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左宗棠回书
在他的印象当中，林普晴从未如此起火过。
入夜，沈葆桢府邸，书房。
听到林普晴称呼左宗棠由“左公”变成了直呼其名，沈葆桢晓得夫人此次是动了真怒，不由得悄悄悔怨，不该把左宗棠的复书给她看。
“这两天记的事儿太多，不写出来，怕遗漏。”沈葆桢笑了笑，停下了笔，“这是写好的奏稿，你看看吧。”
那还是道光二十七年，时价承平天国之乱发作，福建、江西一带烽火纷飞，鉴于沈葆桢晓得兵事，朝廷派沈葆桢为江西广信知府。沈葆桢带着夫人林普晴前去烽火连天的广信地区上任，广信府位于江西省的东北部，辖有上饶、玉山、弋阳、贵溪、铅山、广丰、兴安七县，府治在上饶。当时承平军己攻陷金陵，正乘势向四方反击，广信府亦是其进犯目标之一。本地兵力有限，为了制止承平军的大肆打击，沈葆桢一到任就动手扩大兵力。合法沈葆桢到各属县募兵筹饷，留下夫人林普晴在上饶家中时，多量承平军蜂涌而至，试图攻陷上饶城。城中时无主帅，无人勇于出面批示军队护城，很多官员竟清算了金饰，携家眷仓惶出逃。摆布人亦劝林普晴逃命，但林普晴却决意与上饶城存亡，林普晴刚毅沉寂，很有父风，因为平时里受父亲和丈夫的熏陶，对军事也略知一二，她找到城中守军的头领，商奉迎守城之策，并毫不踌躇地翻开府库，拿出统统的存粮犒军。守军在城墙上浴血奋战，林普晴则亲身带领城中妇女做饭奉上城墙，军中将士深为沈夫人的义举所打动，都誓死并力死守城池。
“老爷这是把这事儿本身扛着了。”林普晴读完奏稿，有些不满地说道，“这船厂旧址是左公所选，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如何能把错误都算在老爷一小我头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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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左公要老爷上折子自辩？”林普晴愣了一下，立即问道。
“噢，一会儿就好。”沈葆桢应了一声，手上的笔仍然没有停。
而这些天，在给工人们做翻译的同时，他更多的是向达士博这位法国造船专家学习相干专业知识，为今后改革“第一号轮船”做技术方面的筹办。
因为他晓得，只要比及这船政第一艘轮船下水以后，透暴露真正的缺点，沈葆桢等人才会觉悟左宗棠的“兵商两用”思惟是多么的好笑！
“我林家一门的名誉，兄嫂先灵，岂容他左季高如此抵毁？！”林普晴怒道，“哲儿不就是指出左季高选址不当吗？不是哲儿选了新址，船政高低还不知有多少人得因他左季高的疏失丧命于台风之下呢！哲儿一心为公，左季高竟然如此诟责，是何用心？”
“老爷还不安息么？”林普晴看着沈葆桢在书桌前繁忙的略显佝偻的身影，不由得有些心疼的在他身后问了一句。
“左公复书在此，你看看吧。”沈葆桢顺手取过了左宗棠给他的复书，交给了林普晴。
左宗棠固然已是封疆大吏，可在她面前，是毫不敢耍威风的。
沈葆桢现在还记得，当城围已解，伉俪二人相会时，林普晴和本身紧紧相拥，却没有流下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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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儿通中西之学，此次建议换址，能学乃至用，甚佳。唯其恃才而骄，傲慢官长，殊为可忧。其父母离世多年，汝当负以管束之责。可告以读书在肄业问，识事理，做奇迹，自主自达，不成妄求浮名。玉不琢不成为器，吾亦何尝责望于他，盼其将来学问有成，不负长辈之望……”
林普晴从信封里取出信纸，细心的看了起来。
“不是不急着上奏吗？天儿都这么晚了，明儿个再写不成吗？”林普晴看到沈葆桢的眼中充满血丝，心中怜惜不已。
林普晴看到信末端的这几句，眼中闪过一丝愠怒之色。
