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海事（六）

冯若龙素知本身这位大哥的脾气当其煮水煎茶之时便是天大的事也自搁到一边去是以心下虽急也并不开言自伸手取过盏茶小口呷饮无法品茶最需埋头似他这般心中有事这茶香到底吃得几分也就只要天晓得了。

“唰”的一声扯开罩布一道寒芒蓦地映出直耀的冯若龙眼眸一花稍待半晌凝神观去时纵是这兵器起家的南海豪杰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恰是！南船北马于操舟之术上我南海健儿何惧他俞坚唯可虑者便是北人道情剽悍、身形长大一旦接弦近战结果堪忧。二十年前之战我南海兄弟伤亡于此者十停中就占了七停此次我要每一艘战船上都设备此等远战利器再由这一干工匠们改进船、加装‘将军炮（即石车后经唐人改革为可摆布扭转亦名旋风抛车及将军炮）’即便是近战亦借有神弓弩两千具我倒要看看他俞坚如何来与我近战！二十年前的恩仇也是该做个了断了！”用手悄悄抚摩着那寒光活动的弩身冯若芳冷声道这一刻他的手心竟是模糊热。

“当然是大哥。这南海空中上有谁不知？”冯若龙不假思考的脱口答道。

“崔破此子当然是并不成怕但是他背后所代表的朝廷却不能不怕！当日他对我恭谨也不过是要借用我等成事罢了不然只需他于本地诸州颁行一道禁海令足可不战而解我之兵。”面上收了笑意的冯若芳紧紧盯住其弟道：“而后再见此人不得有半分恭谨之意。有了他我南海兄弟再不为盗匪也可得生民之利；有了他楠儿、椿儿才气有一个更好的出息；有了他异日远洋贸易我等也能占得一份羹汤总之不管是我冯氏家属的畅旺还是部下兄弟将来的生存实已都与此人休戚相干其人皋牢尚且不及你若敢尽情妄为休怪我家法、帮规无情！”言说至此冯若芳已是声色俱厉。

“大哥这是为此次海战筹办的？”

“民不与官斗这个事理为弟也还是懂地只是此次实在非比平常倘若那俞坚端的是倾巢南下怕只怕二十年前去事重演又不知有多少兄弟要葬身南海了！便让他一让又有何不成？”冯若龙直视其兄眼眸半点也不让步道。

至此海上两方豪雄之战已是避无可避一触即！！！

直用了柱香工夫饮尽盏中香茗的冯若芳一声不舍的长叹复又阖目回味半晌火线才将神采一收淡淡道：“二弟心火交集此来却不知所为何事？”

只见这辆长大车中所载竟然只是一架弩弓此弩弓长竟达十五尺旁配绞车明显是作张弓之用弩弓下整齐安排着七支弩箭支支粗若壮汉小臂长达三尺的精铁箭头更是制成三棱形状在阳光正照下散出活动摄人的寒光。

对视半晌见其弟眼中尽是倔强之意冯若芳唇角扯出一丝苦笑道：“自当日和约即成数十年间渤海并无负我之处要说此次本没有不让的事理只是二弟可曾想过这一让以后又当如何？”

还不待他说完早见那冯若芳面上稍带喜意道：“噢来得好快！二弟走随我往庄门处迎上一迎。”

闻听来者只是一群工匠冯若龙心下颇是有些不觉得然只是方才吃大哥怒斥此时他却不再冒然接话边起家随行边小声问道：“这些人是多么人物值当的大哥亲迎？”

“今次与渤海俞坚大战有了这些人及什物我们更添胜算你我亲迎恰是份属该当。”表情大好的冯若芳边抢先前行边浅笑说道。

闻言冯若芳并不当即回说此问倒是转言道：“二弟克日多于船舶作场盘桓现下这海船已造得几艘了？”

一样的暮春时节于岭南道春州府却全然是另一番浓绿繁花、草长莺飞的模样轻摇手中羽扇催开身前红泥小炉上的茶汤三沸后安逸把盏分茶的同时冯若芳微微一笑开言道：“此水火候在三沸将成未成之时老嫩最宜以此等水滴茶方可尽得茶之真味二弟明天真是好口福！”

疏忽冯若龙面上的欲言之色这纵横南海的海王浅浅伸手揖客后便自举盏先深深嗅一口茶香后复小口啜饮尽享这六合之珍的甘旨此时的他据毡趺坐宽袍大袖再衬以面上那三分痴迷之色直有说不出的名流风骚逸态。

