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前尘旧事
路小川听他娓娓道来,全无马脚,若非身临其境,又怎能在如此短时候内编出这套故事?见他回想旧事,更是黯然神伤,心有所触,当即拜倒在地:“路小川有幸再见仇人,今后仇人如有危难,我路小川一人一刀,任凭调派。”
就在此时,白羽一个响鼻,前脚刨地不止。冷凌秋也闻声前面不远处,传来兵器喊杀之声。心道:“传闻此地不甚承平,常有能人出没,这喊杀之声莫不是有人被劫?且去看看究竟。”从速牵过白羽,翻身上马,便往那出声之处行去。
冷凌秋不便坦白,道:“我便是杨僮啊?”路小川一听,“唰”地一声,刀已出鞘,刀锋直抵冷凌秋咽喉。相距不过一寸,那冰冷刀气,直沁入骨。
戚老迈一见,哈哈大笑道:“装模作样,受死......”死字未落,那少年身形已动,世人之觉面门一寒,一道疾风过眼,那少年已站在戚老迈身后,缓缓收刀入鞘,那姿式便是未曾动过,只是两人换了一个处所。冷凌秋更是连他拔刀都没看清,那戚老迈已经身子一歪,喉中喷出一道血箭,手中八卦刀还未举起,已然落下。
白羽健旺,一气便奔出二十里地。冷凌秋见前路有一溪流,便上马收缰,让白羽饮些净水,这白羽乃聂玲儿借与他用,走之前便千叮铃万叮嘱,莫让马儿刻苦。冷凌秋这些天日日与它相处,已然生出豪情,天然不能虐待它了。本日起的太早,眼角迷蒙,此处绿荫成林,也可乘机洗把脸。待白羽饮的够了,便持续前行。
冷凌秋见他俄然拜倒,赶紧扶起道:“这怎能使得?那日若不是我和公子,也自有报酬你鸣不平,我不过是顺手为之,可贵你还记在心上,便是这份交谊,已充足了。”路小川道:“那日若非你和杨公子援手,我只怕早已命丧那恶贼手中,现在却扳连你改名换姓,却叫我内心如果过意的去?”
这时只听那少年冰冷的声音复兴:“我与你无因无端,你为何帮我?”冷凌秋见那少年双眼直视本身,眼神冷冽如冰,却又清澈澄亮,便微浅笑道:“这位兄弟......”“我不是你兄弟。”冷凌秋一窒,又道:“这位朋友......”“我不是你朋友。”冷凌秋刹时乱了,乱的不知从何提及,他没想到此人和他的刀一样,快而直接,没有一丝花梢。让人猝不及防,让人难以靠近。
他言词简朴,毫不润色,一句话便把冷凌秋愣在当场,他自玄香谷时,话也未几,但自从遇见成不空,表情已然开阔很多,本日见这少年,只怕比当年本身还过犹不及。见那少年渐行渐远,却不知该如何和他说话。他也不是死缠烂打之人,既然不知如何说,那便不说。干脆提缰上马,仍然向北而行。
要知冷凌秋便是杨僮,只是拜在玄香谷以后,这名字便从未用过,何况杨僮乃是官府通缉的要犯。虽说这名字本身已未曾再用,便是边幅也和曾经相差甚远,就连之前熟悉之人,只怕也一定能认出来,但乍听这少年提起,心中还是一阵慌乱,莫非东厂还在找我不成?
