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朝天鼓响
身前的人还是没有动。
“圣上!圣上!!圣上!!!……”韩世忠须发飞扬,一边伐鼓,一边放声疾呼。
“万岁爷!”邵成章却不起家,只将一颗头在地上磕得砰砰作响。
他们晓得,韩世忠留了手。
在看到顶风冒雪疾走而来的韩世忠时,他们明白了,阿谁“任何外臣”,指的是谁。他们也猜到了,阿谁“任何来由”,指的又是甚么。
这一次,禁军动了。
“平身吧。”赵构道。
注①:朝天鼓这个东西并不存在,乃是老米诬捏。
他们朝中间拢了拢。他们的副统领已经倒下去了。人墙当中正对着韩世忠的人也倒下去了。他们补了上去,确保始终有一小我拦在韩世忠的正火线。
韩世忠不晓得本身挥了多少次刀。终究,他的身前,再没有站着的人了。
刀光一闪,韩世忠劈了下去。大怒之下的他,这一刀劈得极重。拦在他身前的人,应刀而倒。
朝天鼓响了。
“万岁爷,老奴万死!老奴恳请万岁爷,让韩相公入宫觐见吧!”邵成章又磕了下去。
“滚蛋!滚蛋!!滚蛋!!!……”韩世忠一边吼怒,一边不断地挥刀。他每一次挥刀,都有一名禁军倒下。但他每一次挥完刀,他的正火线,总还是有一名禁军。
“你去奉告韩世忠,朕本日不想见任何人。特别是他。”赵构道。
赵构先前的疯言疯语,他在寝宫外听得一清二楚。他晓得,赵构已经铁了心了。刚才,他已经做了最后的尝试了。现在,他必须去传旨了。有些话,他还得从速传给韩世忠。
他扔动手中的钢刀,奔向朝天鼓。
……
“朕让你起来!”赵构喝道。
“万岁爷!此时朝天鼓响,定是朝中重臣有极其紧急之事觐见。”邵成章硬着头皮道。
“紧急?重臣?这个时候伐鼓的,只要韩世忠吧。他这是不想让朕好好地过个年啊。”赵构的脸上没有任何神采。他的声音,比寝宫外的氛围还要冷。
“老爷!”随在韩世忠身后的老者叫道。
本日,他必须见到赵构。并且,越快越好。因为,他要救岳飞。
“万岁爷!”邵成章站起家来。
韩世忠身后,那名老者对一名男人挥了挥手。那名男人转过身,冒着风雪,飞也似地朝来路奔去。
“万岁爷,老奴万死!!!”邵成章任由鲜血流血,只是不断地叩首。很快,他的整张脸都被鲜血给染红了。
邵成章推开了寝宫的门。
禁军没有动。一小我都没有动。站在最前面的,是他们的副统领。这小我,韩世忠认得。十五年前,赵州之战(注②)中,他是那三百死士当中的一员。那一战,三百死士,返来了不到三十位。他是此中的一名。那一天,他刚满十七岁。
寝宫内,赵构的神采非常安静,却又似有些走神。
他们都受了伤。他们身上的伤口,都大得吓人。但是,他们都没有死。他们身上的伤,乃至底子就不像看上去的那么重。
“滚不滚蛋?!”韩世忠扬起了手中的钢刀。
伐鼓的,是韩世忠。
一地受伤的人。
但是,禁军不能让他出来。因为,保护皇城,是他们的职责。并且,他们明天还特别接到了号令。那就是,本日以内,任何外臣,不管以任何来由,皆不成进入皇城以内。
还是没有人动。
在韩府的天井中,他的袖子已经被他本身给振裂了。现在,他干脆撕去了两条袖子,赤裸双臂,在漫天风雪中,冒死地击打着早已被厚厚积雪完整覆盖的朝天鼓。在他的身后,他踏过的路上,雪中有血。在更远的处所,血中有人。
这位大宋老臣,这位百战老将,毕竟还是不忍杀死大宋的任何一个好男儿。
