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家国同构
席间，蔡邕叹道：“日月穿越，白驹过隙。遐想当年，举家放逐五原，屡遭奸佞构陷，恐没法幸免。本想逃亡江海，远走吴会之地，去泰山投奔兴祖。幸得蓟王代为驰驱，避入楼桑，才得以幸免。蓟王少时，其师卢子干，曾修书与我，言蓟王‘可比光武’。当时我一笑了之，本不尽信。现在，大厦将倾，蓟王南征北战，曾远赴西域，近又平关西之乱。即便幕府五校皆出征在外。蓟国五校，亦不逞多让。一日复三国。再想卢子干之言，自把稳悦诚服。能三兴汉室者，非王上莫属。”
王太妃遂将诸母请来相商。
辛氏二杰与泰山羊续就任后，安抚地痞，剿灭余贼。疗摄生息，规复吏治。
如此看来，主公十万青州兵的胡想，怕是要不复存在。
国中多豪强。权贵之家好豪侈。黄巾未平，便已旁若无人，招摇过市。惹得羊续甚是恶感。便以身作则，穿旧衣，食细粮，瘦马破车，穿街过巷。引来世人纷繁侧目。
羊续伉俪大喜。即令季子拜在天下闻名的蔡伯喈门下。
“臣，服从。”羊续肃容下拜。
羊续，字兴祖，兖州平阳人。司隶校尉羊侵之孙，出自王谢“泰山羊氏”。
便让羊秘和母亲返回泰山故乡。
知羊续好食鱼。有安平本地大族属吏，向羊续进献一条宝贵活鱼。羊续安然受之，悬鱼于庭。待属吏再次送鱼，羊续便手指悬鱼，以示回绝。此事随即传播，时人便称羊续为“悬鱼太守”。
崔钧大惊。连夜入宫，禀报此事。
究竟上。或从黄巾之乱起时，蓟国谋主对洛阳朝堂会如何作想，似已不放在心上。今汉气数已尽，几成天下共鸣。能三兴炎汉者，普天之下，唯我蓟王。此时不起，更待何时。
清正廉洁与薄情寡义，岂能划一。
“这……”羊续顿时无言。
心结尽解，这便引老婆，与蔡邕相见。
安平国，则由扬武校尉高览驻守。只是安平王郎中令，一时苦无人选。
此乃剖心之言。好友劈面，羊续亦道出心中隐蔽：“伯喈可知，是何人举我退隐蓟国。”
“未曾知也。”诸母身份，并未公布于众。便是蔡邕亦不得而知。
年青时，以忠臣子孙，官拜郎中。建宁元年，被前大将军窦武辟为府掾，同年，窦武被害，羊续夺职。次年，第二次党锢之祸发作，羊续因受连累，被监禁十余年。
须知，七国歃血缔盟。三国南界，已是蓟国南界。只需安定广宗黄巾，冀州剩下三国，亦如此例。
二人相见。蔡伯喈言道：“蓟国行高俸养廉，天下皆知。兴祖既为蓟国属臣，岂能因一己之私欲，而枉顾君臣伦常。”
即拜安平王郎中令，兼领蓟王宫谒者。
诸母乃窦大将军霜妻，对府中掾史自当一清二楚。既是忠臣以后，又逢国难，现在启用亦无可厚非。王太妃这便命人携诸母手札，前去平阳，请羊续出山。
收到火线邸报。饶是多智的蓟都尹娄圭，亦始料不及。以他的沉着沉着，处变不惊，如何能想到甘兴霸竟如此豪气刚胆，百骑劫敌营，一刀斩管亥。五万黄巾贼死伤过半。剩下无胆匪类，皆望风逃窜。
蓟国虽已提早上疏洛阳，朝廷也已默许此次剿灭。但“一日复三国”，还是过分刺眼。
“云台窦太后可知此事？”蔡邕诘问。
羊续低声言道：“乃窦大将军夫人。”
倒是诸母闲谈时，向王太妃保举一人。
稍后不久。羊续嫡妻携子羊秘，赶往信都官舍与羊续相会。羊续却闭门不见，仅让儿子羊秘入内。向儿子揭示统统资产，不过布被、短衣，盐、麦数斛罢了。羊续对羊秘言道：“吾自奉（食俸）若此，何故资尔母乎？”
不管如何。计谋假想，却完美达成。肃除占有在冀北三国的黄巾大部。既除边患，又减轻广宗汉军背腹受敌的压力。可谓一石二鸟。
“然也。”羊续叹道：“身受大将军知遇之恩，无觉得报。得窦夫人手书，这便千里来投。退隐蓟国。”
书到人来。
“前庭悬鱼，兴祖之廉洁，世人已尽知也。然，廉洁分歧于寡义。嫡妻季子，千里来投。岂能拒之门外。”蔡邕谆谆善诱：“我今此来，乃奉王太妃诏命。蓟都城已置府邸，可令母子安居。王妃又送‘骈马公车’一驾，长吏常服数套，命兴祖出门时，切莫有失蓟国面子。”
此消彼长。蓟国蒸蒸日上，与洛阳朝堂江河日下，对比尤其较着。所谓旁观者清。天下人士，自有定夺。
羊续大惊：“伯喈何出此言？”
明日朝会，王太妃又请蔡少师，殿中商讨。蔡邕欣然领命，前去安平。
诸母言道，蔡伯喈与羊兴祖，订交甚笃。不如遣蔡伯喈亲赴安平一行。
或已洞察天机的蔡邕，忽含泪而笑：“天将变矣。”
蔡邕见羊秘甚是机灵，便起收徒之心。
又例外设酒宴，接待蔡伯喈。
万幸，有扬武校尉高览，率军清算残局。倒是招降了很多黄巾宿贼。人数或稀有万之众，可组青州兵。然距十万之数，怕是差的很远。
“有六合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佳耦，有佳耦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高低，有高低然后礼义有所错。”蔡邕言道：“正所谓‘家国同构’。反观兴祖，上不食高俸，下不纳老婆。于情于理，于国于家，难道大错而特错。”
万幸，羊续念及结发之情，答应母子小住数日。而贴身庇护羊续的绣衣吏，仓猝遣蓟国刺奸，六百里上报左国相崔钧。
荡寇校尉颜良，率部驻守中山。讨虏校尉文丑，率部驻守河间。剿灭流寇，收拢流民。待国境得安。辛氏二杰，遂领蓟国属吏，纷至沓来。重拾二国吏治。或有人问，蓟国三校为他国保卫，蓟国边疆又当如何。
今党锢未解，仍赋闲在家。如前所说，以蓟王今时本日之人脉，想例外启用一两个党人，还不手到擒来。
蔡邕不由一惊：“莫非……被徙比景的窦夫人，今在蓟国当中。”
“想必晓得。”羊续又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