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饯刘翔晋臣受责 逐高钊燕主逞威(1)
忽闻燕兵有入侵动静，乃大加防备，集兵五十万，具船万艘，自河通海，运谷千一百万至乐安城，且由幽州东迄白狼山，广兴屯田，括取民马，得四万余匹，大阅宛阳，为攻燕计。哪知燕王皝已探悉虎谋，密与诸将商讨道：“石虎专顾乐安城，总道是戍守反复，固若金汤，若蓟城南北，必不设备，我今从间道解缆，掩他不备，破彼积聚，才不致他轻觑哩。”说着即整率各军，从蠮螉塞攻入赵境，连破各戍，直抵蓟城。幽州刺史石光，拥兵数万，不敢出战，但闭城把守。燕兵转渡武遂津，驰诣高阳，沿途焚毁积聚，掠徙幽冀三万余户而还。虎闻燕兵出境，急拟整军对敌，一时未及召齐，只好拖延数日。到了兵马会合，燕兵已饱载远扬，虎始知皝有智略，倒也不敢轻自出兵了。皝引兵返国，因前使刘翔等，尚留江东，未见北返，乃再贻晋中书监庾冰书，责他忘仇误国，大略说是：
却说汉主李寿，得了赵主来书，竟喜出望外，即斥逐骑常侍王嘏，中常侍王广，驰赴邺中，与赵定约。龚壮曾上陈封事，劝寿附晋，寿不肯从；至是又谏阻联赵，仍然不听；且大修兵舰，储粮缮甲，筹办东下。一面命尚书令马当为六军多数督，集结军士七万余人，齐至东场，由寿亲往校阅，并下书誓众，略言“吴会遗烬，久逋天诛，今将大兴百万，躬行天讨”如此。小人得志，常常大言不惭。及兵舰胜利，便分载海军，舣集成都城下。寿登城俯瞩，但见帆竿蔽日，轴轳横江，不由的暴露骄容，扬扬对劲。偏群臣多与寿异心，相率谏阻道：“我国地小兵单，只可自守，不该进取。且吴会险远，更未易图，一动不如一静，幸勿为赵所误，自蹈危急。”寿怒叱道：“天与不取，反受其咎，今赵欲与我平分江南，恰是天授我朝的机遇，何如勿往？”广汉太守解思明，再向寿几次陈词，极言短长，寿终不信。至龚壮申疏切谏，谓通胡宁肯通晋，并援假虞灭虢事以戒寿，寿尚觉得非。又经群臣叩首固争，方才罢议。大众齐称万岁。
是时江左君臣，为了燕使乞封题目，群情经年，尚未决定。燕使刘翔，争辩数次，晋廷总借口成制，谓大将军不处边，异姓不封王，翔不得所请，以是淹留不去。至燕王皝贻书责冰，冰颇加惭惧，乃与中书令何充商讨，不如封皝为王。充尝与刘翔会叙，翔直言语充道：“四海板荡，忽已三纪，宗社为墟，生灵涂炭，这正庙堂宵旰忧劳，卧薪尝胆的时候。翔羁居年余，每见诸公宴安江左，以奢糜为荣，以放诞为贤，试问如此畴昔，怎能尊主济民呢？”应被嘲弄。充闻翔言，也觉抱愧。因与冰联名奏请，乞封慕容廆为大将军、幽州牧、大单于、燕王。成帝下诏依议，翔既得奉诏，乃入朝告别。朝旨又授翔为代郡太守，翔固辞不受，叩首趋出，当下与晋臣等告别，束装启行。公卿等饯送京都，宴饮尽欢，翔慨然道：“古时少康兴夏，一成一旅，尚灭有穷，勾践霸越，甲楯三千，终沼强吴，蔓草尚宜早除，况国仇呢？今石虎李寿，志在吞噬，王师即未能廓清北方，亦当处置巴蜀，一旦石虎先人发难，西并李寿，据形胜地以临东南，虽有智士，恐也不能善后了。”是故意人吐属。中护军谢广，时亦在坐，奋衣起应道：“刘君高论，实获我心，应当大师尽力呢。”已而饮毕撤席，翔等自去，晋臣等当然散归。
