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微服（二）
见面前这中年出言颇是托大那韩愈心底模糊不快只是此子自小便是熟读儒家典范举止动静讲究以“礼”矜持是以面上并无半分非常的恭敬答道：“只因晚学观世叔举止间杀伐之气极强想来决然不是司职平常军镇可得而若论本朝甲兵之利孰有更强大于神策军者？”说道神策军这年方十六七的少年也忍不住一时髦奋慷慨道：“两月之前那山南东道梁崇义狼子野心杀钦使、聚私兵大行不臣之事也恰是十万神策齐不及十三日便全数将其殄灭此等威武之师实不能不大赞美之！”
“施主此言差矣！此花安得无之但诸贤未见耳！”回声而起的倒是那牡丹丛中一年过六旬的衲衣老衲……
牡丹花开长安风寄根还与客心同。群芳尽怯百般态几醉能消一番红。环球只将华胜实真禅原喻色为空。迩来明主思霸道不准新栽满六宫。
听他既夸切题又夸用韵、急才只是无半字落脚在诗之本身崔破也知何意微微自嘲一笑间见对侧少年很有跃跃欲试之态乃心下一动开言道：“几句歪诗实在是入不得方家之耳不过倒是借此抛砖引玉罢了吾观这位韩少兄大是成竹在胸便请一显才调才好？”
“诸位请看这花于素白当中点染的丝丝深紫更兼花瓣浑圆、花形适中上有滴滴春露凝而不散是以整本观之酷似少女明眸亦正缘自于此此花得名曰：‘眼儿媚’取‘水是眼波媚’之意也。此本诚为杂花中之上品者！”。讲解至此那杨挺之也自发对劲不免又是举盏尽一明白。
“听闻少兄妙论家叔一市失态了诸位莫怪！”为这一拍惊醒崔破执壶之间乃顺势对那杨松二人转圆儿说道。只是心下却不免晒笑不已。对于两月之前的那场大胜他倒是知之甚清。当当时也朝廷内不吝以门下侍郎侯希逸为质借安抚之名觉得利诱梁崇义外则早《 调兵饬令由虎将马遂集结神策十万精锐并山南周边五道州军齐讨贼。不幸那山南东不过一小道梁崇义虽冒死裁军也不过聚的胜兵七万。俄然一夜之间面对三十万虎狼之师五路压境。他又该如何抵挡法？战后盘点山南府库所得竟是连此次发兵之费也是不敷更引得河北四道克日逻骑四出来往频繁联络以战术而言朝廷当然是胜了；但是长远观之计谋上实在是个大大的败笔。不成想这实在是不堪言说的“大胜”本日竟被这少年击节赞美侍郎大人又如何能得不笑？
“史中多载这韩愈自傲过人深以必然流芳千古而自夸本日一见此固然不为虚言！”。闻听这等要越李白的话语自如许一个年不及弱冠的粗衣少年口中说出崔侍郎大人一个浅浅苦笑后心下自言道。
“小儿辈扯谈得几句陋诗贤叔侄岂可当真！”见此情状引领那少年而来地安愚安化智出言圆场随即他更回身肃容劈面有喜意的少年道：“二位高才赞美乃是有激你长进之意尔切不成是以沾沾自喜生了那等轻浮心机。再则若你这诗风不改今科试举也勿庸再去了哼！你才习得几载诗书行过几州门路就敢放出‘环球皆将华胜实’这等傲慢言语！考场之上就凭这一句便可断你官吏毕生之望。本日以后禁你妄言为诗甚么时候将那‘试举诗’揣摩地透了方开此禁可记着了！”
见到面前这一幕崔破内心只觉非常舒爽：“七月债还的快！好你个小样儿的看你还能不能如何样吃瘪了吧！”心底狂笑声中却见身侧笑意尽敛的崔傲天冷冷道：“这位学友此言差矣！今时之朝廷励精图治要的恰是这等真脾气之作反倒是那温吞汤水般地制式诗怕是一个也中不了以某家之见这位小兄弟今科必能取中。”言至此处再将那少年细细打量了一番后才续又道：“只是他这年纪倒也实在是太小了些。”
