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3章 途中
天高地远,恶寒入骨,曲风扬真气涣散,虽穿戴雪羽长衣,仍忍不住簌簌颤栗。漫漫冰原裂谷,一望无垠,寸草不生,冰雪积覆,视野所及,都是死寂的青紫。身边数丈之遥,一条宽达8、九丈的庞大裂缝自西而东,迤逦环绕。
每逢他稍稍神魂飘零,紫妙瑶立时以素手隔着衣裳打一个爆栗,笑着喝道:“臭小子,又在想些甚么!”曲风扬难堪愤怒,强自敛神,忧?不已。
紫妙瑶俄然满脸绯红,“呸”了一声,道:“臭小子,你可别心念自乱!你这般病恹恹的废人一个,即便送到玴海,也显不出我的本事。只要你伤势好转,我就提着你领功请赏去啦!”
忽听紫妙瑶喜滋滋地叫道:“哎哟!这里另有冰鸬蛋哩,木头,想吃一个吗?”
曲风扬顿时复苏了几分,正自皱眉惊奇,俄然鼻中发痒,接着喉咙、耳朵麻痒难耐,心中蓦地一凛,几乎大呼出声。
一时候两人无话,各坐一处。石窟外北风吼怒,曲风扬身上的羽衣悄悄飘舞,心中浮想连连。冰雪莹光,照得窟内亮堂。紫妙瑶玄衣起伏,侧脸如镂雕冰砌,脸颊晕红,长睫颤抖,仿佛也在想着苦衷。
曲风扬惊诧之下,颇觉好笑,正要答复,忽听石窟中暗中处传来“啾啾”悲鸣声,凝神望去,石窟中角落竟有几只小冰鸬畏畏缩缩地探头探脑。想来是那对冰鸬的后代,目睹父母被杀,惶恐哀鸣。
曲风扬伤势极重,一起飞翔,早已非常怠倦,温饱交煎之下,更加没精打采,也不睬会,迳自闭目养神。忽听“仆仆”连响,碎声不断,忍不住睁眼望去,只见那两只冰鸬光秃秃地横卧在地,粉红色的皮肉上寸毛不剩。
玉蟾清辉斜斜地照入石窟中,将紫妙瑶与曲风扬的身影交叠一处,曲风扬望着那乌黑窟壁上,两人堆叠变幻的身影,心中蓦地闪起一个奇特而可骇的动机:“这平生一世!他怕是要与这魔女紧紧胶葛一起,永无分离之日了。”
那些软糕或清甜,或甘香,有肉脂,亦有生果,花腔创新,滋味鲜美。想来是这魔女以刚才制作糕点的体例,将诸多食品做成这甘旨糕点。
曲风扬惊怒当中,感觉一股腥脂浓香刹时滑入,颊齿之间,余味甘美,腹中大觉好转。
曲风扬听她振振有辞地说出这番正理,一时语塞。心中气恼,忖想与这心狠手辣的魔女多说也是无益,当下肝火冲冲地闭上眼睛。
曲风扬听她说得勉强,殊无事理,心中更加胡涂。但他夙来知恩图报,重情讲义,这魔女不管甚么目标,老是将他从那玥海老贼手中救了出来,即便要将本身擒往玴海也无话可说。当下沉声道:“大恩不言谢,容我今后相报了。”
曲风扬怒道:“不吃!”但腹中却恰好“咕咕”乱叫起来,他整整一日未曾进食,早已肚皮紧贴脊梁骨了。
曲风扬挤在那快意锦囊内,夹于深深的****中,紧贴那两座柔嫩光滑的玉峰,挤压推送,异香入脑,岂能不有些许遐想?透过丝袋罅缝,清楚清楚地瞥见那凝脂莹白的玉峰、嫣红翘立的红珠,顿时心跳如狂,唯有闭目凝神罢了。
紫妙瑶也不答话,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水晶瓶,悄悄颤栗,顿时掉出几只金色的虫子,在玉蟾清辉下缓缓爬动。紫妙瑶素手重煽,顿时一股又似浓香又似恶臭的气味敏捷满盈开来。
其下冰层坚厚,模糊能够瞥见淡青色的河水缓缓活动。几只冰冷海鸥在冰河上腾跃,仰颈鸣啼,以长喙啄击冰层,试图啄食冰下流鱼。
紫妙瑶笑道:“你当我想救你吗?如果你死了,我得的夸奖岂不是要大打扣头吗?那些老混蛋、小混蛋眼红妒忌,想要让我犒赏泡雨,哪有那么轻易!”
