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 天国之味

“张让欲置使君于死地。明日或将转去廷尉诏狱。若等五刑加身，存亡两难矣！”左丰再进言。

刘备暗出一口气，总归是人类。有思虑，有聪明。不过是线上线下的差异。

最早被赐赉米粒的岛夷，重重点头。冲火伴说了句岛语，率先起家，向停靠在岸边的斗舰走去。见状，岛夷纷繁起家跟从。

温饱起盗心。能吃饱饭，是统统的前提。岛夷渔猎为生，靠天用饭。鱼腥肉膻，难以下咽。糊口，不过比茹毛饮血，稍强一星半点。

凝睇着黑乎乎的掌心，那团粒粒晶莹，透着香气的米粒。岛夷终未能忍住，缓缓送入口中。

似被饭香勾引。便有昏死岛夷，悠悠转醒。

耳湾大抵呈南北走向。略偏东北―西南。由高低两座山丘环绕，相聚约三里。背倚半岛群山，水域开阔，弯内风平浪静，正适泊船。

慌乱当中，避走山体。一日夜水米未进，本就饥渴难忍。再闻饭香，如何还能忍耐。便是鼻涕，皆已被吸干。然自食其味，杯水车薪，腹中犹鸣响不止。

在场汉人皆愣住。米饭…真这么好吃吗。

史涣命庖人，为众岛夷，人盛一碗米饭。

后倭人将这段传说，代代相传：有天子乘云上神宫下凡，授予先人珍珠皎米，令倭人尝天国之味。后又修建高楼港口。天朝上国，大舡来往，倭人由此野蛮。于篝火旁，扑灭了魂之火。今后告别暗中与蛮荒，开启了光亮的火之期间。

想想亦不料外。

稍稍咀嚼，口舌生香。一时竟泪流满面。

洛阳，黄门北寺狱。

“这……”见他去意已决，知多说无益，左丰再拜而出。

左丰低声道：“杨司徒言，‘君以张让之事，凶慝（tè）难量，幸为深计’……”说着，黄门令取一青瓷药瓶在手，抵近言道：”此乃杨司徒所赐鸩药，使君……”

“……米。”岛夷艰巨收回近似音节。

见状。身后火伴，各自狂吞口涎。

斯须。便有长人首级，手捧一物，缓缓抵近。

厥后。蓟王总结出一个规律：顺服岛夷，没有甚么是一碗米饭处理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碗。

华丽的盛器上方，堆满了粒粒如珍珠般皎白，还冒着热气的“香物”。

“原是少令。”王允披头披发，起家回礼：“所为何来。”

挺好。

无声嘲笑。王允厉声答曰：“吾为人臣，开罪于君，当伏大辟以谢天下，岂有乳药求死乎！”

刘备一声暗叹。同世为人，本不该有如此不同。心念至此，遂挥手表示。

重重嗅了嗅。有别于影象中的鱼腥和肉膻。缕缕从未闻过的暗香，一刻不断，直往鼻孔里钻。口舌生津，辘辘饥肠。受香气吸引，越来越多的岛夷，饿极转醒。

刘备会心。遂取箸在手，悄悄夹起一团，送到面前。

黄门令左丰，受人所托，深夜前来：“王使君。”

得蓟王令，大舡纷繁驶入弯内。先居中建起临时泊位，吊运构造诸器。立构造塔吊，再筑一字长堤。待船内物料用尽，拆艏楼、舯楼、船楼，辅以当场取材，当事半而功倍。

“不吝见教。”王允再拜。

被火伴推在身前的岛夷，吞着口涎压惊。何如饥饿至极，终是屈就。试着伸手，又仓猝缩回。恐怕肮脏的双手，玷辱了洁白的米粒。

双手捧过。张牙舞爪，比划多次，终不忍动手。因而伸出舌头，轮换着将两只手掌，从内到外舔净。又用力咬断指甲，吮尽污垢。这才伸手去抓，堆在尖上的米粒。

再择孤岛劈面，西北海岸一处“耳”状海湾（美津岛町尾崎），修建“对马港”。

岛夷双膝跪地。双手捧过甚顶，如同承接神赐普通。

为荡平宇内，蓟国高低一心。刘备亲临开港，足见正视。何如纵智机千变，也无人能推测。一碗米饭，尽收民气。

饥不择食，乃无上真谛。饿极，草石土木，皆可入腹。更何况是无上之味。

大舡来自巨马水砦，民船营地。专为驯化岛夷改革。内有汤池、宿舍、匠馆、黉舍，不一而足。上船后，先沐浴换衣，分派宿舍。撤除一日三餐，歇息就寝，多为学习。有译令、博士、及来自邪马台国的倭人使者，悉心传授。不求一知半解。只需能尽快构建起一个汉文明的表面。初尝夸姣的糊口，足矣。

然少时曾三餐不继的刘备，却有一丝感同身受。食为天。亘古稳定之真谛。

“米。”刘备浅笑着又夹起一团。

刘备细看，除那名巫师，岛夷或皆在。

所幸，倭国列岛，属同一语系。虽稍有分歧，亦是方言差别。与邪马台使，能互懂大半。问过岛夷妇孺，部落巫师去搬救兵了。

米团入腹。仿佛神游天国返来的岛夷，伏地施礼：“米。”

营地中“长人”，各自胡吃海塞，无人顾及。吃到一半，忽起家施礼，又各自坐下，吃喝不提。

虽从未见过。然出于本能，岛夷不断吞着口涎，眼中盛满食欲。

如此言传身授，勤能补拙。不出数月，当能大半体味言语之意。不出三代，汉化已毕。子孙今后为汉人。

王允笑答：“前汉时，有民谚曰:‘廷尉狱，平如砥。有钱生，无钱死。’吾两袖清风，与民秋毫无犯。此去，当以死明志。少令无需再劝，王某敬谢。”

令将岸边茅舍，悉数裁撤。

幸亏，时下倭人还未有在自家刨坑如厕之风俗。拆之不难。

岛夷下认识伸直抱团。却一不留意，瞥见捧物时，刹时石化。

在此星空之下，大汉无可对抗。不吹牛逼。

刘备走到岛夷面前，缓缓蹲下，又将手中漆木饭碗，缓缓伸出。

新大陆，皆循此例。

不出刘备所料。

一顿香喷喷的手抓饭，还没吃到一半。避入山林的家中妇孺，已闻香而来。

千年以后，宇内尽归汉土。

“米。”字，脱口而出。

岛夷仓猝伸出双手，将米团端住。

见刘备浅笑表示。众岛夷忍耐不住，纷繁伸直上前。各自双手捧过甚顶，人受一团米粒。入口后，亦泪流满面。一眼扫过，竟无人例外。

待岛夷吃饱喝足。刘备指着一艘大舡，比划道：“很多，米。”

“奴婢受司徒所托，特来传语使君。”左丰答道。

言归正传。

骤吃一碗喷香白米饭。味蕾簇簇绽放，仿佛开天辟地。美好滋味，好像置身天国。如何能不泪流。

只需港口初成，蓟国海船，自会源源而来。开山砍木，筑港为城。一边驯化岛夷，一边迁来半岛青壮。人手充沛，便圈地造墙，扩建定居点。待百子长成，率队开辟本地。开疆辟地，聚土封王。

没有甚么比寻求夸姣，更有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