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朝堂风云：宫变
床榻上红帏乱飞，摇得似要散架般。
眉清目秀的小寺人，袖中微露一截麻搓粗绳，给另几宫女使个眼色，此中一怯懦的蠕蠕嘴唇，想开口问些甚么。
烛光微闪动摇，宏武帝蓦地醒转，他的手脚已被死死捆住，踏实的不能转动，一圈黑袍黑帽仿佛厉鬼压他身侧，心突然收缩，用力瞠大双目，那里是阎罗殿冤魂索命，那张张面孔，竟是平日低眉扎眼服侍他的宫女寺人。
颐容轻点头，看向秦姑姑道：“可有碧秀的动静？”
“容主子！”秦姑姑谨慎扶起她，那浑身的伤痕累累，实在惨不忍睹。
“药给他喂下了么？”颐容发鬓混乱，小脸惨白，悄悄的问。
“是我让她去拿药的。”颐容面若梨斑白，说话声亦娇弱：“绮罗你拿过来。”
各般狠戾手腕，只把身下的女人如面团揉搓，刻毒的往死里折腾。
“呱――”一声沙哑怪叫，皆悚然望去，墙角不知何时立着一只老鸦，灰白眸子似看破世事，突得伸开双翅，挫身飞出宫墙外去。
十四岁的小宫女绮罗，才一脚跨进昭芜院，便见芳姑姑兜头迎上，阴着脸叱道：“你死那里去了？整日里就晓得四周闲逛，一眨眼就没人影。但是会偷懒？”
秦姑姑终流下泪来：“是德和园里传来的，太后正带着众娘娘们再听戏。”
“芳姑姑是皇后娘娘派来照顾容主子的，天然晓得容主子身骨弱，可禁不得你再此鼓噪。”她顿了顿，淡道：“你回房歇着吧，夜里不必来服侍。”
银月暗澹淡，疏林晚鸦噪，远远别院门前，红笼黄晕，昏黄一片。
绮罗诺了声，双手捧起布包，仓促上前呈上，秦姑姑接过，拆解看了看，又递至主子面前过目。
“托人探听了，现在去了泉城巡抚衙署，还是在周夫人面前服侍，日子过得颇好。”
“这是何为？吵吵嚷嚷的，眼里另有主子么？”一声厉喝，两人顿住望去，容主子不知何时立在前廊处，拈着根柳条，神情淡然。环伺的四五宫女沉默温馨。
仲春后。
听完此话，她扯了扯唇角，不再多言，回身出来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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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比来飞来一群老鸦，白日里不见影，老是傍晚时分，呈现在流金瓦庑殿顶，迎着夕照残阳，呆呆或立或卧，聒噪不止。
“你若不作贼心虚，怎怕我看？”芳姑姑哧哧嘲笑，突得按住她肩膀，横冲欲抢，绮罗反应敏捷，只左挣右脱地遁藏。
“秦姑姑，你听到有人在拉唱么，真是好听呢！”她浑身有些发冷，止不住颤抖，兀自倚着窗呢喃，不肯再挪动半步。
窗缝透过一缕冷风来，吹得人汗毛直竖，似远又近有人絮絮嘁嘁，冷冷地要哭又在笑。
便有传言喧哗尘上，宫里死人太多，血腥味太浓，冤魂死鬼不肯甘心拜别，只在宫巷萋萋处浪荡。
“容美人救我！”宏武帝使出最后力量竭尽嘶吼，阿谁女人如蝼蚁般活，怎敢有胆量违逆他！
顿了顿又道：“不过从慈宁宫出来时，孙姑姑追过来同奴婢讲，德和园早前就搭好戏台，今晚戌时整，众娘娘将陪太后在那看戏，亥时三刻散。”
听得有人耳边急声低唤，她才几经回落悠悠醒转，不知本年何夕，竟是泪汗皆干。
十数人用力一点点勒紧，他乃至能听到粗砺的绳索嵌进肉里的摩擦声，喉咙愈来愈喘不上气来，双目赤红圆突，竟瞅到窗前那抹荏弱身影，袅袅而立。
“绮罗，太后可另有交代甚么？”远见人影拐过院门不见，颐容低声悄问。
颐容微抬眼眸，淡淡颌首，秦姑姑正欲打结，突得看向芳姑姑，似笑非笑道：“芳姑姑不放心，过来固然看就是。”
自王皇后案明白，淑嫔沉冤得雪后，景阳宫日夜盘桓的老鸦早已消逝殆尽，现在再黑压压重新集合来，委实匪夷所思。
芳姑姑瞅她手里果拎一布包，不由起疑问：“拿给我看看，要说大话诓人，就等着去辛衣库刻苦。”
他向来视女性命如草芥，何况是个戋戋美人。
“曹公公救我！”他声嘶哑惶恐，朝那平日近身服侍的寺人求救。那寺人一声不吭近至身前，倒是将绳索利落套他颈上。
绮罗搭手作礼后，才谨慎翼翼回话：“曹公公托小桂子捎话来，皇上晚要宿昭芜院，容主子让奴婢去御药库，取些解淤止血的药膏备用。”
秦姑姑嗯一声，朝门边使个眼色，十数宫女及寺人悄无声气鱼贯而进，面如鬼怪般惨白严厉，直朝榻上沉眠的宏武帝围抄而去。
宏武帝吃了便宜丹药，那丹药掺有淫.羊之物，此时更是红烧烫面，诡异的镇静非常。
芳姑姑忙躬身禀道：“绮罗平日行动鬼祟，做事懒怠，一下午不见人影儿，才问两句，说是替主子拿药才回，又不肯把布包与奴婢查验，是以而起争论。”
那处已然扯破，艰巨一步一步，地上血迹点点滴落，随她逶迤而去。
“掺在参茶内喂皇上吃下了。现还浅眠，得再稍等会儿。”秦姑姑低声道。
待暗中如潮将他卷入鬼域路，也未曾比及窗前那人，将他回看一眼。
一阵卷地风过，吹起宫墙暗处衣袂飘飞，有三两宫女寺人悄藏，偷瞄运尸板车一晃一荡，磨得青石砖路吱嘎作响，相互目光相视，心底刹时寒意升腾。
好！颐容有力地颌首，任由宫女搀扶着下榻，再慢将将站起，猛一颤抖，她痛的把唇瓣咬出一缕血渍。
发声呵叱的是秦姑姑，她在给主子打扇，眼神若含针般蛰人，看着她俩。
一块绢布堵塞进他口里。
那女子先还凄凄哀鸣，后便了无声气。
“奴婢句句失实，芳姑姑怎还不信。”绮罗蹙眉硬声道，反将手中布包掩与身后。
“秦姑姑折煞人了！容主子看过无事即好，哪容奴婢多嘴的事理。”芳姑姑面庞不天然，语气讪讪。
默了默，低喝道：“还不脱手？要待何时？”
“是！”芳姑姑神采青白，跪下磕了一个头，这才嘟囔着去了。
绮罗嚅嚅回禀：“太后让容主子三思而后行，她顺服天意。”
“好热烈呢！你听她们笑得可高兴，庆喜班的小倌扮旦角可美，嗓子也亮！”她眼里尽是恋慕，朝秦姑姑看道：“你哭甚么，这生不如死的日子总算到头了，该欢畅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