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连蒙带坑（四）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李贞自不是甚么贤人，虽明知慕容忠这话里的阿谀之意不过乎是讨本身的欢心罢了，可也不好点破不是，也就这么笑纳了罢，呵呵一笑道：“世子过誉，本王不过平凡人耳，罢了，不提这个了，世子请坐罢，来人，上茶。”李贞下了令，自有一帮子下人们将新沏好的香茶奉上，而后全都退将出去，全部二门厅堂中只留下李贞与慕容忠这主客二人在。
嘿，这小子还是很见机的么，有点意义了！李贞一听慕容忠是以青海王世子的名义来拜见，而不是以吐谷浑使节的名义见礼，立时猜出了慕容忠的用心肠点――青海王乃是大唐册封的王位，乃是二字王，比起李贞这个亲王来讲要低了一个层次，而王世子么，天然就该给李贞行大礼的，可如果以吐谷浑可汗之世子来见李贞，那就是平辈论交了，当然了，如果国与国的论交，那统统就公事公办了，吐谷浑想要甚么都没门，无他，李贞悄悄一句：此事不归本王统领，有事自去长安找朝廷商讨，便可将慕容忠堵得无话可说，如果以青海王世子来谈事，李贞也就不好随便敷衍了，这此中的意味只可领悟不成言传。
十数国使节团齐聚交河城，此等气象在交河城那不长的汗青上但是向来没有过的，此中的热烈就不消说了，更成心机的是，此时的交河城竟模糊然有了当年战国期间合纵连横的意味――各国使节团私会很多，拉干系的拉干系，暗中缔盟的也忙个不断，其间的勾心斗角别有一番滋味，却也勿庸多言，但是，众国皆忙，唯有一国却涓滴也不敢冒昧，别说跟其他国度暗里勾勾搭搭了，便是赴个宴请都没胆量，每日里除了到多数护府等待召见外，余下的时候都老诚恳实地呆在外藩馆内，便是连他国使节上门拜访也不敢出面欢迎，实在谨慎得很，这个如此谨慎翼翼的国度就是吐谷浑。≥
“世子这是何意？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李贞装出一副大惊失容的模样，抢上前去，手忙脚乱地要扶起慕容忠，只不过手上明显没使力，只是摆个模样罢了。
“十八，去，传慕容忠出去，其他人等马上散去，再有敢在都护府门口集着不散者以流民论处！”李贞本来就筹算本日访问慕容忠，可却没想到慕容忠会给他来上这么一手，鼻子都几乎气歪了，在书房里转悠了好一阵子，这才黑着脸给燕十八下达了号令。
“殿下还是先看看再议罢。”莫离自是体味李贞的杀气因何而来，不过却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笑着说了一句。
“也罢，先见见人好了。”李贞心中也一样有着几分迷惑，无他，从“朝阳”传返来的谍报显现慕容忠其人并无过人之处，只是个平淡之辈罢了，文、武都普通得很，也不是个很有胆魄之辈，可此时竟然会不顾王世子之尊地玩出了个人请愿的把戏，还真勾起了李贞的猎奇心，摆布燕十八已经去唤人了，李贞也就不再多想这些事儿，起了身，对着莫离挥了挥手，便出了书房，独自往二门厅堂行去。
“呵呵，慕容小儿这也是被殿下给逼得急了，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么，殿下又何必放在心上。”待得燕十八应诺而出以后，莫离笑呵呵地摇着羽毛扇说道。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父辈们的安康就是我等身为儿孙辈的福分，世子觉得如何？”李贞一副随便的模样问道。
“哦。”李贞点了点头，心下了然――慕容忠之妻乃是大唐宗室女金城县主，算起来还是李贞的远房堂妹，虽说从没见过面，可还是略有耳闻的，晓得金城县主略有才名，算是大唐宗室诸女中比较超卓的一个，慕容忠跟其学官话，有所成也就是当然之事了，事理上说得通，毕竟伉俪间如果说话交换不便，那但是件费事事儿不是么？
按安西多数护府之政令，凡安西之公众必须各尽其业，不管耕、牧、商、工、学均须到各州县报备，无业者一概按流民措置，往屯地步开荒，虽说屯田也算是条活路，起码官府管饭，可开荒之辛苦倒是不消说的了，再加上田野环境卑劣，一个不谨慎就是丧命的成果，凡是有生存之人谁也不想落到那般地步的，这不，燕十八话音刚落，正围观得努力的交河百姓立马跟炸锅普通散得缓慢，不数息，本来人挤人的小广场上便已空了出来。
