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六章 迢迢（3）
郑婶知他脾气，也未几问，默了默说：“如若不是战事连绵，倒可在我这里住到生养好再走不迟，可方才去巷里买肉，瞧邻居已走得七七八八，蛮夷狗正朝这边而来，明日我也得收掇承担，分开这里。”
“好啦！何时学会欺负人的？”是郑婶在责怪，门帘一掀，她掷着蜡烛出去，满屋子便亮堂堂的。
夏侯寅不露声色的朝她看看，能够沐浴后又睡饱的原因，脸颊已不似先前的惨白，嫣粉粉的。
艳阳和煦，洒落四方大院，半畦时疏碧绿，有菜蝶翩飞停落，一阵秋风，吹得枣花飘零，梢叶混着熟枣吱喽喽作响。
便想起被周郎拥进刻薄滚烫胸膛的好来，她是个怕冷的，手脚老是冰霜雪地的，这般初秋微凉气候，还需他一点点把她焐热。
他便起家，拿起一根长竹竿去戳枝条儿，三两下，枣子便哗啦啦如雨般掉了半筐。
用帕子擦擦眼睛，正想再恋一会就起，却听门边传来夏侯寅的声音：“还要睡到何时？跟个猪似的，是猪也得起来用饭不是？”
帘一掀才见他端了盘点心出去，顺手搁到玉翘眼面前：“尝尝这个酸枣蜂蜜热糕，今新打的枣子做的。”话完便坐下，顺手端起碗扒饭。
“她睡了？”等了半晌郑婶也不吭声，夏侯寅神情有些不天然。
“嗯，睡得可香，我给她掖被角都未曾发觉，忒招人疼。”郑婶叹口气，偏头看他：“这小娘子是谁？都要生了怎还在赶路？她夫君去了那边？”
实在这么多年，他所愿很简朴，一个合情意的娘子，一处依山傍水故乡，就如许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云淡风轻的过一辈子。
中午对他满心的感激刹时殆尽，咬着红唇，玉翘缓缓坐起，摸着黑穿衣：“你等着，我要跟周郎说，你骂我是猪，让他惩办你。”
玉翘尝了尝鱼，暗香鲜甜，带着一丝酒香，不过瘾，又夹了一筷子。朝郑婶笑看去：“郑婶妙技术，这鱼我还未曾吃过有如此甘旨的。”
郑婶从玉翘房里出来，拎了菜和盘坐夏侯寅身边，一颗颗剥豆。
洗了半碗复又坐回原处，拈一颗尝尝，酸甜爽利，那女人定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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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红唇把那热糕一口一口，吃得欢乐又满足。
郑婶还想说些甚么，却见门外又出去些人，端着碗碟盘子菜，摆桌案上。
玉翘拈起块咬一小口，酸甜软糯，烫呼呼的，唇舌鼻间皆是新奇枣子浓烈的香。
甚么繁华繁华，功名光荣在他眼底皆是过眼雾烟，面前此景，屋里那人，仿佛就是他夏侯寅的平生。
玉翘怔了怔，这才想起问夏侯寅去了那里，怎不来用饭？
夏侯寅朝玉翘睇去，连日里赶路，大老爷们都觉辛苦，更不消说这挺着大肚子的小美娘。
摇点头，把枣子一口一口啃，几只找食的母鸡咕咕的围拢过来，啄啄枣核又觉无趣，各处散开。
“是周将军的夫人，他方法兵兵戈，命我护送夫人回晏京。”夏侯寅不想多谈，只简朴二句。
郑婶上前替她将衣袖整整平，忍不住红了眼眶，是自个闺女的衣裳，压箱底好久，现在被她穿戴，如同重见故交。
他回身拿一叠衣裳摆至空椅处，沉声道：“现世道混乱，你承担里所带锦衣不成穿。这是郑婶死去闺女留下的，同你现体型普通。洗后你再去床榻上好生睡一觉，养足了精力，入夜还得持续赶路。”
傍晚时，玉翘才悠悠醒转。屋里光芒昏黄，因着未曾点烛掌灯，窗台上搁得玉簪花只瞧到昏黄的影。
他嘴角便噙起笑，却又藏起，不肯让旁人瞧去。
玉翘想想自个昔日做的糕点，周郎总夸她比夏侯寅做的好，本来满是哄她欢畅的。
语毕便拎起那吊红白肉朝厨房走，郑婶觑他的背影直至消逝，才俯下头持续剥豆，想想又有些欣然，那小子，怎能对有夫的小妇人，动了凡心呢！
夏侯寅颌首，突得站起笑道：“晚餐我来掌勺，让郑婶瞧瞧我的技术可有精进。”
夏侯寅神情一滞，黯然淡笑，他在想甚么呢，娘子院落皆是旁人的，只要手中的枣儿，咬在嘴里咯崩响脆。
突又怔怎会去衡量这事，竖耳再听听，门内有水在肌肤上淌流声，悄悄低低决计压抑，不似大老爷们卤莽不羁。
怪不得连太后也只爱吃他做的糕点呢！
“嗯！”玉翘颌首，语气必定又有些羞：“周郎无人可媲。”
这一觉睡得又沉又实，褥被和缓的裹着娇懒的身子，汲一口皆是阳光暴晒过的味道。
“吱嘎”红门开半扇，郑婶臂弯挎满篮肉菜出去。
玉翘这时已下榻来，穿戴樱草色斜襟盘花衫子，下衬水红裙，皆是浅显棉布织料，却被她穿得一身繁华气。
“好！”女人可贵听话的承诺，夏侯寅未几言大步拜别，顺手把门带上。
“那你也得有命碰到他才成。”嗤笑一声，话里皆是嘲弄。
郑婶忙摆手道：“莫要夸我，这一桌都是夏侯爷置的。”
“怎生的这般都雅！”郑婶疼惜地摸摸她的颊，笑道：“你的夫君.......可有夏侯爷这般气度轩昂么？”
玉翘这才感觉腹中辘辘，猎奇朝桌上望去，一碗油盐炒碧韭银芽，一碗莼菜豆腐，一盘酱香狮子头，一碗清蒸酒酿鱼，另有一大碗笋子鲜鸡汤，香喷喷散着诱人的味儿。赵广辉季平铁柱也返来了，她便帮衬着郑婶分发了碗著，大家面前皆拨了满满一碗饭。
看她衰弱惨白的窝在椅里，俏足蜷进胭脂红裙里，裙摆沾着大片尘灰，荼白衣衿盘扣松解，露半截晶莹的颈子，发髻微乱，眼眸里尽是说不出的凄惶苍茫。莫名就想起梦里小丫头哀痛模样，娇娇软软的直把民气给化了。
倒是连给他拎鞋都不如！脸有些红，吃完一块，忍不住又拿起一块。
拎过一条长凳，搁五六步不远处，这才倚靠灰墙坐下，懒懒伸长腿替她守门。
内心便把玉翘当自个闺女疼，替她用篦仔细梳乌油油的发，再松松挽起，拿出根莲花点翠银簪子插上。
抿抿唇瓣，伸手拭拭木盆里水温，有点儿烫，可身子泡在里却最是消疲解乏。