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3回、舍利子即非枯骨,省身心是名灵山
回到正一三山随缘小筑,知焰见到梅振衣的第一句话就是:“恭喜你了,证悟又有进益!”
“功德在行,不空言凭信!若失行谈信,所谓舍利佛指,不过冢中枯骨。”韩愈感喟答道。
梅振衣赶快行礼:“先生所言甚是,有何失敬之处?……不瞒二位,贫道就出自芜州梅氏,这一卷《省身心六合调摄》是传世显学,即有缘就赠与韩湘,不然我有违先师教诲。”
梅振衣顺手取出一本卷册送给韩湘,韩湘推让不过,连宣称谢收下。喝完茶韩愈叔侄告别拜别,徐妖王笑道:“韩湘起狐疑了,迟早要返来找这间茶肆。”
梅振衣:“你如何看出来的?”
但是听韩湘的语气,梅家先人有藏擅自重之意,韩湘在梅氏家塾中没学到。
353回、舍利子即非枯骨,省身心是名灵山
所谓“省身心六合调摄”,就是梅振衣所创“三十六洞天”丹道的前六层洞天显学,厥后梅应行连络祖师爷孙思邈所传的“省身之术”加以改进,更合适未入修行门径的浅显人习练,作为一种常日调摄身心的摄生之法。如果资质、悟性上乘,今后道可窥入修行门径,到当时就需求上师指导了。
韩湘笑了笑:“叔父真是锋利,竟能将那几位肥僧斥退无言以对。但他们临去之时咒你将遭报应,乡民皆惊惧不已。”
韩愈点头道:“非我欲呵叱,而是他们自寻。那些乡民礼佛虔诚,争相解囊供奉,如此也就罢了。更有甚者父母老婆居寒庐,却散财物于佛门,另有人伤身扶养,殊为不仁不孝。……那几位肥僧到我面前,见我未虔诚躬身,竟斥我不敬佛事,我非向佛之人,这不是找骂吗?此等人不斥,天下何人可斥?”
韩湘问道:“方才在庙会合市上,几个和尚做圣僧模样化功德缘,叔父不恩赐也就算了,为何要当众呵叱呢?那些乡民看你如此,都给吓坏了。”
梅振衣浅笑点头:“此来已有收成,你也不必再随为师四周游逛了,回山!”
寺院放贷看似不收利钱,但是百姓的抵押之物在动乱荒年是不值钱的,寺院即是趁灾荒战乱低价收买了大量的庙产,若碰到会追求取利的庙主,这一手玩的会更狠,有很多房产地步到手的确和白拣一样。唐中期均田制的粉碎,一个身分是战乱,别的一个很首要的身分就是地盘兼并。
应愿微微一笑:“这确是新开张的茶肆,你之前没见过也是天然。”韩湘闻言眨了眨眼睛,仿佛想说甚么却没有持续诘问。
这几句话是他们走出集市时所言,被梅振衣远远的闻声了。需求先容一下当时的社会背景,天下方才经历战乱,人的表情常常也随环境而变,目睹一片荒凉心也荒废,常常是最需求寻觅精力依托去弥补空虚的时候,天下疲弱而佛门香火大盛。
徐妖王:“论修为见知,我不如你,论传承松散渊源深厚,也没法与正一门比拟,好苗子还是你来栽吧。……但我见你对那韩愈更感兴趣,乃至有几分恭谨,他此世却非有修仙缘法之人。”
“韩湘,你在芜州梅氏家塾读过书吗?”邻桌上的徐妖王俄然转过身来,问一向没说话的韩湘。
前文也说过,唐朝的寺庙不但是礼佛的道场,另有很多别的的社会服从,比如庙会也是集市,寺院还相称于现在的金融机构,向信徒发放无息存款,但需求房产田单做抵押,也可视作一种特别的当铺。
叔侄正在说话间,劈面走来一名头戴玉簪的羽士,上前拱手施礼道:“小道姓梅,芜州人士,方才听二位之言,有证我所思,特此现身伸谢!……若不嫌冒昧,可否请到茶肆小叙?”
