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猎犬行动(中)
王栓自大名流,虽败了此局,却也不觉得意,哈哈一笑道:“女人谈笑了,某岂是言而无信之辈乎,不过一局棋罢了,某敢下便输得起。”话音一落,毫无顾忌地将身上的白袍子解了下来,赤着尚算健壮的胸膛,无所谓的模样道:“来,某再就教高超,定要扳回一局。”
“如何会如许?如何会如许?”万仲鸣没想到会是这么回事,眼瞅着场面有些子失控,顿时急得额头上都见汗了,一转头,看向了冷静无语地立在一旁的一名将军,非常客气地号召了一声道:“刘将军,您可晓得这究竟是如何回事?”
“让开,快让开!监察御史大人到!”正在公众闹腾得不成开交之际,却见小广场远端的弯角处转出一队衣甲光鲜的大唐马队,各色旗号飘忽间,数十名前锋骑军同时大声嚷将起来,顿时将宦海上的噪杂声生生压了下去,聚在小广场上的公众突见这一队马队来势汹汹,忙不迭地往两边退开,让出了一条通往刺史府的通衢。
一辆二马所拉的广大马车在数百马队的保护之下,沿着人群间的通道径直驶到了刺史府的大门口,紧接着,一名身着正八品服饰的青年官员从车中走了出来,皱着眉头看了看四周那乱哄哄的人群,乌青着脸问道:“尔等何故聚于此地,莫非不知国法无情乎?”
“本官监察御史万钟鸣,尔有何怨情便说好了。”那名青年官员沉吟了一下道。
那女子只是安静地点了点头,也不开言,与凌烟换了个位子,伸出一只荏弱无骨的小手,将棋盘上的残局缓慢地清算了起来,并未与王栓客气,拈起一枚白子,往角上一点,还是是小飞守角打头,落子必然,也不开口,乃至未曾看王栓一眼,就这么淡然地跪坐着。
猜先,棋之古礼也,大抵上是由一方握一把棋子让对方猜单双,猜中者先行,古今一也,却也无甚说头,当然,自大艺高者皆以让敌手先为荣,王栓本就是个狂士,再加上一手围棋确切下得不错,于美女当前之际,自是不肯跌了面子,一见对方摆出了猜先的姿势,立时哈哈大笑着道:“尔等但请先下无妨。≥”
这名刘将军恰是刘七,自打托克逊河谷一战立了大功以后,刘七现在已是新任伊州镇守使(正四品官衔),只是因越王李贞宗子满月及纳明月公主二事所担搁,始终未曾到任,此次率部保护前来宣旨并观察安西的万仲鸣,趁便前来接掌伊州军事,其与万仲鸣一起同业,倒也相谈甚欢的,此时听得万仲鸣问,只是淡淡地回道:“详细详情本将也不是太清楚,不过本将却晓得三月初政令一下以后,统统打算之开垦棉田亩数及呼应的补助金便已足额放到了各州,至于各州是如何安排的本姑息不清楚了。”
“承使君之让,那小女子就不客气了。”二女中的那位做出猜棋姿式的女子见王栓如此豪情,却也没多客气,嫣然一笑,顺手将棋盘上四角星位按法则摆好,而后顺手在右下角小飞了一手,便面无神采地端坐着不动了。