“你一介武夫又晓得甚么品德文章之事。”闻听此言安愚心下晒笑自语道只是他既感此人气势不凡天然也不会与做意气之争反是抿嘴一笑道：“承先生吉言了！论说他这等年纪本应再刻苦数年方来应举才是无法自崔侍郎大人入掌礼部大变科制。自明岁始便要将进士、法、算诸科合于为一设通卷取士似这般一来再想得中只怕是愈艰巨。无法之下趁今科旧制未变时说不得也带了他来撞撞大运了。”
“噢！安兄这清楚是想答辩于我喽！”那杨挺之哈哈一笑引得世人重视。又呷了一口盏中清酒以后。方才手指微屈道：“某刚才曾言这牡丹当以色纯深而为贵名本如百叶神仙、小黄姣、蓬莱相公、御衣红、承平楼阁、天王紫等莫不如是！但是崔少兄所点团体色做素白这本是极差之本只是……”言至此处。这杨松想是自夸才学偏又开口不说卖起了关子。
“杨兄好才学！”看着面前盆盆浅显之极地牡丹花硬是被这杨挺之整出浓浓的诗情画意来崔破始知本身后代至今所谓的观花也不过是杀猪房中挂画附庸风雅罢了！当下微叹一声出言赞道。
那韩愈少年自大此时更得人点将遂也未几做谦谢起家拱手行一周礼后便昂然吟道：
“输给有‘神童’之称的‘文宗’韩愈韩退之这又有甚么可丢人地！再说要不是时候逼得紧不容多想哼哼！”酸溜溜的在心下自我安抚了一句那崔过苦笑着起家恭谨道：“叔父训戒的是侄儿定当服膺于心。”
浓艳初开小药栏大家争相入长安。风骚最是荐福寺不踏尘凡见牡丹。
那杨松愈看愈觉这叔侄二人气度举止不似凡俗不免心下就有了些心机。目睹本身在火伴少年说的又是这等朝廷军机之事生恐一个话语不当而因言贾祸遂哈哈一笑的插言道：“居名刹对名花我等尽说这等疆场杀伐之事难道是煞风景、负名花之举！所谓‘天香染夜衣。国色朝酣酒！’开元间李中书的这‘天香国色’四字考语。可谓一言道尽牡丹之美！我等还应品盏中酒、赏面前花方算的是不虚度了这大好春光。”
文人雅集多好过此他这一番发起天然引来世人合适。便是那崔傲天也是大赞好主张只是却惹得崔侍郎一阵焦心。盖因他素不甚欢乐此出考虑又少而况前人名作多有这一时之间那边就能炮制出甚么佳句来！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又容不得他让步。也只能避过写实。看看那周遭的禅院开言道：
“这三科取士本就分为两途或录真才实学者任职翰苑行术业专攻；或录朱门后辈觉得安抚慰计。似尔等自需通习诸般经世致用之学方合适朝廷取才之道。进士华选！此科保存尔等才学不敷中不得却须是只能怨本身了。”心中这般考虑那崔过唇角不免扯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这一番话只将韩愈的满腔欢乐浇了个透心凉面露不甘之色地沉吟好久才见他瓮声言道：“学兄训戒的是后学定当服膺于心。”
“杨兄所言恰是！却不知刚才这位崔少兄所言这一本牡丹究为何名？”那与他同业而来的安愚安化智也是个眼色聪明人儿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机当下出言唱和道。
语声朗朗将此七律诵毕又过的半晌工夫只听那崔傲天率先击节开言赞道：“‘环球只将华胜实真禅原喻色为空。迩来明主思霸道不准新载满六宫。’实在好诗小友爱才调。”哈哈欢笑声中只见他更回身向崔过调笑道：“贤侄此番这韩小友但是大大将你比了下去今次回府少不得更要用心课业才是。”一语既毕他又是一番哈哈长笑不断。