路小川听他说完,缓缓还刀入鞘,眼睛闪过一道暖色,道:“此事当真?”冷凌秋道:“此事本不想再提,没想本日能再遇见你,我大可说与你听。”说完便将王振谗谄杨府,本身替杨稷担罪,被追杀坠崖,后入玄香谷回归本姓之事向他说了。
那戚老迈那受过如此欺侮,回身抓起八卦刀,大呼道:“兄弟们,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给我乱刀剁了。”世人发一声喊,刀棍其上,便往那少年杀去。
只见那少年虽被世人围困,却毫无惧色,待世人冲近身前,身形一闪,化为一道青影,在人群中左冲右突,那影子忽快忽慢,忽缓忽疾,所到之处,“啊呀”“哎呦”之声不断于耳,半晌工夫,地上已躺下十多人,或手折,或骨断,残剩之人皆慑其威势,只在四周号令呼喊,却无一人再敢上前。
他只得道:“我帮你,只为你曾替杨大人打抱不平,再说我也没帮你甚么。”他确切没帮上甚么,他只是在中间瞧了一眼,说了两句话罢了。那少年道:“你是谁?和杨大人甚么干系?”冷凌秋见他话语未几,却句句直接,干脆道:“我姓冷,名凌秋。从玄香谷来,杨大人曾于我有恩,此次杨大人回籍,定有很多人横加阻扰,我只想去告诉他一声前路凶恶,须多加防备,其他......其他就没甚么了。”
他见那刀鞘狭长笔挺,鞘头斜切,恰是唐朝横刀式样,此刀中正不阿,既有剑的王者之风,又有刀的霸者之气,此时握于少年手中,徒添一份萧杀,世人见此刀尚未出鞘,才知方才部下包涵,顿时退开一步。
转过山坳,果见火线一座山脊,那山脊之上凸起一块巨石,倒转成钩,似那鹰嘴,心道:“这定是那鹰嘴岩,今早那对佳耦奉告此处有强盗劫人,没想一语成谶。”转过山脊,倒是一处狭沟,沟中一群人正围着一小我影,那地上早已躺了几具尸身。冷凌秋定睛一看,此人腰膀挺直,两弯眉浑如刷漆,一双明眸射寒星,一把横刀还未出鞘,已然遍及杀气于四周。恰是昨日酒楼当中所遇少年。
那人群中一人叫道:“这小子杀了咱家兄弟,本日定不要放他走脱。”说完世人已成合围之势。冷凌秋见那群人足有三四十人之多,心想这少年武功再高只怕也对付不来,赶紧策马前去,便跑边叫道:“各位大哥,有话好说。”这时人群中站出一人,膀大腰圆,扛一柄虎头八卦刀,好似这群人头子。
冷凌秋本来担忧那少年双拳难敌四手,现在见他威风凛冽,直似虎入羊群,顿时瞧的呆了。戚老迈一见,痛骂道:“不顶用的东西,常日吹嘘本身多么了得,一旦碰到敌手,全他妈都是缩头乌龟。”骂完便提起八卦刀,走至那少年身前,道:“小子有些本领,让老子来会会你。”那少年冷冰冰的道:“我非滥杀之人,这些人皆是喽啰,我便留其性命,但你倒是首恶,本日留你不得。”说罢,缓缓举起刀鞘。冷凌秋这才发明,这少年倒是连刀也没有出过。
冷凌秋暗叫不好,便要上前互助,却被戚老迈提刀一阻,道:“看你一副墨客模样,本大爷不与你计算,你也且莫多管闲事,不然别怪大爷这刀不认得你。”冷凌秋自知武功寒微,那敢和他逞强,手中紧拽缰绳,只待那少年势弱,便纵马救人。
冷凌秋没想到这少年外冷心热,早已将此事铭记于心,聂游尘曾说他重情重义,本日见这少年,才知这人间比本身重义之人,大有人在,心中顿生出相惜之感。便拉起路小川道:“切莫再仇人前,仇人后的叫得我尴尬。你我年纪相仿,又均是磨难之人,你说你没有兄弟朋友,如果不弃,今后我便是你的朋友,你便是我的兄弟,我比你稍长,不如就叫我一声冷大哥如何?”