一柱香的时候说来不长,几近是眨眼间便畴昔了,那帮子领着一众奴婢前来鸣冤的富豪们见衙门内始终没有动静,顿时闹腾得愈短长了起来,哟嗬着将全部刺史府团团围将起来,不竭有人上前击响鸣冤鼓,闻讯前来围观的人越聚越多,到了末端,刺史府门前的小广场已是人隐士海一大片,因着始终未曾见衙门里有人出头之故,人群中骂声渐起,话也越骂越刺耳,那等喧闹之状,说是民变也差不离了,若不是王乾等几名为的富豪压着场面,“过激的*之公众”指不定便会真儿个地做出打击衙门的民变之事来。
“大人,小的们怨啊,您可要为我等做主啊,大人,我等已数次上访,却未得刺史大人丁讯,我等这也是无法才出此下策的啊,大人……”刘七的话音一落,王乾等一起子富豪们立时紧赶着喊起了冤来,一时候满场的哭声又大了几分,怎个惨痛了得。
“唉,过矣,过分矣!”万仲鸣被公众的喊冤声激得面红耳赤,气恼地跺了下脚,大步冲到鸣冤鼓前,不管不顾地拿起鼓槌,用力地擂动了起来,鼓声轰轰而作,可敞开的刺史府中却还是无人出面驱逐,顿时把万仲鸣气得够呛,也不惯宦海常例不常例的了,一撩官袍便冲进了刺史府中,刘七见状,忙挥了动手,命令部下亲兵扼守住刺史府大门,以防局势落得个不成开交的了局,本身却领着数名亲卫尾跟着万仲鸣冲进了刺史府的大门中去,这一冲可不得了――按大唐律,刺史府乃是一州之最高衙门,不管何人不得擅闯,哪怕是上官来巡查也只能停在衙门外,除非有圣旨,不然只能等刺史亲身出迎以后,方能入内,不管是气急了的方仲鸣还是紧跟厥后的刘七都已无退路,如果不能就此找到王乾贪赃枉法的证据,那二人的了局毫不但仅是丢官那么简朴了,事情终究闹大了……
“哦?那倒要就教高超了。”王栓赢了棋,表情自是大好,此时见凌烟不平气,却也不介怀,哈哈一笑,对着那名始终未曾开口的女子道:“女人先请罢。”
监察御史,正八品官,品秩虽不高,但权限却极广,朝廷表里官吏均受其监察,其尚负有巡查郡县、改正刑狱、肃整朝仪等事件之权限,说是管官的官一点都不假,最为百官所顾忌,是故,别看这位名叫万仲鸣的官员品级不高、年事也不大,可手中却扎踏实实握有弹劾州刺史之权限,王乾乃是老江湖,对于大唐律明显是熟知的,此时一听万仲鸣自报家门,忙磕着头,大声喊起了冤来:“大人明鉴,我等皆是良民,若非被逼无法,也不敢行此事啊,大人,我等遵循多数护府之命派削发奴开荒垦地,广植棉花,所投入之巨非同小可,但是,按多数督政令,本该予我等的每亩补助半贯赋税却始终未曾见到,时至本日,不说别人,光是草民一家便已在地头投进了两万余贯,开垦棉田数百顷之多,如此多的欠账,小人们实是后续有力了,这才冒死前来刺史府上告求救,可……,唉,可您都瞧见了,任凭我等如何呼冤,刺史大人却都始终不见,我等实是怨啊!”
