，坐待危亡，是真不成救药也夫。
聪既将国度要事，顺次实施，统统王公百官，概仍旧职，毫无异言。他乐得趁闲寻乐，卖笑追欢，不过贰心目中只要一人，要想同她勾搭，只苦不能动手，且驰名分相干，仿佛不便妄为。可奈意马心猿，不能便宜，更且平时入省，时近芳容，越感觉狼籍情思，无从摆脱。嗣是朝朝暮暮，问安视寝，一个是垂涎已久，昏夜乞怜，一个是寂处难安，心神似醉。移花无妨接木，拢篙正可近舵，好风骚处便风骚，还管甚么尊卑高低呢？况名分虽嫌未合，年貌恰是相称，不测鸳鸯，倍饶兴趣，今后春生嫠帐，连夕烝淫，望断长门，同悲陌路。鄙谚说得好：“功德不出门，恶事传千里。”这汉主聪的犯警行动，才经数夕，已是喧传表里，统说他母子通奸。别人不过播为笑谈，最尴尬的是北海王，少年好胜，禁不起冷讽热嘲。偶然入宫省母，模糊进规，那母亲却也怀惭，但木已成舟，无可挽回。到了傍晚时候，新天子复来续欢，不能不再效于飞，与子同梦。两口儿确是情浓，只北海王引为恨事，已愤恚得不成名状。恐皇嫂也作此想。
是时，略阳出了一个氐酋，叫做蒲洪，相传为夏初有扈氏苗裔，世作西戎酋长。洪家池中忽生了一枝蒲草，长约五丈，中有五节，略如竹形，时人号为蒲家，因即以蒲为姓。洪身长力大，机谋过人，为群氏所畏服，威震一隅。即苻秦之祖，为厥后十六国之一。汉主聪意欲皋牢，特遣使至略阳，拜洪为平远将军。洪不肯受命，却还来使，旋即自称秦州刺史略阳公，聪亦得空过问。还是与母后调情，较为适意。惟雍州流民王如，借居南阳，因晋廷逼他回籍，激使为乱，聚众至四五万，陷城邑，杀令长，自称大将军，向汉称藩。汉主聪当然收纳，且命石勒领并州刺史，使他略定河北，方好锐下河南。晋并州刺史刘琨，身当敌冲，恐孤危失援，为虏所乘，乃外结鲜卑部酋拓跋猗卢，表请为大单于，封为代公。这拓跋猗卢的经历，说来又是话长，小子只好略叙颠末。
如何权相犹多忌，坐使神京一旦休！
会汉主刘聪，大肆图晋，命河内王粲，始安王曜，与王弥率兵四万，犯境洛阳，又令石勒发四万马队，与粲等会师，共至大阳城。晋监军裴邈，逆战渑池，败绩南奔。汉兵直指洛川，复分两路。粲出轘辕，勒出成皋，沿途四掠，烽火连天。刘琨在并州闻警，即与猗卢同约举兵，往讨刘聪石勒，先遣人至洛阳，向太傅越报明。偏越别怀猜忌，答信回绝。琨乃遣还猗卢，按兵不发。小子有诗叹道：
国势颠危已可忧，借资外援亦忠谋。
欲知太傅越的隐情，试看下回分化。
转刹时已是天明，由和派兵四路，分攻四王。锐与马景赴单于台，攻楚王聪，攸与右卫将军刘安国，诣司徒府，攻齐王裕，乘与钦攻鲁王隆，使尚书田密，武卫将军刘璿，攻北海王。尚幼年，不知守备，立被田密刘璿等突入，只好延颈待戮，不料命未该绝，由璿抢步上前，把悄悄掖住，号召部曲，斩关急走，趋往单于台。密亦随行，共见刘聪，报明内变。聪见无恙，心下大喜。已寓微意。便命军士服甲持械，静待刘锐比及来。锐至城外，已知田密刘璿行动，料聪必有预备，不敢轻往，当下折回城中，与攸乘等会攻隆裕。复恐安国与钦，另有异志，因再杀死二人，然掉队攻司徒府。裕不能守御，竟为乱军所害。锐等移兵攻隆，隆亦被杀。是夕，闻西明门外，喊声大震，乃是大司马聪，带领全军，来攻都城。锐攸乘三人，亟趋上城楼，督众把守，约莫过了一日不足，已被聪军攻入，乱兵四窜。锐等奔入南宫，聪军追入，把锐攸乘连续擒住。刘和避匿光极殿西室，遁词守丧。聪军持械直进，不管他皇叔不皇叔，顺手乱砍，当即毙命。刘渊口舌未干，三子即遭惨死，可见治国以礼，多力无益。聪入居光极殿，命诛锐攸乘三人，枭首通衢，示众三日。马景未闻遭诛，前后均得幸免，是何运气？群臣联笺上聪，请即尊位，聪呼众与语道：“我弟为单后所生，子以母贵，应当嗣立，我愿退就单于台。”道言甫毕，即有一少年趋至聪前，长跪流涕道：“先帝创业未终，全仗兄长担抢先志，倘或舍长立幼，如何保持？还乞兄长勉从众言。”聪昂首瞧着，恰是北海王，忙即离座搀扶。不肯起立，百官亦皆跪请，乃慨然答道：“与群公，既因四海不决，国难尚多，谓孤年较长，迫孤就位，这乃国度大事，不便固辞。今孤当远遵鲁隐，俟年长，当复子明辟，表孤素心。”百官交口奖饰，亦拜谢，阅者至此，总道聪有让德，谁知他另存歹意。乃皆起家出殿，筹办新君即位礼节。