路小川见冷凌秋与他执手相握,面色朴拙至极,顿时眼角泛红,叫道:“冷大哥。”
那人眼睛一瞪,狂叫道:“不成伤了性命?这小子已杀了我几位兄弟,你还叫我不伤性命?本日不留下他脑袋,我戚老迈还在江湖上如何混?”说完便对那少年道:“小子,你如果自剜双目,叫一声‘大爷,我有眼无珠’我还能够考虑留你一条性命,你愿是不肯?”那少年不动声色,横刀在前,嘴角冷冷蹦出几个字:“最后一遍,要么滚,要么死。”
那少年听他说完,只冷冷的“哦”了一声,便再无话,就此回身走了。冷凌秋见他走路时左脚踏出,右脚踏出时先向右一转,再踏出右脚,接着左脚又踏出,右脚又向右一转,如此循环来去。心中暗想,本来此人是个瘸子,只是他两脚凹凸一样,法度是非分歧,却又不像瘸子。
他此话一出,冷凌秋只觉脑中一阵苍茫。我是他仇人?怎会想不起来曾经有何恩德受于他?他口中只称杨僮,想必便是多年前的事情,莫非我那次从绝壁掉下,摔坏了脑筋?怪不得那日初见此人,只觉是在那边见过,可却如何想也想不起来。那少年见冷凌秋眼神非常,尽管往他身上摆布直瞧,顿时又冷下脸来,眼角一瞥,又自顾自的往前走去。
众强盗那里见过这等刀法,顿时唬的动也不敢动,只听那少年冷冷的道:“还不滚?”世人才似如梦方醒,“哄”的一声四散奔逃,转眼工夫,便逃的一个不剩。冷凌秋曾见过他出刀,不过没看清,此时再见他出刀,还是没看清。
路小川双眼如冰,比他眼神更冷的,则是他的声音:“你刚才说你姓冷,为何诳我?”冷凌秋猝不及防,那想他翻脸如此之快,但转念一想,如本身是他,只怕也会起疑?便解释道:“那日出了不测,欺辱你的掌柜邓宝平,被公子杨稷失手打死了。我便替公子扛下此事,却被官府通缉,今后只好改名换姓,流落江湖。这冷姓原是我本姓。”
但见这少年眼神灼灼,冷凌秋强迫平静,道:“你是何人?为何问起这两人?但是旧识?”他这话问得看似简朴,实则乃有后着,如果这少年不禀明身份,那他也可讳饰,只要本身不说,又有何人能知他身份?没想到那少年却道:“我叫路小川,和这两人曾有一面之缘,这二人曾是我的仇人。”
再看他右脚足迹,倒是前轻后重,顿时了然,本来此人右脚拇指有伤,不能用力,故而走路便是这等模样。俄然又想,此人右脚不便,竟然还能赶在我前面,莫非他也会《御流行》?从速追上前去,道:“这位兄......嗯......阿谁,你从蒙城而来,我也从蒙城而来,你怎赶在我前面?我可另有马在!”那少年初也不回道:“走巷子。”
这时那少年俄然回身,眼望冷凌秋,仍然冷冷道:“你说杨大人曾与你有恩,你可晓得杨府之上有两小我?”冷凌秋怎料他俄然发问,问得又无头无尾,便道:“你要问的乃是何人?”那少年道:“杨稷和杨僮。”冷凌秋一听,身子一抖,只差没掉上马来,心道:“他怎会问起这两人?此人来源不明,虽说和杨大人是友非敌,但民气难测,何况问的又是杨僮,我却该如何答他?”
冷凌秋见他那眼神果断又似委曲,模糊中带着些恨意,顿时想起一人,赶紧叫道:“你......你......你但是栖霞街上阿谁孩童?”只是他却忘了,当时本身也还是个孩童。更没想到的是,当时一个偶然之举,却让这少年深深记在脑海,视为仇人。
见冷凌秋策马而来,大喝一声:“呔,那里来的小子,滚一边去。”说完八卦刀脱手而出,直奔马前。冷凌秋赶紧勒住马缰,白羽前脚腾空而起,往左一偏,那刀正正插在脚下。冷凌秋见那人手劲其大,叫道:“各位既是求财,当不成伤了性命。我这里另有些川资,不如各位放我等畴昔可好?”
路小川见他面色骇怪,不似作伪,道:“你认得我?”冷凌秋却不答复,啧啧称道:“没想到你长这般大了,还练得一手好刀法。”路小川当时和他只见过一面,再加上此事已过量年,冷凌秋已从一个倔强书童,长成姣美少年,边幅已然大变,他又怎能认得出来,见冷凌秋不答,调子垂垂变冷,道:“你究竟是何人?”
他见过聂游尘出针的快,见过成不空轻功的快,但是出刀如此之快,这少年倒是平生第一人,此时已不能用赞叹来描述,因为他还想到两个更加贴切的词,那便是‘惊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