林普晴来到沈葆桢身边，看到沈葆桢正运笔如飞，在纸上不断地用小楷写着奏本的草稿。
“欺人太过！左季高！如何敢如此说哲儿？”
此时现在，林普晴的神情，竟让沈葆桢想起了那一次长毛围城伉俪合力守城的景象来……
看到林普晴发怒，沈葆桢不由得吃了一惊。
“左公那边也不轻易，上一次吴棠的事，要不是左公一力担待，我等危矣。这一次，就由我来担负好了。”沈葆桢听出了夫人话语当中的不满，便和她解释道，“此次船厂迁至新址，左公也已首肯。为防朝中物议，左公要我先向朝廷禀明详情自辩，如有言官妄发群情，他再帮我们顶着……”
林义哲和日意格闲谈了一会儿，便又一道投入到了事情当中。此时他没有重视到，远处的沈葆桢不时投过来的慈爱目光。
恰是那一次的解上饶之围的大功，让本身升为江西巡抚，本身这个刚毅勇敢智勇双全的夫人固然没有获得朝廷嘉奖，但也是以役而名动天下。
“……入闽未久，又移陕甘，万里之行，敢辞况瘁，惟船政甫有端倪，又闻惊变，其他要政，纷如乱丝。比来日夜策划，心力交瘁，……深夜回书，灯尽未已，亦无辍笔之时……”
但是毕竟寡不敌众，城中的情势日渐危急。林普晴啮破中指，以鲜血书下一封求援信给玉山镇总兵饶廷选：“贼众己陷贵溪，上饶危在朝夕，贼首纠众七万，百道打击，氏夫葆桢，出城募兵，更赴河口筹饷，全城男妇数十万生命，存亡呼吸系于一线之间。将虎帐以三千众而解嘉兴之围，奇勇奇功，朝野倾服，今闻驻军玉山，近在天涯，氏噬血求援，长跽待命，存亡人而肉白骨，是所望于将军者。”
“为江岸坍塌谨陈换址筹建景象，并请旨将臣交部严加议处，恭折仰祈圣鉴事：自入冬以来，雨水渐晴，方督中外匠作，赶造船台以待机器。不料海潮初落，台风骤来，逆浪旁冲，深啮岸址，致江岸大片塌入水中，臣率在事员绅脚夫人等，驰赴抢护。奈水势迅急，上实下虚，远者已卧波心，近者土纹冰裂，虽沿江一带，前已遍钉巨桩，而根柢受伤，桩亦随流而靡，百端设法，挽救无从，只得将岸傍堆积材拖运中闲，以防漂溺。盖船厂本近水滨，岸址愈低，潮痕渐及。此前曾添钉巨桩三层，以御风波之急，大局尚无毛病。然土性既为水所克，土日克则水日骄，欲固土必先敌水。臣前此即思沿江尽砌石岸，以敌洪涛。因工繁费巨，需石甚伙，非旷日耐久，不能胜利。且恐岸址未坚，骤加石堤，不免下轻上重，是以姑俟缓图。盖船地本洲田，洼处皆烂泥所积，去岁填平浦，又于高山增高五尺，望之安然，而客土与原土燥湿不相能，非多历岁时，未能黏合无闲，迩来每有营建，患土力之不堪，则密钉巨桩以实之，钉桩之地实，而旁土为桩所逼，虽日溢一黍，无可见，而外既无所钤束，内逼则外倾，前者全环以深濠，可通潮汐，为便于运致材木，然土性必干而始凝，置土水中，水愈通土将愈弱，此病源之在内者也。之上流五里，地名下洲角，十数年前，水心涨一沙洲，下接中岐，江分为两，江水为洲头所激，横出东西，然后折而南下，东出者遂以口为冲途，兼以今春洲尾之在中岐者沙痕渐长，彼赢则此绌，前港底愈深，冲流愈迅，臣与日意格及诸员绅，乘小舟从上流详察水势，试以木屑数十石，倾入水中，木屑逐水斜行，恰抵岸而止，当是时也，潮回风定，波浪无声，冲激之状，犹灼然可见，倘夏秋之闲，海台一作，惊涛怒雨，倾江倒海而来，撮壤悬流，愈不相敌。夫病源如此，非石岸必不为功，然非先导水势使之旁流，石与水已相搏其闲，岸亦不能遽就。臣愧愤之下，博访周谘，定新址于马限山西北簏，然后依势筑捍水短坝于外，更紧靠江岸，树桩为干，迭石为堤，以垂永久。此臣筹办之大抵也，惟是臣躬膺巨任，不能先事豫防，咎无可诿，合无仰恳天恩，将臣交部严加议处，觉得不慎所事者戒，谨将筹办景象，由驿四百里驰奏……”
林普晴的目光落在了桌上沈葆桢写好的奏稿上，一边看一边轻声念了起来。
“换址一事，汝既筹商已定，可保万全，便从汝之请。朝中似有藉此群情船政者，多捕风捉影虚妄不实之词，闻之深为汝不平；然此不敷以累汝也。功高为人所忌，铄金销骨，自古有之。汝当速速上奏自辩，以免谤书盈箧。”
饶廷选收到林普晴的求援血书，打动万分，当即抽出数千兵马，连夜驰向上饶声援。与此同时，在外募兵筹饷的沈葆桢也获得了上饶城受困的动静，率兵马日夜不断地赶往上饶。三支人马里应外合，血战七天七夜，终究挽救了上饶之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