他只能冒死伐鼓。
“滚蛋!”韩世忠对他怒喝道。
“滚蛋!”韩世忠吼怒道。
“狗主子!”赵构大喝一声,顺手抓起手边桌上的一个烛台,朝邵成章猛地砸去,正中邵成章的额头。鲜血当即顺着邵成章的额头流了下来。
这一次,朝天鼓不是为外族入侵而响,也不是为饥民揭竿而响。这一次,朝天鼓是为了一名忠臣良将而响。这一次,朝天鼓只是一名心胸大宋的老臣为了能够朝见当明天子而击响。
注③:公元一一二九年,宋将苗傅与刘正彦策动兵变,将赵构困于杭州城中。韩世忠击败叛军,挽救了赵构。
跟着韩世忠的击打,覆盖在朝天鼓上的积雪纷繁掉落,掉落到韩世忠的身上。冰冷的雪水顺着他的脖子和衣领流下,流遍他的满身,渗入了他全数的衣衫。
“滚蛋!!”韩世忠反手拔出了身后一名男人腰间的刀。
“奉告韩世忠,苗刘之乱(注③),朕的情分已经给足了。”邵成章方才走到门口,身后又响起了赵构的声音。
“万岁爷……”邵成章道。
邵成章的身材微微一紧,加快脚步,走了出去。
他们没有以手中的长枪与钢刀去禁止。他们收起了刀枪,以血肉之躯,筑成人墙,冷静地拦住了韩世忠。
“万岁爷!”邵成章低低地唤了一声。
他们在堕泪。
韩世忠手中的钢刀再次劈落。又一名禁军倒了下去。
“忠心?除夕之日,朕的忠臣被朕逼得要敲响朝天鼓了。朕莫非就堪比桀纣?”赵构冷冷说道。
然后,韩世忠又扬起了刀。
只是,他们不能不拦他。
“圣上!您快传旨吧!您快见见大帅吧!”他们一边堕泪,一边在心中冷静地与韩世忠一起呼喊。
积雪不断掉落,鼓声越来越响,越来越重。
在这除夕之日,在这禁城以内,韩世忠冒天下之大不韪,动了刀。
“万岁爷!韩相公一片忠心……”邵成章跪了下去。
注②:公元一一二六年,韩世忠被数万金兵围困于赵州城中。韩世忠派三百死士夜入金营,杀死金兵主帅,偷袭金兵驻地,挑起金兵自相残杀,解了赵州之危。
他没有滚蛋。他冷静地看着他的老帅,一动不动。
金人大肆南下、占据汴京的一年多今后,南宋朝廷的朝天鼓再一次被击响了(注①)。
“你这狗主子!快给朕滚出去!除夕之日,你这狗主子是要污了朕的寝宫么?”赵构站起家来,走至邵成章身前,一脚将他踹到在地。
这道门,韩世忠劈不开,也撞不开。即便他能够劈开这道门,宫门九重,他又能劈得倒几重?
如果来冲皇城的是其他任何一小我,他们都定会让他血溅当场。但是,面前的这小我,面前这个满身披雪的老臣,他们不能杀。他们更不忍杀。因为,他是韩世忠。
挡在身前的禁军固然都已倒下了,但另有一道门。禁宫之门。
“都是朕的好臣子啊!胆量都越来越大了。”赵构好似又在自言自语。
“万岁爷请息怒!老奴这就去传旨。”邵成章从地上爬了起来。
那是禁军。他们,是被韩世忠砍伤的。
那是他独一的但愿。
他们当中的很多人,曾经在他的麾下,与他一起,驰骋过疆场,杀过金狗。他们当中更多的人,都但愿能够再归于他的麾下,再与他一起,驰骋疆场,血战金狗。
“你也想做忠臣?”赵构道。
但是,他们还是不能让他进皇城。
远处,躺在血泊中的禁军不再流血了。他们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冻住了。
韩世忠在伐鼓。
“万岁爷!”邵成章磕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