慕容忠接连磕了几个头道：“殿下，吐蕃狗贼虽恶，然我青海之民却也不惧，大不了与其刀山血海地杀着便是，可于阗小国却助纣为虐，常常趁我青海与吐蕃恶战之际袭我部落老幼，掠我牛羊，我父王数次欲领兵前去讲理却常常被吐蕃所阻，小王看在眼中，急在心中，却又无可何如，但求殿下为小王做主。”
慕容忠听了李贞这个有些子明知故问的题目，愣了一下，心中突地一动，紧赶着说道：“殿下所言非虚，小王一贯觉得能为父辈们分忧才是为儿孙者应尽的孝道，只可爱小王力弱，不能代父上阵，每见吐蕃狗贼犯边，家父那等忧心如焚之状，小王便是心如刀绞，每闻吐蕃掠我公众之惨况，小王更是痛不欲生，恨不能与敌俱亡，可……，唉，小王实是无用之人啊！”话说到这儿，慕容忠已是泪流满面，语不成调，突地一头跪倒在地，对着李贞几次叩首道：“殿下，请助小王一臂之力，保我青海一境之安宁，小王求您了。”
“多谢将军了，您请。”慕容忠涓滴也不敢失礼，忙矜持地退后半步，比了个请的手势。燕十八没出声，只是点了点头，一回身便往府中行去，慕容忠仓猝跟在背面，也不带侍从，就这么孤身一人走入了安西多数护府中。
“尔父王迩来身材可好？”李贞突地又转了话题，浅笑着问了一句。
慕容忠倒也没对峙全礼，顺着李贞相扶的手势起了身，面带恭敬之色地说道：“殿下客气了，您日理万机，为国劳累，小王敬佩之至，本日能见得殿下，实是小王之幸运也。”
“唉，这是从何提及呢？”李贞冒充地跺着脚，一副难堪的模样道：“世子要本王如何做，总得有个准头，本王也好揣摩着办不是？”
慕容忠大要上看起来平淡至极，身材算不得高，样貌也不显粗暴，涓滴也没有游牧民族那等彪悍之体格，可心机倒是工致得很，此时一见李贞屏退了摆布，便晓得李贞这是要跟本身密议了，顿时精力为之一振，也不敢多言，端方地坐直了身子，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等待着李贞开口。
“世子远来辛苦了，本王这一贯公事缠身，始终未能抽出时候来去拜见世子，实是罪恶，世子不必如此多礼，来，坐下说罢。”李贞笑呵呵地走上前去，伸手扶起了慕容忠，口中半真半假地说道。
“这厮可爱。”李贞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接着摇了点头道：“本王只是气不过这小子的恶棍手腕，嘿，这小子身为王世子，能做出此等当众耍猴戏的把戏，其心机之深只怕远在其父之上，怕不是个好节制的主。”
呵，还别说，慕容忠这么一闹，立时激起了满城风雨，乖乖，三百多号人往多数护府门口这么一跪，实在壮观得很，围着看热烈的人可就海了去了，不但交河城中的百姓看希奇来了，便是其他使节团也凑着热烈劲儿，一时候竟将多数护府门口的小广场挤得满满铛铛的，再加上那些见了人多，挑了货担在人群中哟嗬着发卖货色的小贩们四下乱转，多数护府都快成了集市了，那等荒诞之景象还真有些子出乎李贞的料想以外。
慕容忠本来跪在地上，此时听得李贞言语有异，忙抬起了头来，劈面就对上了李贞那锋利如刀的眼神，顿时浑身一颤抖，面色暗澹，嘴唇嚅动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慕容忠趴在地上，大哭着道：“殿下如果不该允，小王便长跪不起了，殿下，求您了。”
呵呵，看模样传言这东西还真是靠不住啊，慕容小儿较着是个聪明人，怎地在其国中竟然被传为平淡之辈，这也太离谱了些！李贞只是瞄了慕容忠一眼，便已大抵晓得此人并不像其面孔那般平淡，心中顿时打了个突――用来咬人的狗第一要求天然是听话，太聪明了不可，那种狗跟狼似的，凡是都喂不熟，闹不好养大了以后，给仆人来上一口，这类狗只能早早杀了，已免后患，可太笨拙了也不成，那等听不懂仆人号令的狗养着也是废料，除了能炖狗肉以外，是派不上其他用处的，别说打猎用了，便是用来看家护院都叫人不放心，很明显，那种聪明得恰到好处的狗自是很难寻觅的，如果寻不着的话，那也就只能找一些笨一点的狗，好生下些工夫去练习，倒也能拼集着用用，现在，面前这条名叫慕容忠的狗合分歧用就成了决定其生还是死的关头了。
