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冬季攻略
县尉忽问道：“校尉欲断诸羌勾连否？”
带路小黄门原路返回。燃烧灯烛，避入暗室，各就各位。一时沉寂无声。只要相互安静如一的呼吸，模糊可辨。
旗号顶风招展，恰是赤鹿焰角，三足踆乌。
“敌袭！”老卒奋然爬起，冲立在壕外高地上的烽堠，大声呼喊。又回身向绞盘奔去：“速起吊桥！”
“约莫二百里。”县尉答道。
张飞环眼一睁：“何故知之！”
前汉时，便已修城障驻守。因是一空心十字形城塞，且又在十字城各角，设城墩八个，成八角，故后名“八角城”。城核心以护城河，北城依山无门，西城经南门至东城筑有外廓，南门筑有外城。墙以沙土、芦苇、红柳等，层层夯筑而成。城高墙厚。对城下弩射无死角，加上城门通道极小，无隙可乘，可谓易守难攻。
“不敢，不敢。”县长伸手相邀，入官舍一叙。
“勿动！勿动！”城外烽堠上的火伴，已大声叫唤开来：“是汉军，汉军到了——”
张飞摘下战盔，领十八骑一字排开。取凉州刺史府与辅汉大将军府二道敕令，递给白石县长过目。
陇右，白石县。
“两地相距多远。”张飞问道。
“嗯。”侯公子这才蓦地复苏。冷风一吹，遍体生寒。眉上盗汗已结成冰珠。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遂向马车走去。
胯下鲜卑良马，本事极寒。却需谨慎风寒。一起奔驰，浑身冒汗。若不及时擦干，披上御寒毛毡，定会染患。
间隔城头一箭地外，突前骑士长矛一横。雄师缓缓止步。
为首骑士屈指敲碎覆冰，将鬼面掀起：“都护西域辅汉大将军麾下，后军校尉张飞，受命入城。速开城门！”
不等天明，又悄悄返回。
“这……”县长无语。
白石障，位于漓水支流，后代央曲河与央拉河交汇之台地上。西临（甘加）草原，北通枹罕。翻越西北祁连山支脉（达里加山）隘口，可通西羌。乃军事交通要地。
“快些快些。迟伤战马！”张飞喊道。
问清大营地点，一万精骑，千辆兵车，吼怒而入。
县尉又答：“白石障设有驻军。”
话音未落，白城县尉已登上城头。
“羌贼现在那边？”张飞开门见山。
待扎稳营盘，安设好战马。张飞这才赶去与白石城一干官吏相见。
仓楼之间，由软梯相连。每处独栋馆舍，皆立在一座仓楼之上。高朋只从天梯高低。至于馆舍内的女子，自有埋没途径升顶。
“诸位免礼。”张飞抱拳道：“张某受命驻防白石，寻机与羌贼一战。多有打搅，还望担待。”
“汉军？”老卒仓猝拥到垛口。运足目力，定睛看去。果有大队人马，吼怒而来。人马皆覆满霜雪，几与山川融为一体。虽辨不清面孔，可如林的旗号，恰是大汉制式。
白石城仅开一门。易守难攻。
扶风侯公子，徐行而出。失魂落魄，立在檐下。直到院门在背后缓缓紧闭，犹未回过神来。
前汉昭帝始元六年（前81年）设白石县。筑城于漓水(大夏河)河谷西北山岭之台地上。城呈梯形，西高东低，顺阵势而筑。城北、东、南三面紧临突崖，西城横截山坡。城外掘两重壕沟，壕外高地立烽堠一座。
“下官服从。”军政分立，白石县长这便放心。
舍内炭火熊熊，驱走寒意。
旗柄齐刷刷往空中一磕，薄冰尽数崩去。
贵公子步入舍中，反手推上直棂移门，掩蔽了馆中艳光。
“漓水河谷，形如马蹄，可连通白石障与白石城。”县尉遂用手指，在山川地形图上划出一道蹄弧线。
“四周可有城障驻军。”张飞又问。
鸡鸣时分，院门重启。
浑身大汗，脸颊生烟的老卒们，顾不得擦拭。便又要去扑灭烽火。
“军中诸事，不劳明庭操心。”张飞笑道：“如有兵士扰民，还请明庭秉公法律。”
院内石灯已点亮。小黄门早被熏瞎双目，不见灯光。替贵公子推开馆门，便躬身退下。
声似轰隆弦惊。如假包换猛张飞。
“障在漓水枝津上游，白石崖南麓。”县尉言道。
县长仓猝进言：“启禀校尉。西倾山中羌人，乃是钟存羌部，并未伙同谋反。”
“喏！”
放眼望去，恰是如假包换大汉铁骑。
突然绷紧的麻绳，挣断冰锥无数。壕沟前的冰面回声扯破。随龟裂游走，冰面上缓慢现出吊桥的表面。老卒用尽尽力，转动绞盘。结了层薄冰的吊桥，终究艰巨升起。
“速开城门。”验过兵符将印，县尉一声令下。
“晓得了。”张飞这便抱拳：“军情告急，告别！”
“校尉稍待。恕我等眼拙，县尉随后便到。”
天涯忽起闷响。有经历的老卒，立即支起双耳。半晌以后，不觉已响彻天涯。
皆是戍边老卒，多已两鬓斑白。
地处高原，气候酷寒。天降暴雪，陆路交通早已断绝。放眼望去一片白皑。草原河谷，另有连绵山脊，皆被冰雪覆盖。北风砭骨。城头汉军伸直在火盆旁，一个个无精打采。
漫冗长夜，必定无眠。
确认无误，县长终是松了口气：“敢问张校尉，冰天雪地，如何用兵？”
张飞笑道：“羌人逆窜，居无定所。本日在此，明日在彼。种落亦是如此，分分合合，相互兼并，岂能分清！”
一时闷声如雷。
这些没有丝光芒感的小黄门，并无就寝一说。无事可做时，多会沉浸在半梦半醒之间。像是睡着，却具有感知。这类奇特的状况，内官称之为“安宁”。
人马喷着长长的鼻息，列队划一。战马与骑士，浑身皆挂满冰锥，仿如遍生波折。又如冰雕复活。
一夜无话。
“障在那边？”
“公子？”马车内，书童掀帘呼喊。
毳裘卫衣、夏季戎服，甲骑具装、外裹大氅，人马只露双眼，多重防护御寒。顶风冒雪，亦是平常。
太仓之上，折桂馆。头戴纱帽，一身素服的小黄门，挑灯在前，引高朋前去馆中安息。
乱哄哄的羌骑，如何能有此等气势。
“拜见张校尉。”白城县长令一众属吏，列队相迎。
障城北五里，便是白石崖。此崖，壁立千仞，白玉生辉。横亘于六合之间，连绵数十里，夺目壮观。
高朋一口吴侬软语，出身江南世家，家中累世高官，富甲一方。此来洛阳，点的亦是馆中头牌。身份特别高贵，传闻渊源可上溯到先帝年间。至因而何身份，便不敷为外人道哉。
县尉脱口而出：“皆缩在西倾山中。”
好久，待统统人安宁。便有一人，悄悄起家，悄无声气，走出密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