但再过两个时候,毒素消逝,人、兽便可垂垂规复普通。那碧血金蛛另有一桩殊为独特的本领,只要遇见极其残虐的暴风或是极度酷寒的地步,便会立时吐丝结网,紧紧地稳固在四周的礁石或是其他反对物上,停止自我庇护。
曲风扬心下恍然。昨夜那群狗贼必然觉得本身已死,因而将他从玄甲螭麟兽上抛落。而借居于他体内的碧血蛛卵缓慢孵化以后,在下落时劈面暴风的刺激下,当即吐出碧血金蛛丝,结成庞大的丝网,将本身紧紧托住。
如此飞翔了半日,正中午分,紫妙瑶缓缓降落,将曲风扬从快意锦囊中抖落。曲风扬面前一亮,放眼四顾,心下惧然。
紫妙瑶转头嫣然道:“不错,再往东八千里,就是‘地老天荒了’。”
曲风扬骇然,醒了大半,怒道:“这是甚么妖虫?怎会从我体内爬出?”
紫妙瑶面罩寒霜,又换了一张陌生的粉靥,冷冷道:“臭小子,快些上路!还何为么好梦呢?”
第二天凌晨,曲风扬尚在甜睡,便被紫妙瑶凶霸霸地一脚踢醒,疼得钻心入骨,忍不住叫出声来。心下恨恨,这魔女忽而和顺,忽而凶恶,比雪域的气候还要无常。
紫妙瑶托着那莹白玛瑙圆格方盘送到曲风扬身边,笑道:“吃吧!”脂香扑鼻,勾人馋涎。曲风扬想到她转眼间兼并鸟巢,杀其一家,心中有气,扭头不吃。
蓦地明白了几分。玴海碧血金蛛乃是玴海的一种水陆怪虫,性喜借居,身具奇毒。一旦进入寄生体,所寄生的人、兽必中毒昏倒,一两个时候内心跳呼吸尽数停止,满身发黑,好像死了普通。
曲风扬连续吃了五十余块,腹中饥饿感方始减少,目睹所剩无几,而那魔女尚未进食!心下不美意义,点头不吃。
透过那水流与指掌,能够瞥见她娇媚和顺的目光。曲风扬心中莫名一荡,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第七章地老天荒
过了半晌,她又从快意锦囊中取出一个莹白玛瑙圆格方盘,将琉璃玉壶中的浆液悄悄地倾泻在格盒中。玉蟾清辉下望去,那莹白玛瑙圆格中,十八格方形蛋液凝固为颤巍巍的透明元软膏,色彩如虎魄,煞是都雅。曲风扬看了一眼,肚中叫得更响。
紫妙瑶哼了一声,叹道:“当真是木头!这天下本来就是弱肉强食,你不吃它,自有人吃。再说,你杀的凶禽妖兽还嫌少吗?与我又有甚么辨别?”
虽在快意锦囊中,但按照光影方向,曲风扬亦可判定紫妙瑶一起朝东飞翔。风声凛冽,偶有漫天禽鸣刹时交叉。心下凛然,方知这魔女的瞬移之术如此高强,竟可在高空定向飞掠,殊不怠倦,直与神仙无异。
紫妙瑶一脚将那两只秃鸟踢落飞崖,手中鲜明已多了一件广大的银绒长袍,嫣然道:“穿上这件绒袍,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鸟人啦!”将那绒袍披在他的身上。
紫妙瑶笑道:“木头,元泱就你爱逞强。”从快意锦囊中取出一个琉璃玉壶,纤手将蛋壳敲破,将那蛋清蛋黄一并倒入琉璃玉壶中,转眼间便将鸟巢中的十几个冰鸬蛋尽数敲破倒入。悄悄摇摆琉璃玉壶。那琉璃玉壶不知是甚么宝贝,小小一支,竟容得下很多东西,涓滴没有溢出。
这山窟是冰鸬的窝巢,外小内大,勺子形状,石窟中铺了很多枯草羽毛,固然腥臭,却非常暖和。紫妙瑶想将两只冰鸬踢下飞崖,心念一动,转头笑道:“木头,想不想变做一只鸟人?”
曲风扬凛然道:“玴海碧血金蛛?”