见他如此冯若芳心下也是生出一丝暖意亦觉本身刚才的话语未免说得过分于重了些正待温言安慰几句却见一个身影倾斜、面带一条狰狞刀疤衣下人服饰的故乡人上前道：“庄外来了一群工匠模样的男人还随行押着数十辆大车领头那人说是海关寺崔大人谴他等来此……。”

“此物名大木车弩乃大唐强弩当中能力最大地两种之一以绞车张弓每一箭出则‘声若雷吼’射远可及八百步最是霸道；此次运来的另有专为攻城定制的‘车弩’经去岁改革此弩能一次连七箭等闲州县城墙所中莫不摧毁。”正在冯若龙为此杀人凶器暂摄心志之时耳畔传来其兄淡淡的声音讲解道。

冯家兄弟自小父母双亡这冯若龙乃由其兄带养长大心中对冯若芳实已是畏敬之感深切骨髓此时见十余年未曾对本身大声话语地大哥如此模样心神恍忽之间他竟是似又回到少年时候口中也是反复千百遍的天然答道：“大哥说的是。”

似是早晓得他会有此话般。冯若芳安静的听他说完以后略作沉吟方才开言问道：“出此庄园东行十余里处便是你我兄弟耐以生存的南海了二弟你可知这茫茫碧涛都是属于谁的？”

“自去岁春季至今已建成一万六千石大船两艘另有四艘船底龙骨已成。再有两月工夫当能制作结束。”冯若芳见其兄如此模样心急之下答了此问后随即续道：“半旬之前俞坚已谴人知会说要于本岁信风时节来我江南地界开开亨通大哥当即回绝随即渤海便有了大动静。只看此次传回的动静他们竟已是全面动员了！若依我的意义。便准了他又如何？都是海上讨糊口的渤海这半年也实在不易论理这个面子我们也该卖了他们才是！；再则到时候我们只需指导几艘未曾雇佣保护船的远洋商舶给他们动手就是如许也不至于损了我们的面子也顺带敲打敲打那些不肯出钱雇保护船地如此岂不是一举两得之便？又何必为了那海关寺惹来一场泼天般的厮杀？”想来这些题目在贰心中积郁已久是以此时一旦开口竟是有滚滚不断之意。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此先圣之言二弟牢记是千万忘不得的倘若心中失了此念即使你再是一世雄强。也必落得个身故族灭的了局！”微微低声说出这一番话后冯若芳再瞥了一眼面带不觉得然之意地二弟后复言道：“二十三年前恰是朝廷内哄初显之时再无瑕弹压本地诸事。方才有了持续三年的群雄争霸随后又经安史之乱、处所藩镇之祸朝廷愈疲弱你我兄弟人缘趁便才得以于南海坐大今时海中之局面一言以蔽之全系朝廷有力羁系之成果。设若此时髦是开元年间我南海安得如此局面？拥船百余辖众数千说来倒真是很多但是也不过一州军士之数罢了即使你得海上无敌却总不能永不登陆！至于别的手腕只看这崔破到任不过大半载工夫渤海已是沦落至此二弟也该心有所感才是。”

“他一黄口孺儿当日见大哥时多么恭谨还需向他交代？即便克日让兄弟们该行做了保护也不过是看在他肯让我们经手岭南及江南东道六州海货卖的份上再有就是楠侄与他的一点香火情分不然这南海航道还轮不得他来做主！”冯若龙面带忿忿之色道。

“我｜ 这粗汉却比不得大哥的好修行未知昨日河北道传回的动静大哥当怎生处断？”听其兄这一句淡淡的话语后冯若龙遂也压下心头火性自嘲一笑道。

“今后？”

“是啊！今后……”冯若芳起家负手了望远方海天交代处道：“依海关寺所行之手腕无有货色可供兜揽海客这渤海商路航路的式微已在必定当中这一次当然可让但是今后呢？莫非二弟想次次都要让吗？再则如果此次端的让了他崔破处又当如何交代才是？”

一番见礼酬酢后自有下人将这一行四十余自京中作场千里而来的工匠们领下用餐、憩息。心中惊奇的冯若龙倒是饶有兴趣的来到那数十辆紧裹黑布地大车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