寿有旧将李闳，前为东晋所获，得间奔赵。寿向赵致书，请遣还李闳。书中称虎为赵王石君，虎未免不悦，付诸廷议。中书监王波进言道：“李闳尝志在故国，以死自誓，诚使陛下遣还蜀汉，使彼戴德，该当纠率宗族，归向王化，就使不如臣料，我国将多士众，何必留这一人？今寿既自称尊号，僭据一方，若我用制诏，彼必不受，不如赠以国书，示彼漂亮，免有违言，这也未始非怀柔之计。”虎意乃豁然，遣闳使归。适挹娄国献入楛矢，波谓可转赠巴蜀，使寿知我国威服远人，虎亦依议，因派使臣偕闳赴蜀，往送楛矢。及使臣返国，报称李寿并未称谢，且命令国中道：“羯使来庭，献楛矢。”因而石虎大怒，黜免王波，令以白衣领职。既而凉州牧张骏，遣别驾马诜至赵，进献方物，虎很有忧色，览及来文，语多蹇傲。虎转喜为怒，即欲斩诜。满是喜怒无常。侍中石璞道：“本日为陛下大患，莫若江东，戋戋河右，何干轻重？今若斩马诜，必征张骏，出师西略，得空南讨，建业君臣，反得苟延畴昔，难道失策？况凉州一隅，就使胜彼，也不敷为武，不堪反贻笑四邻，倒不如格外厚抚，使彼改图赔罪，彼若执迷不悟，往讨未迟。璞与王波却同是一流人物。虎乃礼待马诜，便即遣归。
君以椒房之亲，舅氏之昵，总据枢机，出纳王命，兼拥列将州司之位，昆弟收罗，显布畿甸，自秦汉以来，隆赫之极，岂有若此者乎？以吾观之，若功就事举，必享申伯之名，如或不立，不免梁窦之迹矣。每观史传，何尝不宠恣母族，使执权乱朝，先有殊世之勋，寻有负乘之累，所谓爱之适足觉得害。吾尝忿历代之王，不尽防萌终宠之术，何不以一土之封，令藩国相承，如周之齐陈？如此则永保南面之尊，宁复有黜辱之忧乎？窦武何进，虚己好善，天下归心，虽为阉竖所危，天下嗟痛，犹有能履以不骄，图国亡身故也。方今天下有倒悬之急，中夏逋僭逆之寇，家有漉血之怨，人有复仇之憾，宁得安枕清闲，雅谈卒岁？吾虽寡德，过蒙先帝列将之授，以数郡之人，尚欲兼并强虏，是以自顷及今，比武接刃，一时务农，三时用武，而犹师徒不顿，仓不足粟，仇敌日畏，我境日广。况乃王者之威，堂堂之势，岂可同年而语？若之何不自抖擞，反为胡人笑也？传曰：“畏首畏尾，身其他几。”幸执事图之！
才过数日，忽宫中传出大丧，乃是皇后杜氏，抱病而亡，百官相率入临，无庸絮述。杜后在位六年，未得子嗣，享年只二十有一。当时三吴女子，并簪白花，好似素柰普通。相传为天亡织女，因着素服，哪知适应在杜后身上。成帝下诏治丧，概从俭仆，应筑陵墓，但求洁扫，不得滥用涂车刍灵。又禁远近遣使吊赗，俟至葬讫，概令臣民释服。追谥杜后为恭皇后。杜后殁后，宫中要算周朱紫最邀宠眷，生有二男，长名丕，次名奕。后文自有表见。
好轻易过了一年，除夕正值日蚀，都人目为不祥。又越半载，成帝不豫，竟至辍朝。王公大臣，统至宫门存候，不料有中书符敕，颁布出来，谓不得擅纳宰相，大众不由失容。中书监庾冰，独不改容，缓缓说道：“敕从何来？我备位中书，毫不联络，可见得是虚假了。”当下入宫拷问，果无是敕。冰但戒饬僚吏，而后务从谨慎，不必究查既往，以是群疑俱释，平静如常。冰颇能持大抵。及入谒成帝，见帝病已垂死，拟请以琅琊王岳为嗣。岳系成帝母弟，比成帝仅少一岁，冰因成帝二子，皆在襁褓，即丕奕。故欲立长君。中书何充在侧，私语庾冰道：“父子相传，先王旧典，若嗣立皇弟，如何措置孺子？”冰答道：“强寇逼伺，国度未靖，倘再立幼主，如何支撑社稷呢？”未几，由成帝传召大臣，并授顾命，除冰充二人外，另有武陵王昱，元帝子。会稽王昱，元帝少子。尚书令诸葛恢，均至榻前受旨。冰即请立琅琊王岳。成帝点头，便令冰代草遗诏，诏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