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

1.144 首尾难顾

多与烧当、参狼、白马三羌混种。西倾山中,钟存各部,亦有混入。

城内一家长幼性命,皆系于己身。说甚么同宗同源!家中娇妻美妾,后代成双。牛羊遍野,骡马成群。岂能与尔等贼寇为伍。再说,我等皆是“羌户”,腰牌傍身。又怎能自甘出错,与贼寇混为一谈。

“西域联军与护羌校尉部,兵出数路,攻入河湟老寨。家中长幼,无数牛羊,皆被掠走。又一把火,烧尽老寨。标兵已去看过,当真瓦砾无存,鸡犬不留。呜呜呜……”便有豪帅泣声答道。

便在众渠帅满头雾水之际,宋建躬身答道:“臣,幸不辱命。”

浓烟蔽日,百里可见。

“现在家小安在?”便有新到豪帅,双目红肿,掀帘入帐。

“喏!”大小渠帅,掩面逃窜。收拢部族,暂居沿途幕府虎帐,日夜煎熬不提。

南线由长安沿渭水过陇关、经上邽、狄道、枹罕,由凤林渡,过大河,穿西平,越大斗拔谷(扁都口)至张掖。

此,亦是期间之风采。

为勾引杂羌,不让鱼儿脱钩。沿途大营所存粮草辎重,充足丰富。“三表五饵”亦不过如此。施以厚利,方能引羌骑不竭深切,阔别老巢。

“皆被重兵差遣,迁往西倾山中。”又有豪帅涕泪横流:“追之不及也!”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便是鄙谚所谓“顾头不顾腚”。

春秋时,晋献公一心想兼并虢国,却苦于无路可达。大夫荀息谏言,何不消骏马与美玉,向虞国借道。晋献公忍痛割爱,拿出骏马、美玉,向虞国借来门路。晋国轻而易举,灭了虢国。此时,荀息又谏言,何不乘胜反戈一击,再灭虞国。夺回美玉、骏马。因而一战灭二国。战后,“荀息牵马操璧而前曰:‘璧则犹是也,而马齿加长矣。’”

“且收拢部族,各自罢兵回营。切勿触怒蓟王,悔之晚矣。”任务达成,宋建不由暗出一口浊气。

此事,共出典故二则:“假道灭虢”与“马齿徒增”。

“这……”众豪帅相互看过,遂咬牙下拜:“谢将军……舍命相救!”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然三十六部杂羌兵谏,却来得快,退更快。

“背腹受敌,走投无路。”众皆哭诉。

虽不过是“癣疥之疾”,却也是“肘腋之患”。不成不防。

除此以外,另有一条少有人问津的南线。

危急关头。热锅蚂蚁般乱窜的三十五部渠帅,便又集合到宋建大营。问计破敌之策。

正如羌人这般。

《汉书·王吉传》:“吉与贡禹为友,世称‘王阳在位,贡公弹冠’,言其弃取也。”

“家小被扣为质,如何敢战。”世人垂泪。

帐内世人,皆看向宋建。与宋建一碰,又各自移开。内心之仓惶无助,窥一斑而知全豹。

宋建环顾世人,居高低问:“环境如何?”

众渠帅这才幡然觉悟。今后再不敢言反。

究竟上,撤除人吃马嚼。营中辎重,不过是暂存杂羌手中罢了。待战罢,必重归幕府统统。

亦未,可知也。

“蓟王只取祸首祸首,天下皆知。”宋建目视世人:“诸位可敢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陇右大捷,动静传到洛阳。满朝文武,弹冠相庆。

围城羌骑悉知,仓惶而退。连天加夜,驰援老寨。又接连遇伏,人马折损无数。不等返乡,便半道折戟,主帅为流矢所杀,残兵一哄而散。此时方知,幕府将校,并无远遁。

沿途公众,冷眼旁观,瞋目而视,物伤其类,心有戚戚,不一而足。

此话不啻五雷轰顶。

蓟王善掠人家小。可不是说说罢了。

至此,无双连环,或可宣布结束。

三十六部杂羌,与东西二羌,千丝万缕。西羌偏旧俗,东羌多汉风。居中杂羌,便是新旧之间,天然的光滑油和粘合剂。人数亦不在少数。从驯化角度而言,汉化程度弱于东羌而强于西羌。

数今后,漫衍陇右的杂羌,未等来幕府强兵。却惊闻火线老寨,凶信频传。

谓杂羌者,便是所谓“别种”。

蓟国谋主,巧设连环。冒充逞强,诱敌深切。奇兵尽出,一战而胜。便是所谓“卖了个马脚”。连环计的精华亦在于此。不到最后,不知胜负。更窥不破战局也。

杂羌倾巢而出。陇右大地,万马奔腾。杂羌高低皆知,蓟王中调虎离山之计:领兵入关中,追逐句就种羌。却不知何时得归。机会稍纵即逝,不敢涓滴担搁。尽掠沿途幕府虎帐辎重,一起轻骑冒进。

不费吹灰之力,荡平杂羌。陇右今后,再无人敢谋蓟王之逆。

换言之。李儒、戏志才二人领西域联军,先大摇大摆,从中路返回西域。翻越洪池岭,入张掖后,又悄悄转入南线,伏于大斗拔谷口。趁杂羌倾巢而出,火线空虚,高傲斗拔谷重返西平,经凤林度过大河,再入枹罕。抄掠大小榆谷,河湟谷地。

待蓟王亲出,为宋建披衣松绑,言道:“都尉辛苦了。”

时下,弹冠相庆乃实足之褒义。

如前所说,时下丝路,有北、中、南,三线。时人多走中线:翻大震关,过洪池岭。入河西走廊,出玉门、阳关,中转西域。此路,车马不断于道,沿途郡县,年年修善。路况最好。

“钟羌与蓟王攀亲,自当甘为差遣。”在坐有人恨声道:“我族败类!”

因无人晓得。蓟国谋主是否仍有奇谋,伏于身侧。

不料却反中诱敌深切之计。

“此必是蓟国谋主之计也。”宋建一声长叹:“蓟王惯掠人家小。我等还是粗心了。”

此时,亦看出城居的好处。统统牢城,皆筑高墙、掘深壕,引水护城,吊桥阻断。杂羌轻骑冒进,苦无攻城诸器,孔殷间如何能攻陷。更何况,城内羌户同仇敌忾,与杂羌早已泾渭清楚。任凭围城羌骑喊破喉咙,亦未曾摆荡分毫。

“河水又东历凤林北。凤林,山名也,五峦俱峙。耆彦云:昔有凤鸟,飞游五峰,故山有斯目矣。”

“可否与我一走了之。”宋建再问。

西域联军,并护羌校尉部,兵出枹罕。兵分数路,攻入大小榆谷,河湟谷地。势如破竹,将寨中家小尽数掠走。牛羊马匹,打劫殆尽。老寨至上而下,被舔舐一空,又付之一炬。

凡敢逼近,一箭射死。毫不包涵。

“大斗拔谷在(删丹)县南二百里。”一作“达斗拔谷”或“大斗谷”。

“为今之计,又当如何。”再有人急声逼问。

中军大帐。

“唉……”宋建一声长叹:“战不能战,逃不能逃。如此,便将我五花大绑,同上陇山,负荆请罪。”

数今后。宋建领三十五部杂羌,同登大震关首,负荆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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