聪进谒单后，存候报歉，礼节甚恭。单后见他仪容秀伟，冠冕堂皇，不由由爱生羡，报酬加优。且因聪保全己子，柔声伸谢。句中有眼。聪听得一副娇喉，禁不住情迷心荡，再核阅单氏花容，毕竟轻巧艳冶，与众分歧，可惜耳目浩繁，不能无端调戏，没何如按定了神，对答数语，缓缓辞出，转往别宫，去谒生母张夫人。本来聪为渊第四子，母为渊妾张氏，怀妊时梦日入怀，醒后告渊，渊称为吉征。嗣过了十蒲月，方产一男，形体伟岸，左耳有一白毛，长二尺余，闪闪有光，渊因取名为聪。幼时敏悟过人，年至十四，博通经籍百家及孙吴兵法，又工书草隶，善作诗文，十五岁练习骑射，能弯弓三百斤，体力骁捷，冠绝一时。渊亦谓此儿不成限量，非常锺爱。公然技艺超群，得登大位。称尊今后，改元光兴，尊单后为皇太后，张夫报酬帝太后，立为帝太弟，领大单于大司徒。立妻呼延氏为皇后，封子粲为河内王，领抚军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粲弟易为河间王，翼为彭城王，悝为高平王，乃为父渊发丧，移棺奉葬，号渊墓为永光陵，追谥为光文天子，庙号高祖。
这拓跋氏即索头部，俗喜用索编发，故号索头，世居北荒，不通中夏，至酋长毛始渐强大，统国三十六，大姓九十九，历五世至推寅，南迁大泽，又七世至邻，有兄弟七人，分统部众。邻传位与子诘汾，再使南迁，诘汾因徙居匈奴故地。相传诘汾好猎，尝出畋山泽间，见空中有一辎軿，冉冉下来，内坐一美妇人，姿容娟秀，自称天女，谓与诘汾有缘，竟下车握手，与他交合，尽欢而去。从古以来，未闻有这等天女。到了次年，诘汾再往原处游畋，天女又复来会，度量一男，授予诘汾，谓即客岁成孕，得生此子，说毕复去。天女有这般无耻么？诘汾乃抱归扶养，竟得成人，取名力微。厥后北魏传为嘉话，编成二语道：“诘汾天子无妇家，力微天子无母家。”便是为了这类启事。无稽之言勿听。诘汾死，力微立，复徙居并州塞外的盛乐城，部落濅盛。晋初，曾两遣嗣子戈壁汗入贡。力微活至一百四岁，方才病殁。戈壁汗已死，弟悉鹿立。悉鹿传与弟绰，绰传与子弗，弗死无嗣。叔父禄官嗣位，分国为三部，使戈壁汗子猗，居代郡四周。猗弟猗卢，居盛乐城，自居上谷的北边。猗卢善用兵，屡破匈奴乌桓各部，降服三十余国。及刘渊起兵犯境，幽州刺史东嬴公腾，尝向猗处讨援。猗与弟猗卢，率众援腾，击散渊兵。腾表猗为大单于，既而猗禄官，前后归天，猗卢遂总摄三部。会刘琨至并州，欲讨匈奴遗裔铁弗氏等，因遣使卑辞厚礼，交友猗卢，请他出兵互助。猗卢乃遣从子郁律，领二万骑助琨，破铁弗氏酋长刘虎。琨遂与猗卢约为兄弟，指水联盟，且遣宗子遵往质，嗣因汉寇益盛，乃请以代郡封猗卢。朝议却也依琨，授册转交。惟代郡尚属幽州统领，幽州都督王浚，不肯照允，出兵击猗卢，致为猗卢所败。自是浚与琨有隙，琨但求得猗卢欢心，不暇顾浚。这是刘琨误处。猗卢以封邑暌隔，民不相接，乃率部落万余家，由云中入雁门，向琨求陉北地。琨既引他出境，不能再拒，只得将楼烦马邑阴馆繁峙崞五县群众，徙至陉南，就把陉北地让与猗卢，这便是拓跋据代的源流。小子又考得拓跋二字，也有寄意，鲜卑称土为拓，后为跋，以是叫做拓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