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兴华夏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变食易服洪状元

“十六日,晴。寅刻开船,向正南行。午正,行三百里。飞鱼大者丈许,跃出水面以数百计,且有摆列如步队式,真异景也。”

“初四日,晴,午初至亚丁。山在右面,亘数十里,若口门然,舟泊此中。山形高耸,怪石嶙峋,数十里皆不毛,内有火山数处,岸上有屋百十余所,皆英国兵房,屯煤觉得海舶之用。自锡兰至此六千四百余里,非有此埠头,则煤与水不能继。故英人设兵于此,东西来往,必由之路,以供困乏,制甚善也。惟地无所产,需用牛羊、食品、煤炭皆自他处运来。是夜亥末开船。”

“哦?”林义哲闻言却今后一靠,他将头侧向一边,望着船侧海面上不时跃起的海豚,问道:“这世上另有此等非吾不成之事?”

“酒来了。”洪钧站起家来。从一名手上接过托盘,将内里的朗姆酒递了一杯给林义哲,然后本身也拿了一杯。

“不错不错。”林义哲笑道,“我本来还怕裁缝为洋食事不肯为陶士兄补缀衣服呢,想不到今儿个竟然肯给陶士兄做洋衣了。”

“陶士兄谈笑了。”林义哲悄悄转动了动手中地高脚酒杯。昂首向洪钧笑道:“我中国亲信之患在那边。想必你陶士兄早已心知肚明。又何必作此抛砖引玉地劳什子玩意?”

“十七日,晴,热甚。向正南行,午正,计行九百里。二仆病不能起,今晨身故。舟例,客死则坠石投海中,名为海葬。余查其遗物,有书及遗金十两。余嘱管事亲为收管,厚加抚恤,待返国时归还其亲族。”

“恰是!”洪钧神情慎重地答道。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于人?不吃洋食,莫非想病死抛尸大海不成?”洪钧一瞪眼睛,说道。

洪钧先是端起高脚酒杯向林义哲一举,说道:“鲲宇,来!我敬你!”

“须知我大清与西欧诸国之差异,非在这枪械武力……”洪钧的目光中尽是敬意,“而是……”

“不瞒鲲宇……”洪钧开门见山的道,“这些天来,为兄比较我大清兴洋务和西欧诸国的情势,所得结论。与鲲宇之前所说的普通无二。”

“二十四日,晴。午正行七百九十六里。申正泊舟锡兰。锡兰在南印度之东南,海中大岛也。嘉庆元年英人占有之。商店楼宇之富强,皆西欧及中土人。是日舟行,极稳。过此以往,自古未通中国,载籍不能考据。惟据鲲宇所赠各国所译舆图,参酌订正。是日,余仆六人得脚气症,不治身亡。盖行船者最忌此症,浮肿至腿,则无救矣。鲲宇闻之,嘱余谨慎在乎,言食不厌精者最易得此病,船上海员官弁多食咖喱牛肉及粗麦面包,即防此也。余然之。劝诸仆亦食之,无有听者,余无可何如。”

“惟愿我中原能自醒自强,如此,你我便不枉此一番劳累。”

“陶士兄本日的装束……”,林义哲面带玩味之色的看着洪钧,他考虑了下词语,最后却没有再说出一个字,而只是代之以浅笑。

气候阴沉,万里无云,林义哲正坐在桌遥远眺,洪钧远远的走了过来。

“威远”舰威风凛冽的大鼻子撞角艏在海上犁出两道碧浪,船上高矗立立的主桅吊颈挂的红底金龙旗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在机舱内两台蒸汽机的驱动之下的“威远”舰在海面上高速奔驰,了望上去好像滑行在海面上普通。

林义哲认识到本身的“洗脑”仿佛有些过了,不由得微微一笑,他用手不住抚摩着茶几上的酒杯,过了很久才端杯一啜,随后便将酒杯往回一放。这才开口道:“陶士兄刚才所言,弟不甚明白。”

“确有此等事。”洪钧非常笃定的持续道:“并且,即便是鲲宇,怕也是要再等上几年才气大兴此事。”

固然将长衫换作了洋装,但洪钧浑身高低却仍然透出那种耐久浸淫于文籍后所堆集的稠密书卷气,不过,当日初见林义哲时曾覆盖在他身上的,似海内那些儒生普通的陈腐味道却已消逝无踪。

“多谢陶士兄挂怀。”林义哲答复道,看上去很有些打动。

“恰是。”

“不在其位,不谋其事……”听到林义哲的懊丧之语,洪钧却并不显得失落,“鲲宇,如有些在其位而可作的事,你是否敢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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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钧闻言不由得一怔,但旋即便大笑出声:“瞒不了你!”他手指着林义哲笑道,“当真是瞒不了你啊。”

“此一时彼一时,性命关天,冥顽不灵的,都是死的快的。”

不穿洋衣,不食洋食,这些洪钧当年给本身定下的端方,现在已经在林义哲的“强力洗脑”感化下,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并且此事……”洪钧扫了眼四周,见无人过来,便抬高了声音道:“非鲲宇所不能为也!”