吐谷浑，古游牧民族名，今已不存，本为辽东鲜卑慕容部的一支，唐初曾为地区性强国，其国土曾坐拥今青海、甘肃南部以及四川西北地区，兵力最盛时曾达三十万之众，常常出兵劫夺大唐兰州、凉州，成为大唐的边患之一，后为唐军击败，归附于唐，太宗立诺曷钵为吐谷浑可汗，后于贞观十四年将宗室女弘化公主下嫁于诺曷钵，并敕封青海国王，以其之存在按捺吐蕃之崛起，但是，吐谷浑自败于唐军之手后，除青海一地以外，甘肃南部以及四川西北地区都已归入了大唐版图，国力为之大衰，虽号称另有带甲二十余万，可在与吐蕃交兵中却常常不敌，若不是大唐帮助其粮秣辎重，早已被灭，是故，现在的吐谷浑已是唯大唐之命是从，不敢有涓滴的异心，此次为贺安西都督李贞宗子满月，派出了以王世子慕容忠为正使的庞大使节团前来拜贺，然，到交河已七日了，却始终未曾获得李贞的召见，这令吐谷浑诸民气中极度不安，待得听闻李贞盛筵接待吐蕃使节团一过后，全部吐谷浑使节团立时堕入了惶恐当中，连夜求见越王殿下不果以后，次日一早，慕容忠率全使节团三百余号人到安西多数护府门外长跪不起，以求引发李贞之正视。
燕十八面无神采地还了个军礼，也未几言，只是摆了动手道：“殿下请了，我家王爷已在厅中等待多时了。”
“青海王世子慕容忠拜见越王殿下。”慕容忠刚走进二门，老远就见一身着大唐亲王服饰的高大青年正端坐在堂上，立时晓得那便是赫赫驰名的大唐贤王李贞，不敢怠慢，忙急步抢上前去，恭敬地跪倒在地，大礼参拜了起来。
吐蕃与于阗之间勾勾搭搭之事李贞早已心中稀有，至于于阗袭扰青海一事李贞也早有耳闻，按李贞本来的计谋构思来讲，龟兹、疏勒、于阗这三国属于必须马上剿除的国度，当然，此乃计谋奥妙，非足为外人道哉，此时竟然被慕容忠模糊中说中了关键，立时令李贞心头一凛，面色虽尚平平，可眼神倒是锋利了起来，在慕容忠身上来回扫视了几番，突地沉着声道：“何人叫尔来与本王说此番话的？”
“小王便是慕容忠，有劳将军了。”人群方自散尽，慕容忠忙不迭地起了身，急步走到台阶前，脸上堆满了媚笑，对着燕十八拱手为礼地说道。
慕容忠并没有跪上多久，前后不过一柱香多一些的时候，燕十八便已率着一队全部武装的甲士从都护府的大门中行了出来，但见燕十八往都护府门前的台阶上一站，如雷般的声音便已响起：“世人听着，殿下有令：请吐谷浑使节慕容王子进府议事，余者马上散去，但有滞留者，一概按游民论处！”
“好叫殿下得知，小王自幼身材弱，习不得弓马，父王便令小王习文，官话乃是跟府中幕僚所学，本并不标准，后又跟小王之娘子学了一阵，这才略有所得。”慕容忠想不明白李贞为何问起这么个小题目，却也没敢坦白，老诚恳实地答复道。
莫离所言李贞自是晓得――吐谷浑被吐蕃压迫得惨，节节得胜之余，很多好牧场都被吐蕃人夺走了，若不是大唐时不时地布施一下，以互市之名给些粮秣辎重外，私底下还拨出了些兵器，不遗余力地护持着的话，就吐谷浑目下的军事气力底子没有打头，如果李贞这个安西多数督转而支撑吐蕃的话，吐谷浑岂能有活路，这等保存的压力一大，又有啥事是吐谷浑人做不出来的？只不过明白归明白，李贞却也没法容忍慕容忠在本身的官衙外耍恶棍――他慕容忠演猴戏不打紧，可总不能让李贞也陪着演罢，那也太跌份了不是吗？
李贞的话里头模糊流暴露了股杀气，无他，李贞所制定的团体计谋里头吐谷浑是个首要的副角，其感化就是耗损吐蕃的气力，在拖住吐蕃人西进的脚步之余，打乱吐蕃人内政鼎新的法度，要想达成这一目标，那就必须让吐谷浑成为一只听话的猎犬，让他咬谁就去咬谁，至于何时咬、如何咬必须由李贞来决定，很明显，太聪明的狗是不受李贞欢迎的。
“世子大唐官话说得如此流利，倒叫本王非常猎奇的，不知世子跟何人所学？”李贞并没有一开口便谈闲事，反倒是一副随便的模样问起了闲话。
“多谢殿下垂询，家父身材康泰，统统都好。”慕容忠见李贞俄然转移了话题，也没去细想，随口便答复了出来。
慕容奸佞挺挺地跪倒在多数护府的门口，脸上虽是安静，可内心里倒是七上八下地翻滚个不断，既有不安又有惭愧，不安的启事并非担忧李贞不访问，他很清楚，就凭着他以王世子的身份这么一跪，李贞便是不见也得见了，而是担忧李贞真儿个地倒向了吐蕃一边，就其所知的大唐政局而言，李贞其人在军中声望高得吓人，一旦李贞全面倒向吐蕃，必将会影响到大唐对吐谷浑的政策，别说全面转向，哪怕是援助少上一些，都不是现时处于极度困难期间的吐谷浑所能接受得起的，至于惭愧么，也好了解，他堂堂一个王世子，竟然落到要当众下跪求人访问的境地，面子早就丢光了不说，便是吐谷浑的面子也丢了大半，可惜的是他此举也是出于无法，毕竟保存才是第一名的，如果国体都不存了，要那些个玄虚的面子又有何用？当然了，心中稀有是一回事，耳听着边上围观者口中的调侃之言却又是另一回事，饶是慕容忠早已下了断念，却还是不免难受不已，只是值此奥妙时候，也没有他作的余地，只能是假装没瞅见围观者的指指导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