“使君高超,小女子凌烟甘拜下风。”那名率先下棋的女子红着脸说了一句,素手重抬,将身上那本就薄弱的白纱裙解了开来,暴露了贴身的小衣,一身乌黑的肌肤配上红艳欲滴的小衣,那等风情实非同小可,饶是王栓也算是个花丛熟行了,却也看得如痴如醉,正恍忽间,却见凌烟羞答答地低着头道:“小女子虽是输了,可家姊却胜小女子数筹,使君能胜得小女子,却一定能赛过家姊。”
白棋这一手极其凶悍,立时激起了王栓的争雄之心,毫不客气地一个下立,试图将黑棋两边的联络堵截,白棋自是不依,一个小飞托住黑子,筹算强行度过,王栓如何肯让,立时来了个扭断,两边环绕着黑角展开了场大厮杀,棋局立时堕入了苦战当中,说来成心机,王栓小手腕、手筋几次祭出,怎奈敌手全然不为所动,紧紧地占有了先手之利,硬是反将黑棋团在了白棋的包抄当中,但见黑棋往中腹不竭地逃,白棋却操纵本来双飞燕两边联络的上风不断地追杀,翻滚恶斗间硬是逼得偌大的一条黑龙竟然只能以两个眼做活,而此际白棋操纵两边的厚势已然成了大空矣,待得王栓觉不妙,筹算强行打入白腹之时,却蓦地现己方已无棋可下矣,无法之下,只能推枰告负作罢。
这一手小飞不过是浅显的守角定势罢了,却也无甚希奇之处,王栓目睹对方先行却采纳了守势,顿时嘿嘿一笑,顺手拿起枚黑子,直截了本地往白角三三位置上一点,来了个强行打入,虽不算在理,却也刁悍得有些子过分了,而那女子却仿佛没在乎这一手强行打入的模样,竟行脱先,再次一个小飞守角,将另一个白角护好,如此行动立时令王栓颇觉不测,不过却也没去多想,一个直头,从白棋星位下生发展出了一手,大有将白角全然归入权势范围之意,到了此时,如果那女子再行脱先的话,不但角上保不住,便是外头那两枚白子也将被切成两段,是故,那女子立时跟着黑棋直了一子,边角上的烽火立时拉开了序幕,两边落子都缓慢,两条大龙很快便绞杀成了一团,相互胶葛着往中腹伸展而去,瞬息间棋盘上烽火熊熊,攻伐间惨烈已极,你来我往地互不相让,前后才不到一刻钟的时候,棋局便已进入了中盘绞杀战。
陪人下棋本就是此二女之餬口手腕耳,王栓既是要接着下,此二女自无有不作陪之理,这棋就这么下了下去,不数刻,一盘又定,倒是王栓胜了,那名弈棋女子倒也未曾食言,自称凌玉,依约脱去了白纱裙,仅着小衣,再次与王栓对弈起来,你来我往地杀个不亦悦乎,很快,堂堂的王刺史大人便输得仅着一条小衬裤了,却还是兴趣勃勃地陪着二女酣斗不休,偌大的凤舞阁立时一派春意盎然起来,那含混的味道不言而喻,王乾呆不下去了,告了声罪,退出了凤舞阁,而王栓涓滴也不介怀王乾的拜别,与那两名绝色女子接着“斗”将了起来……
“使君负矣,当依前约否?”边上看棋的凌烟突地笑了起来,拍动手、略歪着头,满脸是敬爱之笑容地说道。
普通而言,上州之刺史官位高,可因着境浑家口多,事情杂,活计也相对多上了不长幼,而中、下州州刺史之官衔虽是比上州低了两级,仅为正四品下,但是,因州浑家口未几,事情少,倒也是以能得以清闲,至于伊州,虽说按人丁计,已有二万余户,可因着地处塞外,州中人丁大多为不计口之流民故,只能算是下州,其州佐并未设全,除刺史以外,并未设长史一职,独一司马为副,而州属官更是少得不幸,幸亏伊州民风虽彪悍,却因着塞外之民办事素不喜官府参与之故,州中官司实在算不很多,一年到头也就那么寥寥数起罢了,还大多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州刺史安逸得很,而这恰是王栓能摆足名流气度,玩他那一套魏晋遗风的根由地点,但是,俗话说得好:天有不测之风云――就在王栓在铃兰楼扮狂士,玩风骚之际,州刺史府却闹出了场大动静来――刺史府门外的鸣冤鼓响了!