听洪钧如此作答,林义哲也不由得一哂,随即淡淡地问道:“愿闻其详!”

林义哲没在多说话,只是端起杯子和洪钧又对饮了一杯。

“这变法乃是大事,更是难事!”林义哲一下子变得神情持重,也不知是在对洪钧说,还是呐呐自语:“自秦政变而败亡,后代人君遂以守法为心传。自商鞅、王安石变法而诛绝,后代人臣遂以守法取容悦。今各国一变再变而蒸蒸日上,独中土以守法为兢兢,即败亡灭尽而不悔……”他略咬了下嘴唇,持续道:“易云:穷则变。变则通,公例久,以本日大清之情势,明显已是到了非变不成的时候了……只是,弟却从不敢想去作这主持变法之人……因为,你我现在毕竟不在阿谁位置上。”

“初三日,晴。午正行九百二十一里。距亚丁八百余里,明午可泊舟也。卯初,过阿非利加三北界。日甫出,南面有大山如列屏,映日做赭色,童然无草木,约长四五十里。是晚,月广于眉。连日行西印度海(名小西洋),俾路支(古波斯地,即安眠国)、阿剌伯(即汉书条支国)均在其北。”

“那陶士兄地意义是?”,林义哲的身子微微前倾,双目直视着洪钧的脸,“小弟此行除了为两宫谈判索宝以外,另有些其他事情能够做?”

“这洋人的衣服,我看着倒也不坏,特命裁缝给做了几身。”洪钧笑道,“鲲宇看着感觉如何?”

“初七日,过苏伊士运河,至地中海。舟中多人热病,余仆又有十人身故,六报酬脚气症,四报酬坏血症,皆以不食船食故也。余甚悔从者之众。劝食船食,仍有不听者。入夜,闻喧闹声,余惊起观之,乃余仆三人窃食海员所贮之米粉干,余甚怒,杖责之。命皆食船食,而后病者渐少。”

“陶士兄慎言,可惜你我均不在其位,这很多是,我等最多也只不过是尽人事而听天命罢了。”

“出洋远行,乃是大事,自家的安康天然是顶顶要紧的。至于”洪钧持续道,“事急从权,贤人也是要讲究变通的。”

洪钧的神采倒是一下子凝重了起来,他略沉吟了半晌,方才对着林义哲道:“促进西学,大兴变法!”

“所谓的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坐在他劈面的洪钧低头打量了下本身的穿着,也不由得哑然发笑――这位常日里老是一身拾掇得整整齐齐的长衫,偶尔还会带顶瓜皮小帽的状元公明天竟破天荒地换上了一身西洋装束。下身是玄色长裤、上身则穿了件白衬衫和玄色马夹。看上去和林义哲印象中的阿谁洪钧几近是判若两人。

“十五日早,在港粤人见船头龙旗,四方堆积,云贾此多年,久不见汉官威仪。闻使臣过境,求一见为快。旋登岸抚侨,法国海军提督亲迎,又领至中国城(华人居之,各货皆堆积如中土市廛,土人名为中国城云)旅游,回舟约举所见闻者书之。是日驻舟。”

1871年12月16日,中午,地中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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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些光阴一向在想一件事……”,洪钧本就不堪酒力,半杯朗姆酒下肚,已是有了几分醉意,但那双眸子却还是腐败:“鲲宇感觉,这将来的十数年内,对我大清伤害最大者,是为何者?”

“十八日,卯刻向西行,辰刻至新嘉坡,巳初泊舟。计行六百八十四里。英国领事来迎,遂登岸游历,英国炮台在其麓,扼险而设,殊为雄浑。午间,作客舍洋楼,颇宏整。饮茶小憩。晚归。查新嘉坡古名息力,与麻六甲旧皆番部,属暹罗,今则咸称为新嘉坡。归舟,有顶帽补服来谒者,言其间较本乡易于餬口,故近年中土人有十余万之多,不惮险远也。”

“呵呵,陶士兄说的好。”

“昨晚用膳时。我看你的神采好象有些不对,以是今夙起来就去你的舱室看望,不过……没见到人……”洪钧浅笑道:“就只好顺着船面一起找过来了,不过还好不虚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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