少年此诗开篇点题；诗中更嵌有佛家禅语可谓合荐福寺之境；更可贵“环球只将华胜实”一句寄意深弘远是拓宽了诗歌气象；而那最后两句的颂圣方是惹得崔傲天欢笑连连地真正启事地点。此诗格体兼备颂圣、讽喻并有实在是一地隧道道经儒家诗学感化而出地诗作倒是与韩愈唯儒是举的治学观点大相符合。
“规制确是如此只是这三科固然还是保存无法名额实在太少依礼部章程此后的这三单科当然一中便可直入翰苑但每科仅取前五。凡报名招考举子更需持四家或贵胄、或名流地荐书方可不说这招考资格实高便是真有幸能得荐书似我等这士子又安敢将一载之望做此豪赌？”
“说的好你这墨客好识见仅此一言赞语便当得浮一明白来呀上酒！”这一番话语听在崔傲天耳中真无异于经纶妙音当下一拍几案大声喝道。
登高悲古、感花溅泪、对月伤怀这古来文人的伤春悲秋之情节可谓是深切骨髓而况杨松所言地又是如许一等人物！历千年以还类君王、妃子、歌者、诗客又何曾复有“玄宗、贵妃、歌圣、诗仙”之天纵风骚而况是这四人聚而演出的一段嘉话？看着面前这艳艳仍然、笑傲东风地牡丹花。遐想当年胜会追思前贤风韵世人竟似都是痴了一时坐中竟是再无一人开言。
“少兄谬赞了！”杨挺之闻言得意一笑续道：“言及这牡丹我朝自主国以来嘉话实多！昔开元间兴庆宫沉香亭四本牡丹盛开玄宗陛下不忍名花孤单乃乘夜照白、由贵妃步辇相从以赏。后更诏命歌圣李龟年等梨园后辈吹打以扫兴曰：‘赏名花对妃子焉用旧辞？’遂出金花笺赐翰林供奉李谪仙更作新词好个谪神仙醉中立赋《清平调》三章以进。由是梨园后辈抚丝竹以促歌、玄宗陛下自调玉笛为新曲贵妃以七宝杯酌西凉州蒲桃酿笑领歌词此即为‘云想衣裳玉想容’者！’前人风韵之高雅诚可谓神仙中人也！本日这牡丹还是人事全非可悲、可叹、可惜哉……”一语至此那杨挺之本是笑意晏晏的脸上也是满布苦楚伤悲之色如果细细看去他的眼眸深处竟是已有丝丝水光波纹晶莹。
“本性最公一代必降一代之才我等何需独自沉迷前贤自当奋力向学！假以光阴安知本日坐中何尝有不堪于前人者也！”毕竟那韩愈最是幼年这思古之情便淡了很多见坐中氛围沉闷乃率先开言道。
“只是甚么？杨兄请讲”他这一番说辞公然引来世人兴趣便是崔过也忍不住出言催问道。
“少兄好豪气！”那杨松也自刚才心境中走出后笑着赞了一句随即复又转向崔过道：“这长安花客多爱纯色牡丹而以素色为轻崔少兄刚才所点清楚是别有度量。吾观少兄气度必是才调过人之辈观名花安可无诗说不得还要请少兄以牡丹为引为我等一展才调如何？”
“这小子还真是好运气一面之缘做了两句‘马屁’诗；竟然就做了天子钦点地进士生生将落第时候提早了十年这是如何个话儿说的！哎！等等‘今科必中’他如果今科高中那难道就做了我的弟子我崔破竟然要做韩愈的坐师这、这只怕是想不流名千古都难了……”被如许一个究竟打击不轻的崔侍郎不免心机迷乱了好久待他好不轻易定下心来正听得安愚所言遂一皱眉头道：“明岁科举改制、设通卷取士不假！不过这明道、进士、明经三单科不是仍然保存了嘛！似少兄这等大才天然还是能够报考的一旦得中更无今时外放之忧径可直入翰苑而任职清贵如此岂不是美哉！”
“繁华在天我等说这些绝望事做甚莫如尽赏名花贪得一晌之欢为好可惜牡丹虽好然世上所见者但浅深紫罢了竟是未见深红者！”那杨松啧啧言语当中只要无穷憾意。
将此诗喃喃批评很久才见那杨松开言道“此诗切题极稳用韵亦工更可贵是如此急才便给只观此作。乃知少兄今岁必是黄金榜中人物佩服佩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