韩愈沉吟道:“今确有不如古之处,但不能言今不如古,应究思学之风,贤人无常师,师不必贤于弟子,世事日新,世学亦日新,有万年之师道,却无万年之师学。”
梅氏家塾所教不但仅是文章经卷,另有当时各种经济、律法、数术之学,请了很多位专门的塾师。以当时的前提,就算是家道不错的人家,本身也很难请来这么多教员,韩湘非梅氏族人虽能入梅氏家塾,天然是沾荫。
梅振衣当年让弟弟振庭立家塾,使族中后辈能读书当然是功德善举,一家之善不成能尽庇芜州,他是给本地的各大望族做个榜样。随后芜州各大望族只要有前提的,纷繁效仿梅家立了家塾,此中前提最好的当然还是梅氏家塾。
……
“这少年根器与悟性极佳,正合修习你所传丹道,没想到啊梅真人此番下界,还能再结传法之缘,他如果个小妖怪,我就要和你抢门徒了。”另一张桌子上喝茶的徐妖王以神念暗道。
韩湘也沉吟道:“浑成之道先于六合恒存,而物用格致后六合而知,待人之学、待人之究、待人之取、待人之用。”
韩愈又朝梅振衣拱手道:“道长姓梅又是本地人士,我此言如有失敬之处,还瞥包涵!”
梅振衣捻须道:“他若寻来,便有缘法。”
韩湘不无遗憾的答道:“此为梅氏私家之学,我能就读梅氏私塾已是沾荫,欲求却未能得传。”
按当时的律令,寺院不交税赋,寺僧不平徭役,这给处所民生和国度财务都形成了庞大的压力,而浅显百姓普通看不清这些,上寺院供佛的人却更多。天下佛门靡风大盛,有修行的高僧寥寥,脑满肠肥作威作福的和尚很多。像韩愈这类人,天然看不惯。
梅氏家塾不过传“省身心六合调摄”,在韩愈看来殊无需求,但也不能指责人家甚么,他只是奉告韩湘,本身不必去效仿。
梅振衣当即化出显形兼顾悄悄前去菁芜山庄,经验儿子重视立下家训,今后不要再出这类事情,本尊法身还坐在原处陪韩愈叔侄喝茶。只听韩愈道:“韩湘,人立于世自省身心,非止此徒。……然此道非专利谋生技艺,而是涵养身心显学,自重之举殊无需求。我等不成责之,莫效之便可。”
“徐兄如有传法之心,就亲身点化仙缘,我不与你争。”梅振衣以神念答道。
不记得来时道边有茶肆啊?韩愈叔侄望中间一看,还真有一间。两间屋子几座草亭,顶风挑着幌帘,草亭中摆着桌椅,屋门前放着长案,案上煮茶的器物一应具全。有一秀美出尘的女子站在茶肆前迎客,另有一名摇扇的文士正在草亭中喝茶。
“您熟谙我?是的,我在梅氏家塾已就学三年。”固然是陌生人,韩湘仍很有规矩的答复。
韩湘又笑了:“佛如有灵岂能作祸祟,作祸祟者是妖邪不是佛,所谓殃咎多为世人自取,与佛何干?叔父对现在天下佛门靡风很不满啊?”
韩愈淡然道:“佛如有灵,能做祸祟,凡有殃咎,固然加于我身,上天可鉴,我无惧无怨。”
书中暗表,那位年青的后生姓韩名愈字退之,就是被先人尊为“文起八代之衰”、“百代文宗”的昌黎先生。若谈诗,太白冠绝千古,若论文,昌黎为百代文宗。而韩愈身边的那位少年,是他的兄长韩会之子韩湘。
实在梅振衣暮年就有这类预感,现在预感成了实际,闻声这一对叔侄言语,天然就留意了。(注:详见本书249回)
但“省身心六合调摄”应是公开显传,梅家先人藏擅自重不是梅振衣本意,也不成能是梅应行教唆。梅应行如本年纪也不小了,身为梅氏家主不成能亲身照看家塾平常琐事,这是下人们的不对,但也是他的忽视。
韩愈:“患在‘好为’,非在‘人师’,人之过在耻于师学。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此为此为君子之行,前人留荫于后代,而厥后者得意之省于身心。不学之、思之、修之,行之,进之、益之,则事无所成。”
“省身心六合调摄,你应当学过喽?”徐妖王又问道。
韩愈在芜州度过了少年肄业光阴,因为与梅家有财产上的来往,他与侄子韩湘都曾在梅氏私塾中就学。十九岁那年,韩愈分开芜州去长安考进士,连续三试未中,又回到了芜州看望嫂子一家,清算表情筹办再去长安赶考,这一年他二十三岁。
梅振衣笑道:“先生莫谦善,有一言可证,便可师我。然孟子有云‘人之患在好为人师’,叨教先生何解?”
