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9 黑山飞燕
随缓缓升起的黑漆盒盖。世人目光皆不由自主，落在底座上的郭太首级。
“天佑……大汉。”曹操、孙坚、王越。六目相视，皆心生光荣。
斯须，乐进殿前通报：“禀将军。黑山数千贼众，四周齐出，正杀奔而来。”
堂内端坐之人，皆撤除兵刃。唯有守在殿前的虎贲，手持长铩。鞭长莫及。
便有内官，取来赏格画像。两相对比，身份呼之欲出。恰是白波郭太。
“天佑炎汉。”陛下抚掌大笑：“妙极，妙极！”
“护，护，护……”毒性发作，天旋地转。两眼一黑，扑倒在地。
此乃，张燕实在之心路过程。从少不更事，吼怒山林，裹挟从贼。再到众星拱月，一朝为帅，志对劲满。后完败在蓟王傅黄忠之手，大小渠帅三十余人，被王傅手刃。太行四径，更被抄掠一空。再不敢北犯蓟国边疆。人生境遇，如同自云端摔落灰尘。心灰意冷，稚气全无。脱胎换骨，重拾正路。
昨日幸运捡得性命，内官如何能不再三警省。沐浴换衣的目标，一为洁净无垢。二为根绝阴藏暗器。比起孙坚、王越，等近臣。平难中郎将张燕，占山为贼，初被招安。或贼心不死，亦未可知。不成不防。
陛下见之甚喜：“张平难请起。”
张燕来投，可谓一本万利。
当然，陛下也想亲眼所见，抄掠河东，不成一世。令洛阳贵胄，民气惶惑的白波郭太，究竟是何方妖孽。
“且翻开一观。”陛下言道。
殿内长幼侍从，遭当头棒喝，各自复苏。多数手足并用，扑向陛下。放声哭嚎，如丧考妣。另有少数人慌不择路，登楼去唤随行太医。场面混乱，鸡飞狗跳。
张燕语气突变：“末将答曰：还差郭渠帅，项上人头。”
“喏。”张燕浑身一凛。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蒲伏虎躯，平伸双手，缓缓揭盖。
也正因如此，陛下才破格相见。
“陛下谬赞。”张燕再拜：“燕幼年浮滑，行事放浪。结伴吼怒山林，裹挟从贼。后被张牛角推为渠帅。本觉得可学陈胜吴广，贵爵将相宁有种乎。不料与蓟王傅一战，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败涂地，幸运生还。日夜如惊弓之鸟。痛定思痛，遂遣使入京乞命。幸得陛下垂怜，洗心革面，终得善终。”
重新至脚，清算伏贴。
胸口好像蜂蜇，又麻又痒。
“哦？”被曹操提示，陛下亦不由细看，郭太首级上凝固之音容笑容。公然越看越疑。一时竟惊奇不定：“张平难，如何斩下此獠首级。”
便是安设白波渠帅首级的黑漆木盒，亦被胆小的寺人，开盖查验。硝制好的人头，栩栩如生，并无异味。制作工艺，与火腿腊肉，大同小异。单此一项，足见时下“敛尸术”之初级。
张燕并指一点，正中底座边沿。漆木下沉，机簧声响。郭太瞋目圆睁，蓦地张口，喷出一道利芒。
有黑山飞燕，珠玉在前。天下蟊贼，或纷繁效仿。群起纳降，亦未可知。如此，不费一兵一卒，一粮一秣。安定关东贼乱。何乐而不为。更有甚者。知张燕以郭太项上人头为进身之阶，受封平难中郎将。大小贼酋，当暗自防备，不敢等闲勾连。谨防项上人头，飞去为别人垫脚。首级首级，一“首”一级。秦汉之初，凡砍下仇敌一人头，赐爵一级。古往今来，皆是豪门武夫，不成多得，进身之阶。
人，或多或少，总归都有猎奇之心。
曹操当机立断：“黎阳营士，随我断后！王虎贲，孙校尉，速护陛下，暂避锋芒。”
所谓人生，便是如此吧。
将底座扭转一周，遍观首级五官。又屈指如钩，细揉头上浓发。确认无误，这才重新封装，交由张燕捧入龙楼。
“哇哈哈哈――”张燕剽捍，敏捷过人，军中称为“飞燕”。
“喏！”王越当即领命。孙坚纵有万般不甘，唯依令行事。保护陛下安危，方为重中之重。
深看木盒，陛下笑道：“黄巾乱后，群盗蜂起。唯白波、黑山最强。今有张平难洗心革面，手刃白波贼酋郭太。如曹轻车所言，关东无患矣。”
“臣，张燕，叩见陛下。”洗净山野风霜，刮面剃须，暴露年纪尚轻，边幅堂堂。
“取画像。”陛下一声令下。
为了此次觐见。张燕沐浴薰香，刮面剃须，改换表里朝服。这才从内官手中，接过黑漆木盒。
“谢陛下。”张燕起家，将大漆木盒，摆设身前：“臣，身受皇恩，无觉得报。计斩白波渠帅郭太首级，献于陛下劈面。”弑杀旧僚，与畴昔一刀两断。对黑山飞燕而言。再没有比，与其并称的白波渠帅郭太首级，更能令人佩服的投名状了。话说。若无此獠首级，如何能上呈大汉天子座前。
“咦？”在坐人等，唯车骑将军曹操，骇怪出声：“陛下，此首有异。”
“……”陛下浑身恶寒。
张燕却一跃而起，身如猿猴，翻上大梁。几个起落，破窗而去。
血花轻溅。
“张、飞、燕！”曹操怒急：“速传太医！”
太医已赶到陛下身边。细细察看，喂给世人一颗放心丸：“陛下身披内甲，毒针入肉不深。毒性未及入骨，性命无忧！”
“吾观其貌，并无半分狰狞之相。似安然赴死，引颈受戮！”曹操言道。
陛下，乃大汉四百年之第一皇商。善好处互换，贱买贵卖。
“末将摔杯为号，刀斧手四周杀出。郭渠帅，一言不发。饮尽杯中残酒，在臣劈面，自刎而亡，含笑地府。”张燕缓缓昂头，目光尽赤，如野火燎原。
曹操一声吼怒：“护驾！”
噗！
自伴随张燕登堂，便一向引而不发的孙坚，虎躯突然绷紧：“那边有异！”
“陛下！”孙坚目眦尽裂。抱恨抽刀，扑向张燕。
“后事如何。”陛下诘问。
陛下低头下看，只见一朵殷红的血花，正在华服大要，敏捷分散。
正群起扑向张燕的曹操等人，浑身剧颤，愣在当场。
说时迟，当时快。
张燕伏地答曰：“那日，郭渠帅领三千豪杰，翻山越岭，赶来相会。席间，我举杯言道：若想成大事，还差一物。郭渠帅笑问：还差何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