曲风扬气恼不答。紫妙瑶微微一笑,又从快意锦囊中取出诸多紫纱布包装的软糕,剥开来亲手喂他。曲风扬腹中饥饿,再难忍耐,又怕她依法炮制,强行硬灌,便不再顺从,本身咀嚼吞食。
只见二十余只拇指大小的碧赤色的金蜘蛛闪电般从本身口鼻、双耳爬出,飞也似的朝那几只虫子冲去。紫妙瑶眼疾手快,皓腕一抖,那小水晶瓶又立时将虫子与诸多金蜘蛛尽数归入。
心中俄然想,这魔女昨日使诈将本身擒住,献给无量蛮老,又亲手收回万千毒针,几乎将本身毒杀……但本日却仿佛毫无歹意,眉眼之间非常和顺和睦。一日之隔,判若两人,这魔女之瞬息万变,远远不止那张容颜。想了半晌,身上疼痛怠倦,困乏不已,眼皮不住交叠。
紫妙瑶面上又是一红,别开首去,轻声道:“木头。”这一声叫得非常轻柔密意,缠绵刻骨。曲风扬心中蓦地一荡,赶紧移念他想。
紫妙瑶格格笑了一阵,面色稍霁,将快意锦囊挂在腰间,想了想,似是担忧飞翔时不慎掉落,当下将袋子塞入怀中。咬唇笑道:“臭小子,好好待着,不准心念自乱!”轻飘飘地跃出洞口,在光辉的阳光中冲天而起,瞬移飞翔。
紫妙瑶横了他一眼,含笑道:“若没这些玴海碧血金蛛,你早就没命啦!”
紫妙瑶喂他吃完,本身也吃了几块软玉蜜糕,喝了些雪水,剩下的糕点还是包起,放入快意锦囊中。见曲风扬困顿,含混欲睡,推了他一把,道:“木头,先别睡,将体内的碧血蛛赶出来再说。”
紫妙瑶“咦”了一声,走上前去,将那几只小冰鸬抓在手心,凝睇半晌,感喟道:“真是不幸。”顺手将它们抛出了石窟外。凛冽北风中传来淡淡的哀啼。
曲风扬闻言大怒,心道:“这魔女公然不怀美意!”正自忿忿,心中俄然一动!又感觉这魔女倘若当真要捆着本身往玴海领赏,决然不会将本身带往这雪域东荒极寒之地。更不会这般谨慎地照顾本身,恐怕本身捱饥受寒。
被她这般一说,曲风扬蓦地想起刚才梦中,正与馨儿、南宫易于琼海沧浪岛上嬉闹,阳光煦暖,绿浪轻摇,心中喜乐无匹。那般风景,当真仿佛隔世了。
想起当日本身与她初逢之时,用尽尽力,穷追不舍,方才勉强追上。本日想来,当时多数是她用心逗弄本身,这才未曾摆脱。不然若无雷电鹜互助,单凭一己之力,绝难将她追上。
红色的太阳在正空吊挂,殊无暖意。几只乌黑的凶禽高高盘桓,远远地去了。俄然一阵暴风吹来,漫天冰霜雪屑,庞杂缤纷。紫妙瑶飞扬的青丝与乌发上,刹时沾满了青紫的冰屑,被她悄悄甩头,立时飞花碎玉似地飘落。
紫妙瑶悠然道:“昨夜我射到你体内的冰针上,涂的都是这碧血金蛛毒与碧血金蛛卵。要不是这些碧血金蛛,你早被无量蛮老打成蛐蛐泥啦!”
曲风扬知她胡说,也未几问,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曲风扬迷含混糊隧道:“甚么碧血金蛛?”
紫妙瑶面色更加阴沉,冷冰冰地也不与他说话。一言不发地抖开快意锦囊,将曲风扬硬生生地塞入袋中。曲风扬重伤之下,被她这般胡捣,顿时痛不成抑,心下怒骂不止。
紫妙瑶双靥一红,笑呵呵地甚是欢乐。又捧了一掌冰雪,以真气化开,送到曲风扬唇边喂服。雪水清冷,从她玉葱似的指间流下,模糊带着她身上的芳香,流过曲风扬干渴的咽喉,汨汨而下。
曲风扬一楞,无言以对。紫妙瑶乘此当儿,俄然将他脸颊一捏,挤开口来,右手重抖,将玛瑙方盘中的蜜膏尽数滑入他的口喉当中。鼓掌格格脆笑。
曲风扬一向不明白何故能死里逃生,现在方知本相。心中惊奇、猜疑、感激……百感交集,怔然半晌,沉声道:“你……为甚么要救我?”
曲风扬心下茫然,道:“这里是雪域绝境吗?”
紫妙瑶手指将他唇角残存的蜜渍拭去,笑道:“好吃吗?”
曲风扬大吃一惊,怒道:“你这是干吗?”
紫妙瑶奇道:“它们既无父母,迟早也得饿死,说不定还会让其他冰鸬吃了。这般摔死,岂不是落个洁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