韩湘又点头道:“舍利佛指就是舍利佛指,而世人灵台所见若为冢中枯骨,那么坛上所供也无异冢中枯骨了。……叔父谈现在佛事,以冢中枯骨言之,但昨日教我做文章,为何又言复古?”
韩愈正色道:“此古乃朴,并非枯骨。自古诗言志、文载道,后汉以来文流行丽专事工巧,求形之奇诡而略神之所寄,文章千古事,应求凝练中转载道解惑。”他现在所谓的“文”,并不是狭义的文学或文章,而是指广义的学风。
徐妖王:“能得梅真人如此考语,看来他毫不简朴,你们慢聊,我喝我的茶。”
应愿问道:“师父收了这间茶肆,我们还要去赶集吗?”
这一番对话淡的是世风与文风,乃至提到了汗青的演进。要清楚现在的韩愈并不是后代尊崇的昌黎先生,只是一名浅显的年青学子,能说出如许一番事理相称不简朴。而韩湘这位少年所言,竟谙合悟道。
韩愈赶紧摆手道:“韩某一介墨客,道长切莫以先生称之。……会三教之学,为古人所用,择其可师之处阐微,为先人所鉴。……但先人不因赞道而升仙、供佛而成佛、捧儒而通圣,反之亦然。若执此,莫说会三教之论,哪怕会百教之论,亦无所得。”
韩家叔侄做了自我先容,实在梅振衣已知他们是谁,很客气的酬酢一番,应愿捧上煮好的茶和茶点。品了数口,韩愈连声奖饰好茶,而韩湘一双眼睛猎奇的不住打量四周,对这间茶肆似有异乎平常的兴趣。
“叨教主家,这茶肆何时开张,我之前程经怎没有印象?”趁应愿上茶的机遇,韩湘问道。
这不能指责梅应行的师父李元中教诲的不好,当年孙思邈门下的梅振衣本身也有忽视,还是被程玄鹄先生点醒。
梅振衣:“人间论事,不能仅以修为凹凸、法力深厚相较,比方我已证金仙,却不敢在先师孙思邈面前论修为成绩,与这位韩愈先生也是如此。”
知焰:“这些日子你一向如有所思,在芜州一带游少年时故迹,本日回山面带浅笑如有所得,我怎会看不出来?你究竟证悟了甚么?”
韩湘点头道:“先秦诸家之说,太史公之文,有此朴风,莫非真是今不如古吗?”
韩愈三岁成孤,由长兄韩会扶养,韩会是韩愈异母的大哥,比他大了二十多岁。韩会曾在长安为京官,后被贬韶州,韩愈十二岁那年,韩会归天。当时战乱不止,兄嫂郑氏带着小叔韩愈与儿子韩湘来到江南芜州,购置财产定居。
有人手头缺钱时,寺院供应无息告贷,这当然是积德,起码从佛家教义的解缆点是如此。当承平乱世时隐患不大,但天下动乱时,老百姓因为避祸、荒废等启事还不起告贷,大量的房产地步就归寺院统统。
应愿扮作茶娘,徐妖王扮作茶客,梅振衣窜改出一间茶肆请韩家叔侄相坐小叙。见这羽士气度不凡,茶肆也洁净高雅,茶娘还很标致,韩愈叔侄恰好走累了口渴,当即也没有推让,就到草亭中坐下了。
韩愈很年青也没有显赫的申明背景,此时未中进士也很普通,但三试未中回籍表情自不会太好,侄儿就陪着他四周散散心,这一天刚从文昌乡庙会看热烈返来,叔侄两人一起走一起闲谈。
梅振衣一边喝茶,一边以就教的语气对韩愈道:“贫道少年时曾读前辈真人孙思邈的《会三教论》,深觉得然;本日又听先生‘舍利不过冢中枯骨’、‘有万年之师道’等语,亦有感念。但先生之言,若不解真意者闻之似有互悖,又如何对待前人会三教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