“哦?”王栓没想到此女一上来还是其妹子打头的老一套,倒是愣了一下,不过却也没多在乎,还是是点三三强行打入白棋之角,那女子也没变套路,还是是来了个脱先去守另一个白角,就这么两手一下,王栓仿佛落空了再战的兴趣,冷冷一哼,毫不客气地来了个依样画葫芦,直接一立,挑起了边角烽火,不过这一回那女子却没有如同其妹普通硬挡了,而是回身去挂黑角,大有你攻你的,我杀我的之味道,倒叫王栓有些子看不懂了,皱着眉头想了想,干脆不睬会白棋的挂角,一横心一个小尖,硬是将白角全都占了下来,而后趁着白棋燕双飞之际,一个强行小尖,棋往上出了头,而黑棋却立时来个三三点角,将烽火完整扑灭了起来。
鸣冤鼓,唐州知县以上之衙门必备之物,凡是官方有冤情之人要见官告状,皆可击此鼓以鸣冤,按唐律,凡民有伐鼓者,州、县处所官不得加以禁止,一闻鼓响须得在一柱香时候内予以访问,并备案待查,若违此规定即为渎职,重则削职丢官,轻者受训戒,此为大唐官制之铁律,不管何人皆不成违,值此鸣冤鼓高文之际,州刺史府中竟然空无一人,自是无人出来措置事件,全部刺史府门外顿时乱成了一团――州司马李斌到多数护府拜贺越王李贞之宗子满月及贺其纳龟兹国明月公主为孺人尚未返来,而州刺史王栓又跑铃兰楼玩风骚去了,至于那些个司功、司法之类的州属官近半跟司马一道去了交河城,而剩下的几个僚官本日都恰好有事未曾到衙门来办公,偌大的一个刺史府中独一文书、衙役之类的小人物在,别说底子没有升堂的资格,便是接状子的资格都欠奉,再一见刺史府外那等人声鼎沸的模样,愣是没人敢出来担待一二,无他,本日来伐鼓鸣冤的可不是平凡人,而是以伊州富王乾为的一帮子大富豪,任是此中一人出面,这伊吾城都得抖上一抖的,这一家伙来了一大帮,令那些个本就无甚胆量的文书、衙役们如何敢出头答允1、二?
“哦?竟有此事?本官倒是不信了,尔欲告何人,所告何事,且说来与本官听听。”那名青年官员缓慢地皱了下眉头,略带一丝迷惑之意地问道。
“哈哈,尔输矣!”王栓不愧是棋中妙手,接连几个小手腕放将出去,硬是以一气之先毁灭了白之大龙,获得了绝对的胜利,镇静之余,顿时大声嚷了起来。
王乾的话便是信号,他这才刚一说完,满广场的人顿时跪下了一大半,全都是呼号着喊冤,还真是怨气冲天而起,那架式大有六月飞雪的模样,特别是几名衣衫褴褛的老农模样之人更是哭得眼泪与鼻涕齐流,哀嚎与恸哭同奏,就别提多悲伤了。
自古民便怕官,虽说伊吾城中大多是勇悍之民,却也没有在上官面前撒泼的胆量,此青年官员话音虽算不得清脆,可方一出口,偌大的小广场却立时静了下来,便是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清楚耳闻,好一阵子诡异的沉默以后,王乾从人丛中大步行了出来,跪倒在那名青年官员面前,大声道:“大人,请明鉴,非是我等敢猖獗,实是因我等击响鸣冤鼓多时,却始终无人出来接状,草民等也是无法,只得大声鼓噪,以求能达刺史大人动问之目标。”
大唐官制虽是秉承隋制,却多有窜改,唐初正处于新老官制的转换期,不管是处所官系还是中心都显得很有些子混乱无章,然,有一条却始终未曾变过,那就是刺史为一州之军政长官,一方面要卖力刑狱治安,征敛赋役;另一方面要“鼓吹德化”、“劝课农桑”,“务知百姓之痛苦”,事件庞大不已,虽有长史、司马、司功、司仓、司兵、司法等佐官帮着分忧,可州中大小事件却全都得由州刺史加以调和、摒挡,特别是牵涉到刑狱大案之时,更是得亲历亲为,不得假手别人,一旦有失,便是大罪一条。
“这……”王乾略一游移,吞了口唾沫道:“敢问大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